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初解是选修课, 按照要求,弟子需得在三年内将其修完。刚入宗那几回,其实相当于是试课, 并不算正式入学, 是以如今, 三年之期才过了六分之一,时间上并不紧迫。
按照计划,傅长宁是打算把基础课程给修完,再去进修这些进阶课程的。
只是, 枯燥的训练当中, 偶尔也需要换换心情。
程双遥和她一块过去。
这事说起来,还和前阵子的突破有关。
七辛自突破练气七层后, 便去事务峰领了新地契,孑然一身搬去了练气后期弟子所居峰落。正赶上程双遥突破练气六层, 干脆就厚脸皮补了这个空缺。
哪怕应星儿平时见到他就要酸他几句,他也不着恼, 反以为豪。
这人对阵法的研究,傅长宁考核那会儿便见过了, 得知他选了阵法相关的课程也不意外,时间赶上了, 便索性一块儿过去。
快到云间学堂的时候, 正撞上除凤衔并一众少年从里边出来。
程双遥面上还在嘻嘻哈哈,身上汗毛却都竖了起来,目光不住在她和除凤衔身上来回打量, 警惕又不安。
傅长宁憋住笑,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从旁边穿梭而过。
那边一行人本也在说说笑笑, 待瞧清走过来的人的面容,也笑不出来了。
两月前那桩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针尖对麦芒,尤其眼下还没抑灵环压着,万一一个没稳住打起来,这回可就不止扫三个月周连山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幸而,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都是目不斜视,直接穿过,宛若把彼此当空气给放了。
除凤衔在擦肩而过那一刻,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傅长宁“”
戏过了,朋友。
其他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想必不出半天,外门弟子茶余饭后,便又有新的谈资可侃了。
进到学堂当中,许多原先不识得傅长宁的人,都朝她微笑或点头示意。
“傅师妹。”
“傅道友。”
“师姐早上好。”
傅长宁从两月前的不适应,到如今已经能接受良好,微笑着客气地回应。
两人在学堂内分开,傅长宁独自一人,抵达符箓初解课的学斋。
进门时斋内静悄悄的,气压极低,傅长宁还有些愣,一抬头,看见前头站着的桂长老,方才了然。
符箓初解课是几位长老轮流上,傅长宁寥寥不多的六七次课里,只遇见过桂长老一回,这是第二回。
时隔半年,桂长老似乎已经不记得她这个刺头了,直到她寻了位子坐下,桂长老都没吭声,也没爆发过他那惊天动地的臭脾气。
等到时间一到,他便以符箓封住大门,任凭来迟的弟子在外边如何叫唤,他也不理会。
学斋里,大家顿时大气也不敢喘,只安静听课。
这门课教的是一门青霜符,顾名思义,此符箓,能冻结上一层青色的霜。
傅长宁之前在藏书阁看的书里提过这种符,它乃是水木两种属性,比起正常的结霜,青霜更侧重的点是保存、保护,往里注入纯净柔和的木灵气,外边再以冰霜封住,就可保一些活物生机存续。
此处的活物不止指草木和兽禽,据说顶级的青霜符,连人也保得。
当然也只是据说,没什么依据和实例。
水木恰合了她灵根,故而这门课傅长宁听得尤为认真。此刻的她,比起初识符箓时又要懂得多些,笔记和注释记得也就少了,但还是在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修士的一大好处就是,她可以一心二用,一边听课,一边思考总结再落笔,两不耽误。由于记忆力好,也不必担心遗落了什么知识点。
正奋笔疾书,上头讲课的声音突然停了,旋即,一道声音在近前响起。
“你,来把我刚说的总结一下。”
傅长宁抬头,才确定叫的是她。
果然,刺头学生是最不容易被忘的。
面对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她叹了口气,站起来回答。
桂长老面无表情地听完,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傅长宁斟酌了下,自己先坐下了。
然后桂长老才消失。
没两息,上头又响起了他讲课的声音。
这回,直到讲完课,开始自行练习,他都没再叫过她。
傅长宁带了一沓自用的宁狐纸过来,但嫌贵,最开始还是在学斋免费备的符纸上练习。等到练了五六张,觉得有点手感了,方才在宁狐纸上绘符。
比起其他符来,青霜符更契合她的灵根属性。尤其是一开始的木灵力部分,傅长宁绘制得相当顺手。
可到后边的水灵力部分,就有点犯难了。
傅长宁是会水系法术,但也仅仅只是会而已,称不上精通,更别提将它控制得如臂使指,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绘符了。
只得小心再小心,控制再控制,磕磕巴巴练毁了十来张,才有一张成功的,但也实在称不上灵力流畅,只能说勉强能用罢了。
一道声音冷不丁在耳旁响起。
“你退步了。”
傅长宁猝不及防,握笔的手一抖,新符差点就画歪了,幸而一股力量托住了她,顺利完成了这一笔。
“专心。”
傅长宁深吸口气,再不抬头,只一味专心画符。
等到她这枚符箓画完,桂长老方才道“这几个月没练”
傅长宁摇头“在上基础课程那些课。”
