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人之龙虎山大师兄 > 正文 第247章 你是一条蛆 我是一坨屎(5K8大章)
    曙光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一半橘红,一半灰蓝,交织出五彩斑斓的梦幻,引人无限遐想。

    广严城的集会广场,不分男女老幼,俱皆有序安坐,人头攒动如蚁,一眼看不到尽头。

    不仅仅是本城,许多外地的百姓也慕名而来,偌大的广场几无立锥之地。

    无遮大会乃是佛门盛会,不拘泥于僧俗,来者一概不拒,随着高台上的苦厄大师一声佛号,众人之心如同受慑。

    那高台上面容悲苦的老僧,真沾染了某种神性,嘴唇开阖,一言一语,都拥有了抚平人心的伟力。

    苦厄大师不是巧舌如簧的人,甚至可以说不善言辞,此刻讲经说法,却自生了一番神韵。

    谈不上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称得上梵音阵阵、妙谛不绝。

    佛经晦涩难懂,便是学富五车也要头皮发慌,遑论在场诸辈,许多大字不识一个,似乎是对牛弹琴。

    然而,终究是有区别的,这梵音直入人心,无需刻意去理解,只需放开身心包容。

    生存的压力,邻里的纷争,家人的龃龉,名利的贪求。

    在这一刻,都去到了九霄云外,让人有片刻的时间,反省自己的内心。

    尘世浮躁,有几人会真正思考自己的人生

    自出生而始,从来走在一条急促的道路上,无数双有形或无形的手,推着这血肉之躯前进。

    不知道尽头是什么,甚至有没有尽头,都不甚了解。

    常言道人生在世,苦多乐少。

    回顾一个平凡人的一生,走过童少的懵懂,历经青壮成家立业,晚年儿孙承欢,一生也就走到了终点。

    可实际情况又岂会如此,对大多数而言。

    生而无知,少而无力,青壮流连于功名利禄,辗转反侧午夜梦回,老来留存一身疲惫与沉疴,贫则子孙厌弃,富则不得安宁,天伦之乐也成了一个未知数。

    何况天下乱世,人命如草芥。

    如果这名为人生的过程,真是乐字多些,为何佛门要许极乐净土,难道尘界的欢乐不够多吗

    问题是名为生命的旅程,真是苦字多些,为何要来到这世上受苦,难道人性卑贱喜欢自虐吗

    不知不觉间,许多百姓泪流满面,他们听不懂深奥的佛经,也不知为何流泪。

    苦厄大师曼声吟道“阿弥陀佛,相由心生。”

    高台之后,是以严公老为首的广严城高层,闻得此语,大都目露沉思之色,有人道“沉苦得苦,求乐得乐。”

    解空低声道“解心师弟所言甚是。”

    佛门收徒看重缘法,苦厄大师已纳郑布入门下。

    严非想感慨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郑解心和尚能随苦厄师父修行,来日必有一番造化。”

    缘法如此不可捉摸,郑布昨日还是个受仇恨所困的凡人,今日便一跃成为三大神僧的弟子,严非想不无艳羡。

    郑布一身灰色僧袍,尚未受戒,摇头道“施主妄言了,造化世人之见,与出家人何干”

    严非想不禁一笑“可能过几年,也要叫你大师。”

    主位上的严公老露出笑容,郑布受苦厄大师所渡,让他依稀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内心不胜唏嘘。

    眉宇间又隐隐有一些忧虑,昨夜梦境缠身,不得安眠,极目远眺,四条人影映入眼帘,微叹而笑,终是来了。

    严公老异于往日,严非想岂会没有察觉此刻发现那忧虑散去,惑道“爹”

    广场后方的百姓,正沉浸于苦厄大师带来的妙音之中,忽然间,后背感受到一阵强劲的风息。

    令衣裳近乎融入皮膜,头发几乎缩回毛囊。

    回头望去,但见男儿沉着之面,步履踏地,坚定从容,风息源源不断,如若托举着一颗风眼,颛民皆荡开来去。

    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四散分开,无立锥之地的广场,一条前路通畅无阻,直达高台。

    一步、两步广场上的百姓齐齐回过神来,投来饱含着许多种感情的目光,不乏疑问,他是来聆听佛法么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个刹那,他已走到高台边缘,苦厄大师横眉呵斥“李施主,请止步。”

