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尚且不明所以, 后视镜里瞄着他焉了吧唧,“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项欢叹了口气,把今晚的事故简单说一遍。
“这事儿啊, 没办法, 到哪都有。”秦骁单手扶着方向盘,打开车载置物盒摸索, 语气悠闲像在说单口相声,“我们以前演出,那场地乱的也没人管,往台上扔鸡蛋的都见过。后来一打听,啧, 喝醉的小流氓没事挑事。也是,他们懂个屁的音乐, 怎么当个人都不懂。”
说着,他啪一下关上置物盒。掏出一把糖果往后座抛。
还没反应过来, 水果糖都哗啦啦掉在腿上。岑意忍不住笑了, 跟大家分着剥糖。
“甜吧吃点儿甜的心里舒服。”
项欢也捡了一颗, “您还随身备着这个啊喜欢吃糖”
“我不喜欢, 这小孩儿吃的东西。我助理塞给我的, 你们这小孩儿多, 我就给带到车上来了。”
秦骁还没说完, “要说当年, 我们那乐队里最红的是谁那不沈闻霁吗。我们三个就老跟他抱怨,回回有那黑粉啊啥的作妖都是冲他来的, 我们都是跟着他受罪。完事儿坑他一顿酒喝,哈哈。”
“不过也是,人红是非多嘛。你们这群孩子里头, 是不是岑意老被黑我在基地这才几天啊,都见好几回了。现在这行业环境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祁燃深有同感,心里默默点头。
“是啊。我们意意初生牛犊,什么也不懂,我也天天担心他。”项欢抓住机会,不遗余力道,“那以后就还请秦老师多多关照他了。”
“小事。”秦骁语意深长,“放心吧,他不愁没人关照的。”
“是,是。”项欢说,“哎意意,还不快谢谢秦老师。”
岑意心情宛如过年被催促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谢谢秦老师。”
其实像秦骁这样上一代的前辈,给予他的开解或许算得上是金玉良言,但始终是因为差着辈分,站得太远而很难令年轻的孩子深有同感。
往往这时,年轻孩子跟年轻孩子之间的同病相怜才显得更抚慰人心。
下车时项欢提醒岑意,有他的快递寄到了基地。其他人先回宿舍,祁燃和岑意一起去取,原以为是粉丝信之类的小物件,没想到除了信,还有两箱山野果。
快递单上字迹工整清晰,寄自黄新村黄乐乐。
他们一人一箱地抱着往宿舍走。路上说话时,祁燃也向他诉了会儿苦。
与其说诉苦,不如说是为了“相互比惨痛苦减半”“我这段时间微博私信老是收到些奇怪的东西在想要不要关掉算了。”
“啊什么奇怪的定西”
“就是骚扰短信那种还有人发给我裸照局部的全身的都有。以前也收到过,但上节目这段时间格外的多。”
祁燃冷静分析,“我怀疑是因为上次舞台,我们组那个四分钟的视频被网上转发了好多次难道是编舞的问题他们老是带一些性感啊之类的关键词,搞得像在出卖色相。”
岑意扑哧一乐“你本来就是美色”
“唉我更想看到对舞台本身的点评啊。”
“这倒也是。”
岑意问,“那私信,会困挠你吗”
“你想呢”
祁燃难得吐槽,“实不相瞒,有些图片看了要长针眼做噩梦的。”
“可是也没法让他们停下啊,只好说服自己不要放在心上。或者不要看手机不过这对我而言有点难。”
“我也是。在家的时候,其实没有这么依赖手机。”
岑意苦笑,“可是现在每天一睡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去摸手机了。总是控制不住想看。”
“以前是发了歌想看大家夸我好听。但现在是想看今天有没有又因为什么事挨骂。”
岑意后背起了汗,抬头看向夜空,那些微弱的闪光仿佛被潜意识屏蔽,只有深蓝与黑交织在眼底,“如果我出道了以后每天都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每天一起床就要面对无数莫须有的指责和攻击,被人捕风捉影地评价或者每次出门都要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认出来,还随时有可能会遭遇莫名其妙的袭击
他是很在意粉丝的。甚至在考虑过后决定暂时放下沈闻霁的原因,也并不是真的怕影响自己以后的发展前途之类,只是不想辜负粉丝们的期望。
以前没出家门的时候,他很喜欢在网上跟大家互动。因为有效的用眼时间不多,视野清晰的每分每秒都很宝贵。饶是如此,除了学习和创作,他总会专门留出空隙去看大家的评论,每次发新歌也都对粉丝的看法很在意。
