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画面闪现得越来越快。
青玉狐狸庙日渐荒废, 再没人记得青玉狐狸,自然也没人再去供奉上香。
也就没人知道,在无人的夜里, 那些被粉碎的玉屑一点点, 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莲花台没了, 屠户家少了块废弃的破案板。
香案没了,已经接近干涸的村口小河上,少了块过路的腐木桥。
贡品没了,被村人毫不留恋扔掉的、品质不好的枯天心荷, 悄悄不见。
陈旧的灰渍逐渐染上青玉狐狸透亮的玉质,数百年倏忽而过, 石像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只是那抹溅上去的鲜红,再未褪去。
曾经的神圣而慈悲, 变成了妖异。
村中开始死人, 但因大守村与世隔绝, 且死的人大多死因常见, 又不扎堆,并无人在意。
直至有一天, 一个蓬头垢面、满身狼藉的野道士跌跌撞撞地推开野庙大门,面对大虫的咆哮和凶恶,鬼哭狼嚎。
那一瞬间,他心中无数个念头中的寥寥之一被捕捉。
三清道祖佛祖观音满天神佛,随便来个人救救我吧只要救了我, 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源于凡人本质的强烈求生欲望, 唤醒了沉睡的狐狸。
于是,高台上的神明睁开了它的眼。
再往后的事,就是查到的那些。
野道士在山神庙供奉三年, 神像赐福,实现了他的愿望。
村民接连效仿,山神庙香火重新鼎盛。
随后野道士一家出事,停止供奉。
村人发现山神庙的许愿时灵时不灵,供奉香火的人越来越少,山神庙恢复从前的死寂,村中又开始死人。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曾经以信仰为生的神明,在失去信仰后,堕落成妖魔,开始杀人。野道士的信仰为它带来了新的愿力,神像收手。可天有不测风云,野道士一家的意外出事,让青玉狐狸再次失去了信徒,重新走上不归路。
应星儿忍不住道。
“我总觉得,那个渣滓不是青玉狐狸杀死的。”
她说的是那个村长儿子,那渣滓死了自然大快人心,可给青玉狐狸许愿的人那么多,里边不乏有想杀人砍人的,都没能实现,怎么就他一个人实现了
青玉狐狸在这之前,实现的明明都是人们美好的愿望。
“几百年前的事,现在追究也没什么用。”李文华摇头道,“还是想办法把青玉狐狸找出来吧。”
要找出来,似乎并不难。
但,准备动身的时候,几人都沉默了一瞬。
他们都是亲眼见过,大守村如何在青玉狐狸的守护下,变得欣欣向荣的。
青玉狐狸没有索取任何代价也可能信仰就是它索取的代价它温柔而慈悲地满足了大守村村民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需求。
只要村人求了,它就信,就帮。
无私的馈赠,像一个真正的神明。
可相较神明,凡人的生命何其短暂,感恩的情绪与诺言更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不过短短二十年,已经再没人记得它曾经给过的一切。
他们忘了,在曾经他们快要饿死、病死的时候,是青玉狐狸横空出世,拯救了整个大守村的人。
只记得,这个妖怪,会杀人。
他们疯狂地抹杀它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痕迹,而不甘就死的神明,则彻底奔向了另一条拐道。
它也许曾拼命克制过,竭尽全力去抵抗这一切,以至于哪怕只有寥寥一个信徒,它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杀人。
可那些克制,全伴随最后一个信徒野道士的离去,成了加倍的反噬。
说同情吗
似乎也不是。
只是有点点无言。
似乎来之前,那些替天行道、惩奸除恶的少年热血正义,通通都淡化了。
坏人没想象中坏得彻底,好人也没想象中好,于是,只余对视间的沉默。
“走吧。”
最后,还是傅长宁第一个开口。
一路无言至山神庙。
“应该就是这了。”应星儿道。
若论老巢,除了这,也不可能是别的地方了。
她上前去推了推庙门,没推开。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施力,将山神庙撞开。
进去后,整个世界骤然一变,大守村的景象凭空消失,变成了一片蒙蒙白雾。
雾里,有黑影在其中游动。
四人攻击向黑影,可那影子的速度却比他们要快得多,几乎人刚动,黑影已经窜向了其他地方,如此数十回下来,李文华和应星儿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傅长宁没说什么要他们冷静之类的话,只提了一句要求。
“尽量别分开。”
眼下这情形,分开还不知道会怎样,两人点头。
黑影在白雾中窜动,他们也跟着在当中跑动。练气期修士不具备御空飞行能力,唯一能飞行的方式是借助飞行法宝,可飞行法宝大多十分消耗灵力,用在眼下场景并不适合,是以四人都是借助灵气,提气加速前行。
追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黑影仍如戏弄他们般,在四面八方不断游窜。
傅长宁看了眼前路,喊停。
“先休息一会儿吧。”
除七辛以外的两人都松了口气,二人原地打坐,开始调息恢复灵气。