    他不为所动,一步一步走到高台背后,高层的看台上。

    其人身躯铜铸,面目铁雕。

    一双睛瞳射神光,两道弯眉如刷漆。

    胸膛宽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器宇轩昂,存千丈凌云之志气。

    身后田晋中与杨烈,露无限敬仰之情。

    刘怀义则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连面前的严公老都暂且忽视了去。

    严非想不知为何,冷汗直流,心魂震动,极为恐怖的预兆陡然生出,溢满心湖,更胜那性命之危。

    严公老赞道“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前辈谬赞了,我今日来只问一句,十年前,前辈何许人也”

    严非想震怖莫名,心思电转,凑上前来“李兄此话何意,十年前我父”

    严公老淡然道“非想,退下。”

    微微笑道“乃全性凶魔,燕凉人屠。”

    此言一出,诸人无不失色,燕凉人屠何人十年前销声匿迹的盖世魔枭

    其为全性顶尖的几尊凶魔之一,平生造孽无数,便是如今的凶魔白鸮,在燕凉人屠面前,仅是一介后辈。

    李无眠大笑一声“好,前辈痛快,我师弟一家,可是前辈所屠”

    严公老眼目一转,刘怀义目光复杂的注视着他,一缕细若游丝又如跗骨之蛆的仇恨在那眼中萦绕不散。

    沉眠的记忆被唤醒了,纵然已经放下屠刀,终究是沾满了鲜血,无法抹去手上的红。

    他不能忘,更不敢忘,即便再怎么沉沦,也是他走过的道路。

    合上双眼“是。”

    李无眠颔首,坦然道“好,前辈可以抵抗,或有一条生路,我尚无十足把握杀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严非想怛然失色,他见过那碾碎美十娘的风姿,他的实力绝非表面年纪所限。

    如果说没有十分,那必有七八分,也必然是用尽手段不死不休。

    而父亲年老体衰,疏于修行,便是胜了,也难料时日。

    预兆应验,他双膝落地,磕头如捣蒜“李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请高抬贵手。”

    一众高层鸡飞狗跳“李道长,逝者已矣,何必揪着不放,都过去了,公老已经洗心革面,何必咄咄逼人”

    也有人恨道“竖子,公老若去,西蜀必将大乱,你想看到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吗”

    “黄口小儿大放厥词,你动公老试试”

    严公老抬抬手,聒噪便止“我不会抵抗,你也没有资格取我的性命,我只恳求刘道长,可否放小老儿一马”

    刘怀义避开他的目光,躲在李无眠的身后,沙哑道“你会后悔吗”

    严公老反问“你会后悔吗”

    沉默良久,气氛剑拔弩张,背后传来声音“我不能原谅你。”

    严公老幽幽一叹,目光涣散。

    严非想仍在磕头,但他不知道,即便磕一万个也无济于事,或许他知道,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众高层,俱皆同仇敌忾,只要一声令下,必然奋不顾身阻拦李无眠,哪怕献出生命。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不乏以往的老部下,视他如明灯,并不缺搏命的勇气。

    而让他倍感揪心在于,不远处的百姓们,不明所以的看着高台,困惑发生了什么

    在刘怀义来到广严城和他接触的那一天起,严公老就已经认出这个孩子,他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如今既然不能原谅他,那么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对于前半生的种种,他谈不上无怨无悔,只能说善恶因果。

    若非燕凉人屠杀生无数,便无苦厄大师当头棒喝,西蜀公老庇护一隅。

    人屠是他,公老是他,杀戮苍生是他,救济斯民是他。

    他也不会以西蜀百姓裹挟刘怀义原谅,他很明白,这个孩子是他的债主,今日是来收债了。

    李无眠将手一抬“多说无益,前辈,请了。”

    严公老失笑“非想,起来,西蜀托付与你,务善待百姓。所有人不可为我动怒,不可为我报仇。”

    “爹”“公老”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严良,停手”苦厄大师施展神足通,一步跨越至高台,作狮子怒吼,大慈悲手抓向严公老肩膀。

    尚有三尺,不得寸进。

    严公老的修为并非严非想所猜测,这十年来,只进不退,已然不在苦厄大师之下。

    “得遇大师,为我今生之幸,这十年已明晰此心,此刻去之虽有缺憾,生老病死亦然人之常情。”

    严公老去意之坚,苦厄难以挽留,双手合十,面容悲苦“南无阿弥陀佛。”