每一句“加油”“爱你”,都是他在一次次手术和漫长的恢复期里十分需要的,至关重要的鼓励。有时候看评论会在屏幕前忍不住笑出声,也会感到好奇,他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微博评论底下打卡吹彩虹屁。
想告诉他们这样的爱对自己有多重要。
但现在,他没有再在网上回复过任何人的评论,也没有再发过一条表达私人情绪的微博那个曾经装载了他全部精神世界的庇护之所里涌入了新的声音,令人畏惧。
他甚至有些怀念自己从前一个人待在录音室里的时光。安静的,全由自己掌控的安全领域,即使孤独,但令人安心。
要是能只管唱歌,只享受舞台其他什么坏事都不要发生就好了。
“我没办法安慰你会变得更好,因为不想骗你。”
祁燃停顿片刻,语气变沉了些,却是真心实意的,“其实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答案也只有一个。如果我们出道了现在遭遇的一切恐怕都只会成倍地放大,变本加厉。”
岑意颠了下箱子,一起走进电梯,闷闷不乐地点头。
他当然也想得到,所以会更郁闷。
如果往前走看不到光亮,那往前走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
祁燃说,“这都是我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啊。”
随着赛程深入,曝光度越来越高,也有越来越多的练习生都在遭遇这样的问题,“不只是你,是我们。每一个行业里的人。秦骁前辈不是说了吗,沈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你就把沈老师的模样,当成放大版的你来看。”
祁燃说,“你有多招人看不惯,就有多招人喜欢。干嘛只盯着不爱你的人呢我们今晚最先遇到的,遇到的最多的,不也是喜欢你的粉丝么”
“再说,是谁发誓要超过沈闻霁的你可是要比沈闻霁还厉害的人你什么不会啊岑意冲”
“”
为了让好朋友振作真的很拼。
祁燃只祈祷这电梯里的监控能放自己一马。
平时那么稳重的队长,居然不要面子在这振臂一呼。岑意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我冲”
电梯叮的一声响,仿佛是被打开了开关。明明应该是感动的场面,两人越想越滑稽,笑得手抖箱子都搬不稳了,索性撂在走廊靠墙笑完再走。
“其实我心里知道,你肯定不会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只是遇到事情难免都会心里难受,再正常不过了。”祁燃搭着他的肩膀,“你可是我们的小太阳这点挫折不能阻止你发光发亮的”
“再再说,别忘了我们出道可是七个人。沈老师才有三个哥们儿呢,你可是有六个,还怕什么”
“对我不怕”岑意热血满胸,稀里糊涂跟着喊。感动得反握住他的胳膊,发誓般郑重,“燃燃,我要是没有嫁给沈闻霁,就嫁给你”
“啧我也想嫁人的好吗”
“”
笑完真正一身轻松。脑子都笑空了,什么烦恼都显得无足轻重。
更觉得幸运,身边有个靠谱的伙伴能陪着彼此支撑并肩作战,今后的荣光或磨难都更有直面的勇气。
“不过你说的那个私信照片。”
岑意抽空好奇,“是什么样的裸照”
“”
祁燃哭笑不得,往他额上轻戳了一指头,“小色鬼。”
两箱水果太沉,一两个人也压根吃不完,他们没有直接搬回宿舍,沿走廊一间间敲门分了。
从第一次排名公布后,基地里的宿舍几乎空了一半,剩下的宿舍里也少有住满的。两人分个水果搞出了孤寡老人送温暖的气氛,又是一阵打打闹闹,走到祁燃宿舍门口时,分完其他屋水果还剩下半箱。
“那我就不陪你上去了。”祁燃敲敲箱子,“拿得动吧”
“啧。”岑意清清嗓子,“我什么不会啊”感觉这句已经要成为座右铭了。
祁燃已经笑不动了,嫌弃道,“别贫了你,赶紧上去洗洗睡。”
岑意搬着剩下的水果回宿舍,屋里还没熄灯,是在等他回来。但夏语冰戴着眼罩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下了。
赵星行戴着耳机坐在桌边写日记,瞥见他压低声音,“怎么还带东西了,音乐节特产”
“乐乐寄来的果子。”看他没反应过来,岑意提醒,“就是上次去山里玩认识的那个小朋友。”
“哦哦哦,我记得,酸甜酸甜的。”
赵星行立刻找了个盆装出好些去洗,咬得小心翼翼,仍旧有咔嚓一声,轻脆,“好吃诶。”
岑意点点头,颔首示意夏语冰,“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平时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做功课的。
