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庄园新来的管事叫尤立,是个非常沉稳的中年人,身材瘦弱,却精力十足。
在他的管理下,长兴庄园重新安定下来。
仆役们不敢再随便跟李垣他们搭讪,因为有传言说,于奇贪墨的事情之所以败露,就是因为他跟学员们走得太近,引起了大总管侯安的不满,特地安排人调查他的。
入住庄园一个月后,李垣、阎凤玲等受过重伤的学员,身体完全康复了。
这天晚上,卢飞和王向川来找李垣聊天。
卢飞告诉李垣,东境两千多万百姓,有八成已经安全撤离,剩下的化整为零,躲进了群山之中。
东境人熟知地理环境,四海宗想将他们找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次疏散途中,有数十万百姓,因各种原因死亡。
江州、万余两府因路途遥远,而且最先遭到四海宗进攻,损失尤为惨重。
四海宗掳掠东境人口的图谋未能得逞,但是摧毁东境经济的目的,却基本达成了。
“战乱一起,人命如草芥”王向川叹了一口气。
让人欣慰的是,玉龙国的民众安置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已经撤离到安全区域的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前往全国各州府,没有发生大的人祸。
听说地广人稀的西部各州府,对接待难民非常热心,正在考虑如何将人长久地留在本地。
卢飞说,玉龙国的精锐人马,玄域各宗门的援军,正在络绎不绝地涌向东境,在这里跟四海宗的上百万精锐展开血战。
此时的东境,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陨落的观星境强者已经过百,凌云境武者更是成千上万。
李垣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看来敌我双方,都想在东境好好较量一场”
四海宗的主要战略目标基本达成,却不在各宗门的援军赶到之前撤离,说明此次入侵行动,他们还有其他用意。
同样的,玉龙国和玄域大陆各宗门,早就获悉四海宗的图谋,却没有及时集结力量应对,这个行为也非常可疑。
“李垣,你能不能跟程教习说一声,让大家休息一天”王向川说。
李垣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学员们担心家人安危,想出去打听一下消息”王向川解释道。
“明天我跟程姐说一声吧”李垣答应下来。
如今大部分民众脱离了危险,学员们想打探家人的消息,这是人之常情,不应该阻拦。
第二天上午,龙瑜给大家讲课,程慧站在远处旁观。
“程姐好”李垣走过去打招呼。
“你怎么不去上课”程慧问道。
“在旁边听也是一样”李垣笑着说。
“找我什么事”程慧看着他。
她是未婚女子,李垣和其他男学员为了避嫌,平时很少主动找她聊天。
李垣将王向川的话转述了一遍。
“近来大家心浮气躁,确实需要休息了”程慧点头答应。
当天黄昏,程慧宣布休息两天,并逐一询问大家,在长京是否有可靠的亲戚和熟人。
只有一位叫彭跃的男学员,有熟人在某家酒楼做厨子,其他人都无处可去。
最终,跟彭跃同乡的两男一女,决定跟他一起去了解情况,其他人则去清风楼打探。
清风楼是一家专门贩卖消息的商行,分楼遍布玄域大陆,号称只要银两足够,连合欢宗的太上长老、虚空境巅峰强者纪芬霞的亵裤是什么颜色,都可以给你打探出来,口气大得惊人。
长京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中间扩建过五次。
每一次扩建,都是在原有的城墙外围,再建造一座新的城墙,老城墙依然保留,目的是增强长京的防御能力。
因此长京又被称为六道城。
长兴庄园在四道城中,清风楼在五道城的边缘,两者相距六十多里。
早上,程慧和龙瑜领着众人,来到了清风楼外的广场,发现人山人海,像是赶集一样。
向人了解一下,全是来打听东境亲朋好友下落的。
原来玉龙国官方与清风楼合作,将东境民众安排的方案,交给了清风楼,由他们的扩散出去,广而告之。
学员们排在队伍后面,缓慢向前挪动,直到中午时分,才进入清风楼的大厅。