傅长宁抱着剑,在旁边守着他们。
七辛在一旁坐下服丹药,语气困惑。
“你不累吗”
“当然累。”
傅长宁也吞了颗丹药,运转灵气在体内化解药性,只是,身体依然紧绷着,神识盯着四周的情形。
七辛看了会儿,突然道。
“你来过这里。”
傅长宁侧头,看了他一眼。
七辛于是肯定“是我去找你的那晚对不对我记得,当时你似乎正准备烧神像。”
只是被他打断了。
傅长宁吃完一颗丹药,又往嘴里倒了一颗,跟啃糖豆似的,闲聊道。
“你好像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粗心。”
七辛揭下帷帽,露出那张雌雄莫辨过分秀美的面容,和浓墨般的乌发,语气认真。
“你也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不是吗”
是的,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的傅长宁的话。
只能说是,强势,绝对的强势。
无论是筹谋算计,还是表现出来的实力。
但
他语气笃定“直觉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和你再打一架,一定是我赢。”
傅长宁啃下了第三颗糖豆,语气随意。
“你可以试试。”
微风倏而席卷至她眼前,只差毫厘,就要触上睫毛。
傅长宁一动未动。
于是那风骤然停了下来。
七辛站起来,重新戴上帷帽。
“不了,你别忘记你承诺过的就好。”
半个时辰后,应星儿和李文华调息完毕,四人继续往前追。
很明显能看得出来,这黑影似乎是要将她们引到某个地方去,它本身并不具备实体,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灵气。
可即便知道如此,她们也只能接招。
归元宗的想法,实在没人看得透。
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积极一点总没错。
事实上,有些话虽然没人说,但其实一直存在在所有人心里。
那就是,这个秘境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半个多月的大守村生活,不停地搜查线索,去猜,去争执,去分分合合、勾心斗角,有时候,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查的时候,实在会忍不住想,归元宗,究竟是想要他们做什么呢
考察实力吗
好像不是。
考察心性正邪吗
似乎有,似乎又没有。
看这个人能成大器与否吗
似乎也不是。
一切都停在一个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叫人猜不准、摸不着,就像是走在软绵绵的云层上,没有半分实感。
于是只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同时,积极而被动地迎接一切即将到来的招数。
前者体现在之前。
后者体现在现在。
“之前”
第一个愣住的,居然是李道友。
他当时跟隋鸣远一起冲了上来,随后被打包一齐扔进了漩涡里。眼下,正和自己孤零零的队长,以及队列完整、人数齐全的黄遗芳一起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
听见这话一愣一愣的。
“什么之前”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队长寻求不理解上的共鸣,谁知道,隋鸣远居然意外的没有一惊一乍,而是抱着他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宝贝剑在小心擦拭。
这剑之前教傅长宁夺走了,后来放在黄遗芳那,直到刚刚,黄遗芳才把剑还给他。
李道友瞬间觉得自己有点无助,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之前”
“之前不是咱们单方面上当受骗吗”
后边几个字,他压得很小声。
后赶上来,这会儿正坐地上吃干粮的程双遥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可没忘记,之前就是这家伙夺走了他的队长之位。
不然他后边至于那么折腾吗
李道友看不惯这家伙,但不妨碍他此刻虚心请教。
“程道友有何高见”
程双遥对着水囊喝了口水,语气懒洋洋的。
“我问你,你觉得我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吗”
李道友斟酌了一下,谨慎回答“眼下这个阶段不是。”
他们都还被困在这,大家伙儿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来的竞争怎么争
发现他理解错了,程双遥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说得更清楚了点“那你觉得,我们和傅长宁那队是竞争关系吗”
李道友本来想回答这还用说吗
但程双遥既然问了,就代表答案肯定没这么简单,他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于是再度虚心发问。
“请程道友指点。”
程双遥扔开水囊,语气淡淡。