    严良,坐化了。

    李无眠微有些迷茫,他自知严公老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想的便是与其大战一场,至死方休。

    却是未曾想到,会是如此干脆的离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此刻盯着那闭目含笑的肉身,反倒是不知所措。

    苦厄大师咬牙切齿,金刚怒目,雄狮怒喝“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严良杀戮甚众,救济更重,若是今日不去,当能造福苍生,孽障,你逼死严良,天地不容”

    李无眠浑身一震,怒极反笑“好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厄和尚,那是你的佛。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曾屠我师弟一家,就因你一句白话洗清罪孽,死在燕凉人屠刀下的亡魂找谁还债是找你这个和尚,还是找你佛门大雄宝殿那尊鎏金的雕塑,一尊凡夫塑造的雕像背负得起吗”

    “亵渎我佛,孽障,我毙了你这个孽障”苦厄大师胸口起伏如波涛,眼中竟流下浑浊泪水,举起一直枯手。

    李无眠虎目如电“说不过要打吗还不是看谁手底下硬别以为我怕你,来啊死秃驴”

    刘怀义拉着他的衣袖“师兄。”

    李无眠身躯再震,暂且不去和苦厄秃驴争执,顺着刘怀义的手望去,严公老的肉身,面庞的笑容扩大了一丝。

    脑后放出一抹纯白的灵光,初时如毫,转瞬如灯,再观如月。

    灵光冉冉上升,照彻广严城集会广场,天空中出现罕见的日月同辉,区别在于,那是一颗人造的月亮。

    灵光照彻体表,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气拂过面颊,令心灵涤荡。

    如果说大恶之死,会增重天地间的秽恶,那么大善之死,则是会扶持天地间的正气。

    活着会让秽恶更重,活着也会让正气更增。

    李无眠穷尽一切感官,想从其中发现哪怕一点秽恶,但并没有,也许是他修为不到家,也许

    方才的怒火泯然于无形,广严城这片天地,清亮了许多,白光也快消失了。

    在即将泯灭之时,一束橙黄的光柱从严公老的肉身中迸发。

    浩然正气难以捉摸,这束黄光却如有形之物,一股股清流似春雨润物,滋润着每一个受到照耀的人。

    这是信愿之力,是西蜀数百万百姓对严公老的敬慕之心凝聚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以收集起来,化为己用,然而严公老并未传给严非想,在坐化之后散开了。

    “咦,赵瘸子,你的腿不是断了么怎么站起来了。”

    “我不知道啊。”刘瘸子又惊又喜,一把丢掉了拐杖,活蹦乱跳,登时喜极而泣“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爹娘,我肚子好饿,早上没吃饱。”

    “快看,老马家里的哑巴开口说话了”一对夫妇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相似的一幕幕,同时发生着,受到这信愿之光照耀的西蜀百姓,如同脱胎换骨,疾病与暗伤,都在光芒中消融。

    百姓们手舞足蹈“菩萨显灵了”

    世上本无神佛,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神佛。

    苦厄大师轻声呓语“走。”两个徒弟看了李无眠一眼,师徒三人渐行渐远,大师的背影,道不尽的落寞。

    李无眠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嘲一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深吸口气,目光笃定,哪怕严前辈再善千倍万倍,终究是造了孽,血债从来只有血来偿

    怀义既然无法原谅,那么这个做师兄的,无有不杀

    广严城高层痛哭流涕,哀声不绝,吴天良笑中带泪“这些就知道傻乐的颛民啊。”

    大吼一声“公老坐化了”

    四月骄阳化寒冬腊月,火热气氛堕万载玄冰。

    传出许多没好气的声音“吴大管事,你这人就爱开玩笑,大家伙又不是瞎子,公老不是还坐着么”

    “爹”严非想抱住肉身,发出的声音,震动了所有的人心弦,肝尖好似放在剁骨的案板上,激颤不能平复。

    严非想目眦欲裂“你们滚,广严城,西蜀不欢迎龙虎山,不欢迎道门弟子”

    李无眠面无表情,朝肉身一礼,却被严非想抱开,也不强求。

    “我们也走吧。”

    田晋中唉声叹气,实非所愿,只能说天意弄人。

    杨烈却眉目紧皱,盯着李无眠身后的刘怀义,从那躲闪的鼠目中,嗅到一种十分危险的味道。

    “师兄,我后悔了。”