桂长老对此没说什么,只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罢”
傅长宁摇头,她确实感受到了自己绘符的生疏。
桂长老“不要仗着自己有天赋,就不去练,据我所知,你们每日的课只有五个时辰,应当还没拥挤到那个程度。”
傅长宁没有解释自己课后加练的事,只道“知道了,多谢长老提点。”
桂长老点头,看向她桌边还剩下的几张学斋自备符纸“再练成功几张,就用这个吧。宁狐纸容易形成依赖性。”
傅长宁这回着实愣了下,然后方才点头“是。”
考虑到那符纸总共只有十张,已经被她练得只剩四张了,傅长宁侧头,小声跟前后桌的弟子换了些。
宁狐纸价格贵,质量好,弟子们自然无有不应,傅长宁一口气换了七八十张回来,老老实实开始练。
不得不说,两种符纸落差确实十分大,傅长宁之前只用这种符纸打草稿、找手感,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真的开始练了,才察觉到差距。
宁狐纸的灵力抗性,比普通符纸强上太多太多。
同样程度的灵力绘制,放在宁狐纸上稳稳当当,换作这符纸,却是没多久就裂开了。
傅长宁不得不更加慎重地落笔,将笔尖力量的输出做到更加精细。
这本身就是一种训练。
她好像慢慢明白了桂长老的意思。
买得起质量高的符纸是好事,但一味被它们惯坏了,日后再没有这个条件,可就要难受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最后,一堂课下来,傅长宁成功画成了七枚青霜符,其中五枚用的是宁狐纸,只有两枚是普通符纸。
统计完成数量时,她是第四,比第三低了两枚,与桂长老的奖励擦肩而过。
傅长宁并不遗憾,欲速则不达,普通符纸练起来确实要困难些,她已经决定暂时戒掉宁狐纸,改用一段时间的普通符纸,以磨砺自己。
说起来,修炼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盲目追求速度,只会错过更多细节。
想到这,她心境一阵开阔,之前那点没能突破的压力骤然消散许多。
钱溪早在她被桂长老点名时,就注意到了她,见下课了,忙从后边过来。
学斋是十二行十列的分布,前后隔得相当远,钱溪为避开桂长老特意选了最后排,之前并未留意到熟人进来,这会儿连忙招呼。
“傅师妹”
傅长宁投过去视线,见是有过数面之缘,借过她符纸,还请她吃过饭的钱师姐。
“师姐好。”
“哎,师妹好”钱溪笑眯眯地过来,“师妹这段时间在外门出的风头,连我都听说了,真是后生可畏。”
傅长宁无奈“违反门规被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师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见钱师姐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她略迟疑了下,钱溪忙道“对了,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乔敏真,乔师姐,今次和我一起来上课。”
说罢又对那女子道“敏真,这位就是傅长宁,傅师妹,之前云海天池赌注头名的那个。你这段时间不在门里不知道,傅师妹如今可出名了。”
看钱溪兴致勃勃介绍她的事迹,傅长宁实在不好打断,只能囧之又囧地和这位师姐打招呼。
“乔师姐好。”
和钱师姐一样,这位乔师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且比起旁人来,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气质,很是吸引人。
闻声,乔敏真点头“你好。”
她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盖因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这回出的任务上,连钱溪说的话都没怎么听清,遑论这个不认识的陌生师妹了。
直到听到这位师妹击败了练气九层的白少烨,她方才一下清醒了过来。
“白少烨”
“正是。”钱溪眉飞色舞,“所以说她厉害吧,六层越阶击败九层。”
乔敏真心下摇头。
她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白少烨这个名字。
原主当年参加外门大比,第二轮为人所重伤,被击落台下,晕迷不醒,对手正是叫做白少烨,这才有了之后的她。
穿过来后,她也曾想过为原主报仇,可彼时白少烨已是资历深厚的练气八层,而她才练气六层。
后来等她也到了练气八层,白少烨却已经突破练气九层,这事便被一直耽搁了下来。
没成想,就在她出任务这一年,白少烨居然被人给教训了,还是个新入门的弟子。
真是难得。
她面上难得带了点笑。
“傅长宁傅师妹是吗,初次见面,难得投缘,我请你吃饭吧。”
这个名字从口中吐出时,乔敏真有一瞬间觉得有些耳熟,但那种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面前的青衣少女似乎怔了下。
随后瞥了眼钱溪,见她目光写满期待,略停了下,便干脆点头“多谢师姐。”
大不了,就是事后多备份回礼吧。
她如此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