“第二轮进来多少人没忘吧。”
这个自然没忘。
“六千余”李道友的声音顿住了。
他愕然抬头。
程双遥笑了起来。
“这下,你还觉得我们跟傅长宁是竞争关系吗”
当然不是
“多谢道友提醒”
他糊涂了啊。
总共六千多个进第二轮的,就算争赢了同队的其他人,比不上别的队,又有什么用
按照十三四个人一支小队算,这轮考核里除了他们,起码还有四五百支差不多的队伍,无论是先后还是同时,都容易让人产生疲惫心理,他们凭什么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被归元宗注意到
自然要凭点不一样的东西
而先前那些,就是他们的不一样。
戏剧化又怎么了其他队伍还未必有这个机会呢
与其担心队伍里出个大魔王,没人能与之匹敌,不如担心全队平平无奇,直接被当作白开水划了过去,那才叫真的得不偿失。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道友有如醍醐灌顶。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之前那么多重周折当然不是假的,也不是演的,能赢最好,但暂时落后一步,也没那么可惜。
因为,这本质上,就是他们共同促成的结果。
是敌,也是友。
是真的火药味十足、一触即发,也是真的心照不宣、互如明镜。
这样想着,李道友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自家队长。
之前那场博弈里,无论是不动声色收拢人心的黄遗芳,还是半路异军突起的傅长宁,又或者是变着法儿地踩着所有人上位的程双遥,乃至唯一优点就是能打的七辛,特点都十分明显。
唯独他家队长,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像头误入人群,一惊一乍的四肢发达生物。
但此刻,看着听完他们对话,仍在平静拭剑的隋鸣远。
他又觉得,可能这个判断,也没那么准确。
正想着,值守的人突然出声。
“那个黑影又出现了”
黄遗芳收起丹药,起身,叫所有人出发。
“走追上去”
七辛的直觉是对的。
傅长宁此刻的状态并不如旁人想象中那么好。
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跟没事人一样只不过照水木杪这门功法和她相宜,又是顶级的天阶功法,呼吸吞吐间,亦能回复几分罢了。
加上进来这个异空间前,调息了半个时辰,一路下来又吞服了不少丹药,此刻灵力勉强维持在四五成之间。
没有浪费时间休息,是因为傅长宁心中有一个猜测。
她觉得,黑影可能并不止想引她们过去这么简单。
她来过一次,知道她们眼下身处的这个白雾空间,就是妖祟老巢的外围,而黄遗芳她们刚好被她传送到了外围,黑影既然能找到她们,没理由找不着对面的人。
对此傅长宁有些想叹气,但并不觉得挫败。
说实在话,她之前能险胜一招,很大程度上是占了青昭剑和一些情报上的先知的便宜。
可青昭剑内的玉石,毕竟是来自玉面大仙,外物又怎么及得上这个空间主人自身的力量
从外界归元宗的视角来看,两只队伍就宛若两个墨点,一刻不停地向着中心地界靠近。
只不过,傅长宁那队要近些,于是黑影带着她们不断绕圈圈。
黄遗芳那队要远些,黑影就各种抄近路。
“这似乎是它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支配意愿。”一个弟子道。
其他人没说话。
他们或坐或站,等待最终那一刻的来临。
终于,在某一刻,两个墨点重合。
两道黑影同样重合,一同飞到那高台莲座上,冲进莲座碎裂的那一道缝隙间。
转瞬间,莲座填补完整,光滑如镜。
只是,之前熟悉的青色莲座,此刻变成了纯然的黑色,倒是顶上的狐狸没变,依旧是青翠欲滴的青绿色。
两队人马重逢,按理说应该有一段尴尬期,可最顶头的那几个都不尴尬,反而言笑晏晏,其他人好像也就跟着没那么尴尬了。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怨,动手最重的也就受了个轻伤,丹药吃下去,人早好了。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刚进村的时候。
区别在于,他们终于找到了妖祟。
“一起动手。”
这次,几乎没人犹豫。
十来个人同时出手。
与此同时,青玉狐狸玉像上,白光大放
十来声爆炸声同时响起
躲得快的迅速躲开,躲的慢的则纷纷亮出防御法宝。
傅长宁避开这一击,手中紫阳丹火再次浮现,向青玉狐狸冲去。
就跟之前用紫阳丹火烧神像一样的道理,这狐狸很明显的本源属木,火克木,这种时候,紫阳丹火比单纯的法术攻击好使得多。
应星儿看了眼自家队长,有样学样,取出了自己那只琉璃凤凰盏。
其他人也纷纷醒悟,本身主修火灵根的使出火系法术,非火灵根的,则以火系法宝代替。
青玉狐狸始终立在原地,代替它攻击的是一道道截然不同于灵气的黑色雾气,就像之前那些黑影一样。
这些黑色雾气粘稠而阴冷,一粘上,瞬间就能冻掉半边手臂,唯有火焰能对它起一些克制作用。
还得是阳火,而非是那种幽冷的阴火。
应星儿试了几次,见自己的琉璃盏不起作用,干脆换了别的手段攻击。
这种时候,本身就主修火灵根、修为又最高的隋鸣远,和手握紫阳丹火的傅长宁,就尤为显眼,吸引的仇恨也最多。
两人身边各围了几十道黑色雾气,其他人压力骤轻,纷纷向青玉狐狸逼近。
