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她穿我的白衬衫[悬疑] > 正文 第90章 无定河边骨
    郁棠手里拿着管理学原理的复习笔记, 在宿舍里一边踱步一边背诵。

    许甜甜发来消息。

    田晓光系参加活动时与狱友斗殴,脾脏破裂,不治而死。

    前世田晓光的死法更为惨烈,凶手把田晓光扔在废弃的窨井里, 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 已经瘦成皮包骨了。

    郁棠心中浮起许多情绪, 没了继续背书的心情, 她在桌前坐下, 撑着脑袋看桌上的月季花。

    警方不日便要将嫦姐移交给11区,至于张天霸, 11区方面会将张太难吧列为嫌疑人, 重新进行调查。

    不过, 这个案子,她更想亲自参与, 而不是交给11区的警察。

    郁棠拿出手机, 在网上搜索关于张天霸的新闻, 在傅家姐弟绑架案破案后,张天霸立马登上了时事新闻的头条。

    保护罪犯隐私是新闻传统, 张天霸的名字被改为张某霸, 他的脸被打了厚厚的马赛克。

    等等,打码的照片郁棠愣了许久。

    拿出笔记本,郁棠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李富贵案的脉络。

    张天霸身上的疑点有。

    第一, 张天霸为什么要逃跑按理说, 他是11区的地头蛇, 没必要四处奔波,除非他有不得不逃窜的理由,比如他犯了罪。

    第二, 据邻居朱嫂的证词,张天霸在嫦姐母女逃走后,曾出现在现场附近,尽管朱嫂喜欢编造桃色传闻,但张天霸曾出现在李富贵家附近,应该是确认无误的事实。

    第,张天霸曾在她面前帮李富贵的赌棍行为开脱,郁棠拧了拧眉头,如果张天霸是凶手,为什么张天霸会和李富贵共情,帮李富贵说话呢

    难道是赌棍和赌棍之间的惺惺相惜

    手机忽然振动,警局那边传来消息,张天霸昨天挑衅室友,与室友斗殴,他的脸被室友藏起来的锐器划伤,正在治疗。

    用锐器划伤张天霸脸的人,是位六十岁的犯人。

    以张天霸的战斗力,除非这位六十岁室友是健身狂魔,不然张天霸怎么可能会输

    张天霸为什么会挑衅室友而且,划脸这种行为不像是一位六十岁犯人会做的事。

    一番思索,郁棠决定去见见看守所里的张天霸。

    “呦,大侦探。“

    椅子上的男人戴着锃亮的手铐,脸上贴满纱布,他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如果不是他额头上那道游戏币大小的疤,郁棠几乎认不出来这人是张天霸。

    “你的脸怎么回事“

    “可能是室友嫉妒我年轻吧。“

    “你为什么挑衅室友”

    “我乐意。”

    果然他的嘴里蹦不出一句实话,郁棠按下想揍人的冲动。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李富贵的案子。“

    “你该问朱月嫦,问我干什么“男人一脸无赖地说。

    “你在11区混得很好,为什么要离开11区,在各地流窜“

    “过腻了那种日子,改邪归正不行吗“

    “那么巧,在李富贵案后,你就突然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

    “怎么不允许坏人改邪归正吗“男人坐直身子,额头上的那道游戏币大小的疤在灯光下略显狰狞。

    “连李富贵欠你的钱,你也不在乎了“

    “谁都有良心发现的一刻,不是吗我只不过想做个好人,那些债我都不要了,重新做人,不好吗“

    “重新做人就是继续小偷小摸,还敲诈勒索嫦姐“

    “那我不是手头紧吗“

    “有邻居给出证词,说在嫦姐母女逃离现场后,你曾经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你怎么解释“

    “贫民窟的大部分地方都有我的脚印,难道每宗案子都是我犯下的吗“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家附近“

    “李富贵欠我钱,我去找他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当时我去他家,我看门关着,喊了半天没人回我,我就离开了。“

    “听说当年李富贵为了还你的赌债,打算让他的老婆去从事特殊职业,还预备找你当中介人。“

    “这不是件好事吗法律都黑纸白字允许了。“

    法律允许郁棠咀嚼着他说的这几个字。

    恶法非法与恶法亦法,是法理学上经典的议题。

    潘恩说“对于一项坏的法律,我一贯主张遵守,同时使用一切论据证明其错误,力求把它废除,这样做要比强行违反这条法律来得好,因为违反坏的法律,此风一开,也许会削弱法律的力量,并导致那些好的法律肆意违反。”

