小青这会儿已然准备好了雨伞, 立在外面等着,见着两人出来,连忙抬手撑起了伞。
祁懿美嘱咐了几句, 小青便为燕辞云撑着伞, 引着恋恋不舍的他到了另一个房间。
燕辞云进屋时虽是只有自己一人,可皇子出行,绝不可能没有随从侍卫的跟着, 祁懿美想了下, 猜到夏英应是在院外候着,便抬手拿起了门边的另一把伞,撑着走到院门处, 开了门一看, 倒是颇有些意外。
夏英确实在外间, 而除了夏英, 祁懿轩也在,原本在院门处的几个护卫少了几个,剩下的这两个也都挂了彩, 正为夏英和祁懿轩打着伞。
“今夜太晚了,又下了雨, 殿下先在我院子里宿一晚,辛苦夏大人在府里委屈一夜了。”
夏英今夜跟着过来,便猜着了会有这样的结局,六殿下与祁公子这样深的情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槛, 想来吵上几句, 便会和好如初了, 晚上十有八九要在祁府里过, 于是并不意外,抬手一揖谢过了。
祁懿美吩咐了那为夏英打伞的护卫几句,两人便一道离开了。
祁懿美又去吩咐剩下那个护卫回去休息,院门处便只剩下两兄弟二人了。
祁懿美招了手道“你是有话要说吧,进来吧。”
祁懿轩低垂着头,跟着祁懿美进了院子,又进了室内,将伞放在了一边,呆呆的立在屋子里,半晌,才道“大哥,今天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祁懿美见着他那低落愧疚的模样,其实也大致猜着了今晚的事和他有关,听着他承认,冷下面道“所以你白天说去告诉六殿下,是真的去了”
祁懿轩赶紧摇摇头,将事情从头到尾给她讲了,最后低着头,满脸愧意的道“大哥,我早知六殿下会这般激动的冲过来,便是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祁懿美幽幽的叹了一声,只觉得一切也是天意,释怀道“罢了,也不怪你,我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在意至此,何况是你。再说皇子问你话,你也不好说谎。”
白日里祁懿轩气着说要告诉六殿下时,她还觉得无关紧要,只觉得燕辞云便是不快,也不至于如何的,祁懿轩大抵也如她一般作想,如何能想到燕辞云听了之后会是这般反应。
上前几步,祁懿美抬手在弟弟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别放在心上了,这事儿反正他也是要知道的,现下不知,明早也要知的。今晚之事,到现在也没惊动长辈们,想来是你在外间帮忙处理了,也幸亏有你,不然来了一众长辈,许多话我和六殿下也不好说,这事许便会闹大了。”
语毕,想到祁懿轩白天那模样,她又补充道“对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这回必须处理了。”
祁懿轩虽是得了兄长的谅解,内心依旧觉得是自己坑了大哥,正是歉疚,又见大哥这般深明大义的安慰他,立时眼圈便红了,猛劲点头道“好。”
“行了,回去吧。”
祁懿轩应了声,想了想,又道“大哥其实,我还想说几句。”
祁懿美一边回身整理着床铺,一边道“说吧。”
“大哥,我之前不该说你轻浮,只是希望大哥以后还是多想想,我瞧大哥也未必多将祁桂放在心上,那大哥可曾想过,若是今夜真的与她有了什么,甚至有了孩子,那将来有一日大哥遇上了真心喜爱的女子,要如何自处若是她容不下祁桂和这个庶子,大哥岂非要因着一时欢愉而痛失所爱”
道理是没错,若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祁家之子,这样随随便便的睡了个婢女,确实百害无一利。
祁懿美自然明白祁懿轩这是作为弟弟在担心兄长,回过头来,笑着看他,道“你这小孩才多大,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祁懿轩面上红了下,道“我虽小,可道理都懂。”
“行了,你说的我明白,快回去睡吧。”
祁懿美这一夜睡的并不好,起先的委屈和遗憾退了去,便渐渐的浮起了几许担忧。
想到燕辞云那带了些疯魔的眼神,他对她依赖至此,又向来对娶妻生子没什么兴趣,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顺利的离开。
这一夜就在翻来覆去中迷迷糊糊的过去了,第二日一早,祁懿美醒来的时候,燕辞云已经顶着一双微微泛着红血丝的双目小心翼翼的候在她门前了。
事情既是过了,她也没打算揪住不放,招呼了他一道用过了早膳,祁懿美让小青先去通传了,随后便带着燕辞云出门去拜见祁丞相。
雨夜后的清晨空气格外的清新,两人行在祁家的小路上,祁懿美回头看了眼身侧格外乖巧的燕辞云,少年如玉,朗目星眸,漂亮得不似真人,见她望着自己,目光温柔的望了过来,嘴角含着微笑,轻道“阿美。”
全然看不出一点昨夜那疯魔的痕迹。