莲座下飞出更多的黑色雾气,可终究力有未逮,有两个人逃脱了包围圈,来到了青玉狐狸面前。
傅长宁余光瞥见,心中警铃大作。
“别看它的眼睛”
可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正好和青玉狐狸睁开的双眼对视上,青玉狐狸眼底滴下两行黑色的泪,两人瞬间被定在了个原地。
紧接着,魔怔了似的回头来攻击其他人。
幸而两个都只是练气四层,靠得最近的七辛和程双遥,一人打晕了一个,另一个则用四面土灵盾,将人牢牢困在了中间。
骤然间没了两个战斗力,众人不由更为谨慎,目光都注意着不往青玉狐狸脸上瞥。
傅长宁击退一道黑色雾气,目光从莲座上收回,正好对上黄遗芳的目光。
黄遗芳“你也发现了”
傅长宁点头,声音很轻。
“莲座颜色变轻了。”
黄遗芳并不知道几百年前大守村的事,不是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傅长宁却隐约猜到了些。
这粘稠而阴冷的黑色雾气,很可能就是青玉狐狸堕魔杀人的关键。
她当即改了主意。
“叫大家先停手,把黑色雾气清除掉。”
黄遗芳干脆利索地点头。
扭头,就叫其他队友听她的话,一起清除黑雾。
傅长宁为这种毫不犹豫的信任怔了片刻,很快,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好,一起。”
消灭黑色雾气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但好在她们有隋鸣远,这个练气七层巅峰的火灵根修士十分好用,身怀一堆火系法术,指哪打哪,还不用担心灵气不够用。简直最佳火力发动机。
隋鸣远嘴上骂骂咧咧“你们这是把我当火种在用是吧”
身体却很诚实地去做了。
配合其他人的火系法宝,两个时辰后,黑色雾气终于消灭了个干净。
莲座重新变回青色。
隋鸣远也成功累趴下,气喘如牛。
见青玉狐狸又要睁眼,所有人下意识避开它的目光。
可等它睁开眼后才发现,这次流下的不是黑色的泪,而是清透而正常的水色。
且越流越多,滴泪成串。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要继续出手吗”
傅长宁跟应星儿低声耳语了几句,应星儿点头,将之前看到的那段,约莫是青玉狐狸的记忆之类的东西,说了出来。
大家伙听完,一时间,纷纷沉默。
队伍里那个风水玄学世家出身的少年举手,说。
“我可能知道那黑色雾气是什么了。”
“我家中古书有记载,民间有野神,以信仰为生,泽被苍生。”
“但同时,这样也有很大的隐患。”
“真正的仙神从来不依靠信仰存活。那些野神既然这么做了,就这辈子也离不开信仰的存在了,也许它们一开始只是懵懂为之,或是一时善心得了香火,可一旦被架上高台,就再也没法由它们自己做主。”
“百姓供奉时,被吸收的并不止信仰,还有其中的欲望、罪恶、贪婪等等负面情绪。有信仰之力压着时,这些东西并不会怎么样。可当民众毫不犹豫舍弃他们的神明,信仰之力彻底消散时,这些东西却不会跟着消失,反而会成为附骨之疽,让野神彻底走向堕落。”
少年有些抱歉,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领域。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山神庙里的就是个装神弄鬼、为恶四方的妖祟。”
“我从没想过,它居然真的是堕落的神明。”
“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野神的身躯已经由这些黑色雾气占领,没了它们,野神并不会回归从前,只会,彻底魂飞魄散。”
伴随他的声音落下,那青玉狐狸仿佛也开始破碎。
先是尾巴,再是耳朵,头颅,身躯,一点点,化为碎片,彻底消失在这白色空间之中。
从头到尾,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当初,面对那个曾经最忠实的信徒将它摔碎,挫骨扬灰时一样。
来时安安静静。
走时,同样悄无声息。
无言的静默蔓延开来,甚至分辨不出这些情绪里究竟裹挟着什么滋味。
他们最终杀死了妖祟。
可他们并不为此高兴。
回到村中时已经是傍晚,天边漫天红霞舒卷,灿烂无边,映在村头细细的小溪里,里边长出一束小小的翠绿荷叶。
村里的老人们迈过小溪,一个个不说精神矍铄,却也绝无老态龙钟之态。
就像野道士,哪怕疯疯癫癫十几年,依旧身子骨健朗,宛若正当盛年。
那一刻,队伍里有个少年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天心荷。
想起了那个摔破膝盖,里边隐隐泛出绿色的小孩。
想到了天心荷强身健体、百病全消的传言。
想到了那个故事里,面对村民的恳求,泛着温润而柔和的光芒的青玉狐狸。
人们忘记了他们的神明。
可神明,也许从未遗忘过它的信徒。
“考核结束。”
外界,归元宗两位金丹长老之一睁开眼,捋了捋胡须,道。
“换下一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鼓励,也接受批评和监督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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