清风楼被阵法包裹着,进入大厅后,里面增设了许多临时房间,外侧有公告牌,写明一个问题十两银子,概不赊欠。
李垣等人涌入其中一个房间,见房间分为内外两部分,中间有黑布和禁制隔绝,内外之人互不相见。
想要询问的学员拿着银票,排着队站在窗口前。
排在最前方的一位女学员,往黑黝黝的窗口中放入一张银票,问道“柳江府鱼桥城的人,安全疏散出来了吗,现在何处”
“鱼桥城没有人员伤亡,去了南境千湖府,安置在阳湖周边暂居”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女学员说了声谢谢,喜滋滋地站到了程慧身后。
阎凤玲排在第二位,递了十两银票进去,问道“吴阳府熊城南街阎家,现在哪里”
或许是问题太具体,里面的人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说道“熊城阎氏死了两个人,其余的去了灵鹤府,安置地在狼头山一带。”
“哪两个人死了”阎凤玲紧张地问。
“这是另外一个消息”里面的人毫无感情。
阎凤玲赶紧又递进去一张银票。
“死者名叫阎山石、阎英喜”阎凤玲松了一口气,离开窗口,站到了李垣身边。
“死者是你什么人”李垣传音问道。
“阎氏的两个旁支,关系已经很远了,应该是跟着我爹娘他们一起撤离的,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阎凤玲回道。
许静怡站到了窗口边,得到的消息是许家没有人员损失,同样被安置到了灵鹤府的狼头山
许静怡心情放松,微笑着站到了阎凤玲身旁。
最终有四位学员,未能打听到家人的消息。他们的家在偏远地区,人无法集中到一起疏散,难以及时登记。
让四人安心一点的是,在他们那一带人预定的撤离路线上,并没有发现意外情况,家人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还有一位男学员,家乡所在地区的人,在撤离路上遭遇山匪袭击,已经全部遇难了,他成了孤儿。
其他学员有喜有忧,好在至亲全都安然无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成为孤儿的男学员,当场痛哭失声。
卢飞和王向川走上前去,搂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众人心情压抑,默默地离开了清风楼。
离开了广场,大家没了闲逛的心思,招收叫来四驾马车,准备返回长兴庄园。
“站住”忽然间,有人大喝一声,一群兵士跟着冲来,包围了大家。
周围的人见状,呼啦一下散开,远远地围观。
“谁是李垣”一个军官打量了众人一眼,盯着李垣。
“你们是长京都尉府的人”程慧皱了皱眉头,挡在了李垣身前,冷冷地问道。
“你是谁”军官喝问道。
“我是江州武院特聘教习程慧,你是谁”程慧被军官的语气激怒了,目光犀利地逼视对方。
“我是谁与你无干,让开”军官态度蛮横,再次看向李垣,“你是李垣”
“我就是李垣,你找我什么事”李垣淡淡地问。
“你涉嫌谋杀于奇和宋明,跟我们去都尉府一趟吧”
“于奇死了”李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冷地问道“你们为何认定是我杀了他”
他心中怒不可遏,心想小爷我低调做人,不想掺和你们这些破事,你们还是不想放过我
“哪来那么多废话”军官呵斥道,“有什么话去都尉府说吧”
“他要是不去呢”程慧手握剑柄跨前一步,眼神冰冷。
她也已反应过来,是有人想诬陷李垣,真让他们将人抓走,李垣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来。
宗门地位特殊,不愿介入地方事务,但是不意味着可以任人羞辱和欺压。
她今天倒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强行从自己的面前抓人。
“这件事与你等无关”军官后退一步,态度依然强横。
龙瑜跨前一步,站到了李垣身边,笑眯眯地盯着对方,眼神有些危险。
学员们见苗头不对,迅速拔出了身上刀剑,围成一圈组成战阵,
“你们想造反不成”军官目露杀机。
“玉龙国想跟丹霞门开战”程慧寸步不让,语气不屑。
“宗门不干涉世俗事务,这是早就有的约定,你想违背”军官冷冷地喝问道。