虽然人们常说勿以貌取人,可坦白说,燕辞云话,便总会让她不自觉的忘了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还有那性子里带着的偏执冷漠,好似眼前的人还是记忆里那个温软脆弱的孩子。
祁懿美收回目光,道“我出宫前遇上了桓亦如,他和我说是你让桓天杰离了禁军,还想逐他出宫。”
想到桓亦如,燕辞云的目光渐渐凝了。
“桓亦如那样对你,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桓亦如是皇后那边的人,两方阵营争储一事必定会有个胜负之分,待得三皇子得了势,桓亦如自然便蹦哒不了多久了,祁懿美只希望在自己离宫前能离得他远远的,别出什么岔子,是以虽然差点被桓亦如害死,倒也未真的如何恨他入骨。
不过燕辞云这般为她出气,她心下自然也是感激的。
“云妹,桓亦如背后有吴家和皇后,陛下又甚是信任他,我知你是为我出气,可也莫要因一时之气而乱了大局。”
燕辞云面上带着笑意,静静的瞧了她一会儿,道“阿美是担心我被他害了,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我当然关心你,可你也要记得你昨天夜里说的话,要好好的尽快长大。”
燕辞云移了目光不语,半晌,才道“阿美放心,我做事自是有分寸的,桓亦如这一回只能认栽。”
行到了祁丞相的房门前,祁杉去通报了,两人便进了内里。
几人说来既是君臣又是亲人,也并未拘谨,坐下来闲聊了会儿,祁懿美想着和祁丞相单独说会儿话,商量下出宫一事的后续,正要出声让燕辞云先走,便听身侧的少年道“大舅舅此番病重,父皇忧心得紧,而我作为外甥,也应为舅舅尽些孝,是以,恳请大舅舅准许我与阿美一同住在祁家。”
此话一出,祁氏父子皆是一惊,祁丞相不动声色的望了祁懿美一眼,祁懿美也全没料到燕辞云会有这样一番话。
燕辞云神色如常,继续道“如今懿康人在三皇兄身边,而其他的表弟都还年少,阿美一人照料舅舅也实为辛苦,若我也能留存祁府,便可以尽些绵薄之力,不知大舅舅意下如何”
祁懿美回过神来,侧头望向他道“殿下身份贵重,长久居留于此,总归是委屈了殿下。何总家里还有祁杉和一众人在旁帮衬,我谈不上辛苦的。”
祁丞相也道“懿美所言甚是,殿下的心意,老臣感恩不尽,殿下所言的尽孝,却是实不敢当,殿下千金之躯,与老臣先是君臣,后是至亲,若是此事宣扬了出去,难免令朝臣觉得老臣恃宠而骄,竟令皇子陪伴侍疾。”
“大舅舅且放心,对外自然是称到祁家小住,我平日里也偶尔宿在宫外,父皇和母妃不会见怪的。”
话是如此,可两父子到底还是不愿,祁丞相是因为本就是装作病重,不想因皇子住到府里而受到更多不必要的关注,祁懿美则是头疼着燕辞云这粘人的功夫。
这么天天粘在一起,还说要渐渐适应没有她的日子呢,怕是越腻歪越依赖。
眼见着祁家父子面有难色,燕辞云倒是并没有更多坚持,只是很状似遗憾的轻叹了声,道“既是不方便,便晚些再议吧。”
祁懿美松了口气,生怕他再生出其他什么古怪的想法,连忙道“也好,殿下今日起的甚早,如今陪着我们父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定然有些累了,不若回去先歇息片刻吧。”
燕辞云瞄了一眼祁懿美,见着她眼神中已然有了些不满,便点了头顺着话道“也好,便不打扰舅舅休息了。”
燕辞云这边出去了,祁懿美确认了他走远,才回过头来,望向祁丞相满眼的询问,便将昨夜的事大致的讲了。
说到最后,她半垂了目光,幽幽的叹了一声,道“六殿下天生病弱,险些折在幼年时期,性子孤傲,这许多年间也只我一个友人,我也没想到他竟在意我至此,出宫一事,怕是要再推迟些时日了。”
祁丞相却是目光幽深,沉思了半晌,审视的目光在祁懿美上上下下的看了,道“懿美,你仔细回忆下,是否有可能殿下他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
祁懿美一怔,没明白怎么话题扯到这个上来,想了想,如实道“我在宫中向来十分谨慎,身边又有小青这样心思细腻之人陪伴,并不曾有过什么疏漏之处。”
祁丞相点头,内心稍稍安定了些。
也许是他多虑了,他的妹妹祁经兰在闺中时也曾是这般的性子,小时候喜欢一个娃娃,便爱不释手,从不让任何人碰触,任是多年后旧了破了,依然不肯丢弃,如今六殿下对祁懿美,大抵也是这般的心绪,自小长在一处的友人,又曾救过自己性命,情谊自然不同一般。
何况六殿下如今才十五岁,虽然外间以两个美少年为原型有许多话本,什么兄弟情深携手江湖的,可也不过是些百姓写来的消遣,作不得数的,六殿下心思通透,又怎会有此歪念,自毁前程。
心下微宽,祁丞相望向因着出宫计划失败而略显失落的祁懿美,道“你也不必难过,六殿下总归是年少,从前的岁月里他只得你一人,自然看重,待得过几年,他性子再沉稳些,自然也不会再似这般,届时我再安排你出宫假死,也定比当下要顺利。”
祁丞相又出声安抚了几句,祁懿美点了头,不多时便从内里出来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