    联邦的法律界大多认同潘恩的观点,主张恶法亦法。

    如果恶法亦法,为何没能在一开始,便把恶法扼杀在摇篮中呢

    对面的男人咧开嘴笑着,露出泛黄的牙齿和萎缩的牙龈。

    “她是李富贵的老婆,帮他还债不是很正常吗何况这个工作可比在工厂上班轻松多了。“

    像袁安安弟弟这样的吸血蛆还真是数不胜数。

    “既然是好事,你自己怎么不上呢“

    “夫妻互相扶持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法律规定,不想做可以拒绝啊。“

    如果在李富贵眼中,嫦姐和朱青萝生来就是奴隶,生来就是丈夫和父亲的附庸,他怎么可能会给她们拒绝的权利

    “李富贵家暴嫦姐的事,你知情吗“

    “老子不过是打断了她的肋骨,李富贵又不是故意的,如果那女人乖乖听话,怎么会有这些事“

    这口吻,还真是像动手的垃圾家暴男会说的话呢,郁棠冷冷一笑。

    “你和李富贵的关系真好,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

    他愣了愣,眼神略有闪躲。“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牌,当然知道杀死李富贵的人,肯定是朱月嫦。“

    郁棠闭上眼,她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在提起李富贵时,他会帮李富贵说话,她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他会和室友斗殴

    此刻,关于他的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许久,郁棠才轻声吐出一句话。

    “你留着嫦姐的手表,不会是暗恋她吧”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这不是没找到买主吗”

    “你知道嫦姐母女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安逸地靠在椅背上,他笑着说,“李富贵才是该对她们负责的人,可惜李富贵早被她们杀掉了。”

    可惜,还是让这个混蛋在外面逍遥了这么久。

    “故意杀人和抢劫,数罪并罚,真可惜,这应该是你能享受的最后的安逸了,好好珍惜吧。”

    “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凶手是嫦姐”郁棠顿了顿,她接着说,“是因为你才是杀人犯吗”

    “你胡说。”

    “如果你没有心虚,根本没必要和你的室友斗殴。”

    郁棠倾身向前,在男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睁大了双眼,说“你怎么知道”

    “你是个只敢窝里横的垃圾。”

    郁棠踹了他一脚,转身走出房间,她要去见嫦姐。

    因着嫦姐是s级通缉犯,所以她只能在隔着玻璃和嫦姐说话。

    十几分钟过去,狱警押送着嫦姐到了房间,嫦姐戴着镣铐,缓步向郁棠走来,她的手几乎握成拳头。

    此刻的嫦姐,与接到勒索电话时眼眶微红的嫦姐,仿佛是两个人。

    郁棠在椅子上坐下,她拿起电话,她说“嫦姐,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李富贵案,我知道你可能“

    “是你把我女儿牵扯进来的吗”嫦姐冷冷地看着郁棠,说,“我不是都交代了好几遍吗是我杀了那个混蛋。“

    “我知道不是你,我也知道李富贵是个欺软怕硬、喜欢家暴的混蛋。“

    “杀掉那个混蛋的人,是我,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嫦姐眼中平静无波澜,似乎已经接受了一切。

    嫦姐正要挂断电话,郁棠见状连忙把一张照片贴在玻璃上。

    “朱月嫦女士,事情的真相,你的女儿已经告诉我了,现在,我想从你口中印证一些事情。”

    照片上的人形容猥琐,朱月嫦在这张脸上,只能回想起那些阴暗潮湿的岁月,她看不到半点青春的片影,如同岁月已经将她年少时的意气碾碎。

    她轻声说“朱月嫦女士,这张脸,你还熟悉吗”

    这是郁棠在监控里截的图。

    没有郁棠预想之中激烈的反应,朱月嫦慢慢地站起来,隔着玻璃,她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那人的脸庞。

    嫦姐的目光似乎穿透照片,在缅怀过往的岁月。

    片刻之后,嫦姐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丝裂缝,她干枯河床般的眼里,慢慢地滑落一行泪水。

    无数种情绪涌上嫦姐的眼眸。

    “威胁你的人是他,他对腊梅花过敏,出入时都戴着口罩,这大概是他认出了你,而你没有认出他的原因。”

    朱月嫦的脸上缓缓地绽出笑容,她低头迷惘地看着自己的手,寂静里,仿佛有人将她身上的皮肉撕咬干净,皮肉退去,只剩下滴着血的阴森白骨。

    过往的一切苦痛在此刻凝成实质。

    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朱月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掉落在椅子上,她看着郁棠,整个人俨然成了行尸走肉。

    “我宁愿是我杀了他”

    面前的玻璃将郁棠和朱月嫦隔成两个世界,郁棠不敢揣度朱月嫦此刻的心情。

    在这场虚无梦境里,嫦姐一步踏错,成为野兽的食物,从此拖着残破的躯体,奔波逃亡,困苦半生梦醒的时候所有青春相关的岁月都被野兽啃食过,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十多年前,李富贵是伪装成春闺梦里人的野兽,而此刻,朱月嫦是无定河边骨。

    在可怕的寂静中,郁棠为嫦姐奔劳的前半生作结案陈词。

    “十五年前的那宗案子,杀人凶手是赌棍李富贵,被害者是放债人张天霸,而朱月嫦女士,你无罪。”

    当然,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