    李无眠愣住,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

    刘怀义压根不敢看他“我后悔了,他死的时候我后悔了,他已经是好人了,我知道不该说,但我心里过”

    “啪”田晋中猛冲上来,一巴掌将刘怀义扇得转了半个圈,怒吼道“刘怀义,没想到你是个王八蛋”

    严非想痛哭失声“后悔有什么用,我爹已经死了”

    广严城的高层,更是以一种不是看人的目光看着四人,那种鄙夷、那种厌弃、那种恶心,直入到魂灵最深处。

    李无眠楞在原地,倏地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刘怀义脸颊高肿,连忙去扶他。

    “刀。”

    一把钢刀从一位高层的刀鞘中飞出,引得一连串兵器出鞘声。

    钢刀落在脚下,阻断了刘怀义的步伐。

    铜色泯然,脸如金纸,呼吸难继,他指着自己的心脏“怀义,你在我这里捅一刀吧。”

    “师兄,我怎么你怎么我怎么可能捅你”

    李无眠掩面失声“你已经捅我了不差这第二刀”

    刘怀义手足无措,他只是心里过意不去,他确实是后悔了,人死已是定局,他随口一说,好减少自己的愧疚感。

    他不太清楚李无眠为什么这模样,印象中,大师兄有战天斗地的雄姿,今日却因为他轻飘飘六字倒在地上。

    刘怀义惊恐万分,隐约明白,在数个眨眼之前,他做了平生最大的一件错事。

    “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不知道,我真的”

    “对不起有用吗你走吧。”

    刘怀义身如糠筛,很难相信这是李无眠说出来的话,他心乱如麻,尴尬的成了一只臭水沟里吊出来的孑孓。

    广场上哀声震天,又群情激奋“杀人凶手,谁是杀人凶手”

    刘怀义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猛地冲到刚刚苦厄大师的高台上“是我是我,我叫刘怀义,是我杀了严公老”

    “杀了他,为公老报仇”

    面对一双双猩红如兽的眼眶,刘怀义不仅不害怕,心中竟涌出阵阵解脱的快感。

    “家父生前有令,任何人不许报仇。”

    严非想的话,压制了所有的热血,那冲击高台的人当中,竟有几个气到昏厥,他们知道,这绝对是严公老才能许下的遗令,于是没有人上头,都沉默的站在高台下,无数双眼睛,要将刘怀义的面容刻印在骨髓中。

    有人发出诘问“公老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下得去手啊”

    刘怀义张口结舌,又为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庆幸,却也无法回答这些人的疑问。

    他若是坚定血债血偿,自然可以强硬而无愧于心,然而他没有坚定,甚至将李无眠弄倒在地。

    人群中有些老叟老妪,看着他那张犹疑不定的脸,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翻白,气死了。

    “天打雷劈的畜生”

    烂菜叶、坏鸡蛋、臭鞋袜。

    人民群众的老三样,如雪花朝他飞来。

    刘怀义麻木站着,每有一样脏污击中他,心里都像好过了些,口中喃喃自语,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如果不报仇,对不起家人,如果报仇,对不起西蜀百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至少可以对得起一方。

    当他说了那句话开始,既对不起家人,又对不起百姓,甚至连李无眠,都被他捅了一刀。

    他也知道,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位师兄。

    “怀义,你是一条蛆。”

    刘怀义匪夷所思的侧过头,李无眠不知何时出现,身上也如他狼狈,脏兮兮的像个乞丐。

    曾几何时,他的师兄,也曾立于万民之前,今朝却同他一起,受尽了唾弃。

    他呆住了,苦涩一笑,这岂非自作自受事到如今,怪得了谁。

    “是啊,我就是一条蛆。”

    李无眠微微而笑,摸着他的脑袋“我是一坨屎。”

    刘怀义瞪大眼睛,望着他含笑的面容,心湖几近逆流,大吼道“不,我才是,你不是”

    李无眠大吃一惊“哟,真的有人扔屎。”

    他连忙避过,刘怀义却中了招,满头大粪,臭气难闻,笑得像个孩子“你看看,我是蛆,又是屎。”

    面上有手拂过,刘怀义呆呆的看他抹上自己的脸,懊丧垂下头“大师兄。”

    “嗯。”

    “对不起。”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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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你是一条蛆 我是一坨屎5k8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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