“不知道是特别早,我一个多小时前回来他就睡了。”赵星行也觉得不对劲,“明天问问呗。”
岑意说行,坐在桌边拆开了黄乐乐的信。
回来路上双手搬箱子,这封信从快递袋里拆出来后就被他塞在衣服里贴身运回来。淡黄的信纸带着体温,散出淡淡的油墨香味。
“岑意哥哥
你好。
请不要再叫我可爱的乐乐了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可爱,我已经八岁了
谢谢你寄来的夹心软糖,我们都是第一次吃,很好吃。
最近作业也不多,写完以后天都没黑,还可以去田里转一圈再回家。校长说随时欢迎你们再来玩。但是等你们下次再来,说不定已经过了结果子的季节了。所以昨天放学后,我和我们班的同学一起去摘了好多寄给你们,这样你也可以和基地里的哥哥们一起分着吃。
校长说现在路都修好了,寄快递不麻烦,等周末我们去山上再摘好多给你寄。
对了,校长带着大家都在看你们的节目,我看到你啦,哈哈哈。岑意哥哥,你跳舞好好笑划掉。写错了,你跳舞好好看。
我已经跟妈妈和老师都保证过了。我会好好上学,认真地学习,一直读到六年级。我们已经开始复习期末考了,我一定会考第一名的,希望你也有好成绩。
等到你们决赛的时候,我们已经放暑假了。校长说,到时候会组织大家一起看节目决赛直播,看着你出道的。
岑意哥哥,加油
黄新小学一1班
黄乐乐”
岑意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将信纸折好贴在胸前,感到久久的安心。
祁燃说得没错,这才是值得他更在意的部分。
这份纯粹的真挚的鼓励,仍旧是支持他走下去的重要动力。
这么会儿赵星行啃完了两个果子,刷完牙回来朝他比划了个手势
“睡觉不”
岑意看看剩下的水果,把信稳妥地收起来,“你们先睡,我还要再出去一趟。”
喜欢吃水果的人里,还有一位没送到。
沈闻霁房间里有自己的冰箱。岑意把剩下的全拿上,打算都运到他那去,保鲜能久一点。路过减压区想起自己好久没来看两只小猫咪,又把沈老师的顺序往后延一延,先去看猫
一推开门就笑了。
哪边都不用耽误,沈老师和小猫咪都在。
岑意放下水果,一边抱起猫一边跟他说明了水果的来由,逗了会儿小怪兽,却迟迟不见归归来他怀里撒娇,只窝在几步开外的爬架底下,没精打采地卷着尾巴。
平时这一白一灰两只小家伙可是争着来挨撸的。岑意抱了它出来,仔细看才发现,归归耳朵后面有道小小的伤痕,已经结了痂。
“它们俩今天打架,抢玩具。”
沈闻霁作为目击证人发言,“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误伤。刚才负责看管那姑娘过来给它俩剪了指甲。”
“怎么这么可怜兮兮的。玩具可以跟朋友分享啊,一起玩多好。”
粉粉嫩嫩的耳朵垂着,没精打采的格外惹人怜爱。岑意有点心疼,两小只各自教育了一句,抱着猫腻腻歪歪,“别生气啦归归来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沈闻霁眼神飘过去,看见他耳朵上的创可贴,“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挂掉视频通话之后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岑意吸猫为主,抽空把被粉丝围堵的事简单概括了一遍,“没事,早就不流血了。”
沈闻霁放下猫,看着他认真地问,“真的没事”
“”
这样的眼神谁能躲得过。
岑意其实没觉得多疼,任谁问起来都说没事,又跟祁燃好好地唠了一通,到这会儿都已经快把这事忘了。
偏偏被这么一问,被他看着,心酸和委屈又后知后觉地翻上来,“我吓死了”
“突然生活就对我下手了我都不认识他是谁要是再偏一点砸到我脸了怎么办,万一留疤了回去我爸不得骂死我”
“你怎么不先担心担心上镜的影响”
“上镜可以化妆啊。我爸可是能叨叨我好久”
“”
能叨叨估计是遗传。明明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是能元气满满地吐槽。
沈闻霁哑然失笑,跟他对视了会儿,忽地倾身过去。
有温热的触感,隔着创可贴变得暧昧模糊。岑意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语气没出息地颤抖,“干,干什么。”
沈闻霁说,“你不是说亲了不疼么。”
大概是心跳声太吵,归归嫌弃地跳出了他的怀抱。
唉。岑意迷迷糊糊地想。
要不,还是,嫁给沈闻霁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