“世俗皇朝不得损害宗门利益,不得冒犯宗门权威,问问你背后的主子,敢不敢犯禁”
军官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冷笑道“你莫非忘了,宗门有一条规定,不得包庇在世俗犯罪之人”
“宗门中同样有规定,宗门弟子若是遭到构陷,可以无视这一条,你难道不知道”
军官冷冷地说“是否构陷,须审理过后才知道”
他对李垣说“举报者就在都尉府,你觉得自己冤枉,去跟他对证吧”
李垣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取出了通讯玉符,堂而皇之地给龙安国发送了一条讯息。
“二殿下说,他的人带着证据马上就到,为我证明清白”他看着军官,淡淡地说道。
“皇子也不得干预都尉府查案,二殿下的人来了也无用”军官眼睛眯了眯。
“二皇子说用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你居然说他是干预都尉府办案。你如此诬蔑一位皇子,就不怕全族被夷灭”李垣扬了一下手中的留影符,冷笑道。
军官脸色微变,死死盯着李垣手中的留影符。
他的神识一直锁定李垣,居然没有发现对方取出了留影符。
见他手握紧武器,龙瑜眼睛一瞪“咋地,你想抢夺证据啊”
军官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将人抓走,一个身穿护卫的人出现在了现场。
来人打量了一眼在场的人,然后看着都尉府的军官“你是都尉府的孙世俊”
“不错,你是谁”
“我是二殿下的护卫岳涛。”岳涛面无表情,“听说你们已经认定,李垣是杀死于奇和宋明的凶手”
“是有人前往都尉府举报,孙某依律办事”孙世俊冷冷地纠正道。
“有人举报,你们不经过核查,就兴师动众地前来抓人,都尉府就是这样办案的”
“都尉府办案有自己的章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你倒是硬气,那就让你看看证据吧”岳涛取出一个留影玉符,当众激活。
半空中投影出一个画面,只见两个胖胖的中年人,在烟雨楼前互相拱手道别,各自上了马车。
跟着画面一分为二。
一个画面中,挑着担子的货郎,经过白胖中年人马车时,手隐蔽地动了一下,一道幽光没入了马车中。
另一个画面中,抱着孩子的青年女子,经过于奇所乘坐的马车时,抱着孩子的右手中,举起一个物体对准了车厢,随即拐进了一条胡同。
“于奇和宋明被一对男女刺客所杀,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岳涛冷冷地问。
画面中的男女,身材比李垣足足矮了一个头,显然不可能是他假扮的。
“你们从何处得到这影像的”孙世俊脸色冰寒,追问道。
“两人遇刺地附近的客栈,防护符阵中就加设了留影符阵。于奇、宋明死去多日,你们一直不去收集证据,反而处心积虑地诬蔑一个年轻学员,简直是荒唐之极,无耻之极,无能之极”岳涛冷冷地呵斥道。
“回去”孙世俊神情愤怒,知道今天奈何不了李垣,冷冷地一挥手,就要带着手下离开。
“慢着”李垣淡淡地喊了一句,将留影符交给岳涛,“此人诬蔑二殿下,这是证据”
岳涛激活留影符,投影出了李垣和孙世俊的谈话。
“你一个小小的都尉府校尉,竟然敢以下犯上,诬蔑和妄议天潢贵胄,这事情我会禀告上去,你等着被夷三族吧”岳涛脸色冰寒。
他不理睬脸色难看的孙世俊,对李垣等人说“长京有不少宵小之辈,你们待在庄园中,不得随意外出”
语气淡漠,还隐隐有些不耐烦。
“多谢二殿下相助,我们不会再轻易离开庄园了”李垣赶紧说道。
“你们知道就好,记住,不要再给殿下添麻烦”岳涛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李垣等人脸色难看,徒步往长兴庄园方向走去。
发生冲突时,招停的马车早就跑了,也无人再敢搭载他们。
刚走了没多远,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女子挡住众人“诸位,大公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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