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孚被人送走,剩下李必和小兜兜两人,龙波示意将小姑娘送出去,蚍蜉不杀孩童。
“别动我,我要跟司丞哥哥在一起。”小兜兜坚持不走。
龙波表示为难“你是那很能打小男孩的姐姐吧那孩子放了蚍蜉一马,我不愿杀你。”
“那你们也放了司丞哥哥”
“他他不行”
李必大声道“你们仇视官府,害得却是百姓。”
“呵呵,当官的,果然很会讲话。”
李必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今日杀了林九郎,你们的亲眷后代,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就没有了”
“那是何孚的目的”
李必心中焦急,没听懂龙波的意思,继续辩解道“上下皆知太子与林相不睦,今日杀了林九郎,主使又是何孚,圣人必回查办太子,你们可知太子已决心改革税法,大唐万民轻徭薄赋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闭嘴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龙先生,杀了吧”
一名蚍蜉受够了这种啰嗦,狠狠的一拳揍在李必肚子上,李必瞬间蜷缩成一团。
龙波蹲下身子,低声说道“我说了,刺杀林九郎,那是何孚的目的,不是我们蚍蜉的。”
嗯什么意思你们跟何孚
“什么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龙波笑而不答,挥了挥手走了出去,“捆起来,堵住嘴巴。看在那女娃面上,留他性命。让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要做什么。”
就这样,李必和小兜兜两人就这么,被捆在自雨亭的水车旁边,眼睁睁看着蚍蜉驾车出发。
无力的紧闭双眼,李必脑海中恍惚见到了老师何执正。
何老头还是在乐游原的宅子里烹茶读书写字,嘴里喃喃道“长安八景,余独爱太白积雪郦道元的水经注言,太白山南连武功山,于诸山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皑然。”
“李必拜见老师,老师,学生想问一事,望老师如实相告。”
何老头背对李必烹茶,恍若未觉,依旧喃喃自语着“就算是夏日,太白山顶也寒可积雪。长源,你说,是因为高才冷还是因为喜冷,才攀得高啊”
“老师说的是山,还是人”李必反问。
何老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大道,道法自然看山看景,终归还是想识人。”
李必躬身行礼,“李必受教敢问老师,何孚谋刺右相,老师可知情何孚并非呆傻,老师伴何孚二十余年,朝夕相处,可知情”
“伴他的时间,并不如伴太子多”
“雇佣狼卫、龙波,租赁多处宅院,耗资巨大,钱从何处来老师若只知何孚呆傻,为何长安城中宅院出售,全部交由何孚打理这卖了宅子的钱呢”
何执正沉默片刻,唏嘘道“何孚六岁即入我府,全听我教化,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
李必逼问道“幕后主使到底是何孚,还是老师还是太子若右相遇刺,获利最高者就是太子”
何执正沉声问道“若果真是我,你拦还是不拦”
“拦”李必毫无犹豫的回答。
何执正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的爱徒,“何孚起意,已是有罪。我已经洗脱不掉嫌疑,太子也洗不脱嫌疑。唯有这世上,再无林九郎,没有他诬告撕咬,太子还有转圜的余地。别忘了,你的大志是帮扶太子真相没那么重要真相没那么重要”
最后一句话来回在耳边回响,仔细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何执正,那烹茶身影赫然就是李必自己,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自问自答。
与此同时,右相府,郭利仕前来宣旨,林九郎终于换下花匠短打,开始更衣着官服。
“将军啊,刚才,我们还在说你呢。”
郭利仕笑道“说我什么”
“快点快点”似乎是在催促侍女手脚麻利些,林九郎笑着说道“说你耳聪目明,胸襟宽广,天下大事小事,都在你将军心中。”
郭利仕谦虚道“呵呵,郭某,只是想对圣人有些用处”
“呵呵,失礼了,失礼了。”更衣完毕,林九郎挥退了侍女和下属吉温,“你们都下去吧。
郭利仕走到正中上位,转身宣旨”中书令兼尚书左仆射,晋国公林九郎,接,圣人口谕”
刚说到这里,林九郎却摆手拦下,“请稍后”
好家伙,这老头儿竟然又开始整理着装,颇为严肃的,从帽子往下,衣领、袖子,一直到腿脚,全都捋了一遍。这才郑重撩开衣袍,跪倒“臣,接旨”
“圣人口谕哥奴老儿,别缩坐在家中了,今日高兴,快来陪四郎一道吃饭严太真,进了一个吃席的新法子,热闹、痛快你们都赶紧着来,不准迟了。”
“遵旨”林九郎顶礼叩拜。
郭利仕笑着上前亲自搀起,“一眨眼,你也六十了。”
林九郎却答道“何监八十有六了,日前才称老之将至,你我,还年轻”
这厮,是在暗示何监已经倒了,警告我呢心中暗骂一声,郭利仕拱手道“不扰了。林公赶紧收拾上路,圣人此谕,口气虽平和,可说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郭利仕这哪里是说口谕,分明就是在扳回面子,说我郭利仕陪伴圣人多年,不比旁人。
看到林九郎脸色微变,郭利仕接道“王子皇孙、文武百官,还有诸国的使节,早就在花萼相辉楼等候多时了。太子也一路赶着,到了大明宫迎驾。右相若是再不动身,迟了可真不是闹的。”
林九郎惊讶问道“太子此时,和圣人一起”
“是。”
林九郎意有所指的问道“圣人是否向太子提起一份公文林某方才秘呈圣人的。”
郭利仕摇头,“不曾”
林九郎叹息道“唉,公文所言”
“哎哎既然是密报,郭某不听也罢”郭利仕可是老狐狸,打断林九郎,作势要走。
林九郎沉声说道“何监他筹建靖安司,意图,掩护狼卫,趁着今夜谋刺在下”
郭利仕站住了,有些迟疑的问道“右相,是、是在跟郭某猜灯谜吗”
林九郎苦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人证是王宗汜之女,王宗汜如今在宫中炙手可热,百姓拥戴,他家人所言,没人不信。物证是何监之子何孚花钱”
郭利仕连忙说道“哦,圣人还等着郭某回宫复命呢。”
林九郎岂能轻易放过“郭翁现在知道了,郭翁以为,该如何做呀”
郭利仕严肃点头道“该抓谁抓谁”
“比如,靖安司司丞李必,该抓吧”
郭利仕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笑着说道“右相的公事,郭某就不瞎掺和了。”
林九郎却拉住了郭利仕,“郭翁以为,太子是否知情”
实在被逼问的没办法了,郭利仕只好说起了自己的履历,“郭某,自十岁起,就在宫里跑腿传信儿,经武周,韦后,还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学会了六个字不瞎猜,不乱说”
林九郎呵呵笑道“林某二十八岁时,还是街上的混混,如今身居相位,能为大唐做点事,尽一份力,全靠四个字揣度人心”
“郭翁啊,你想过没有圣人为何偏偏此时让你传口谕给我呢”
额郭利仕刚想回答,就被林九郎打断“圣人呐,必定是看了公文,圣心难决想征求你的意见呢,又怕你不肯直言,所以遣你到我这里来,是想借林某的口说给你听啊”
郭利仕笑着说道“右相的心思幽深曲折,猜的跟真的似的。”
“哎呀,圣人是想知道,郭翁是帮我呢还是帮太子呢这是白话,听懂了吗”林九郎笑容一收,就这么对视着郭利仕。
郭利仕脸色难看的出了右相府,吩咐手下高全,“到乐游原上何执正的宅子,拿住其子何孚。”
他还不知道,早就晚啦,抓不到何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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