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太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 正文 第39章 三十九章(火葬场二合一)
    那一瞬, 昏迷了多日的殷予怀,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还欠鹂鹂一个承诺。

    他要做到啊。

    毕竟,这可能, 是他能为鹂鹂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殷予怀眼眸缓缓睁开, 已经昏迷多日的眸中, 含着一股不知名的冷淡。

    杨三一边端来药和粥, 一边讲着这些日子来的一切。

    殷予怀轻轻听着,却好像所有事情, 只是入了耳中,心中半点涟漪也没有。

    他没有再抗拒喝药。

    他的身子已经被毒折磨得残破不堪,如若再不喝药抑制一番, 可能他都坚持不到见鹂鹂的时候了。

    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抗拒不了。

    像是宿命般,在他放下药碗的那一刻,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换了院子, 殷予怀本是听不见敲门声的,但是杨三推开门的那一刻,殷予怀像是什么都懂了。

    他望着破门而入的杨三, 杨三的面上带了些着急, 还有些说不清的犹豫。不知过了多久,杨三还是出声请示道“这是这个月, 梁小姐第十三次来了, 公子还是不见吗”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殷予怀沉默了一瞬, 随后掀开被褥,垂着眸。

    他拒绝了杨三的服侍,缓缓地穿上了一身云白的衣衫。

    这身衣衫, 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血迹。

    直到扣上了玉腰带,浑身都再没有要收拾的地方,他才缓缓地从苍白的一切中醒过来。

    许久之后,轻声说道“去吧。”

    眼眸垂着,杨三看不见殷予怀眸中的一切。

    只有殷予怀自己知道,他衣袖下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他全身已经失去了力气。他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懦弱。那些曾经的失去,刻在心中的模样太彻底,让他在这一刻,突然没有办法变幻角色。

    那是鹂鹂。

    他没有办法拒绝鹂鹂。

    殷予怀眸轻轻颤抖,直到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他浑身的一切戛然而止。

    是杨三敲的门。

    随着敲门声停下,门缓缓推开,殷予怀眼眸颤动了一瞬,随后缓缓地抬起了眸。

    她一身烟色长裙,眸中满是温柔的笑。

    殷予怀眼眸怔了怔,强行握住了手中的笔,装作不在意地写着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半刻钟,可能是一刻钟,殷予怀缓缓放下了笔,终于敢抬眸再向梁鹂望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那句话的,但是他嗓音很轻,他问鹂鹂“为何要来见我”

    他静静地望着鹂鹂,看着她眼眸中温柔的笑。

    那两个身影,缓缓地重叠,最后成为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梁鹂。

    他眼眸有一瞬发怔,书桌下的手微微颤抖。

    他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不是圣人,他忍不住。

    他不能起码不能,在鹂鹂面前,那么狼狈。

    他在问什么呢殷予怀手缓缓失去力气。他难道不知道鹂鹂是为何而来的吗不,他知道。

    连梦中都不能欺骗他的事情,如今鹂鹂站在他面前,眼眸满是笑意地望着他,他又如何能够欺骗自己

    鹂鹂,是为了颓玉而来。

    那,与其让鹂鹂自己说,不如他说吧。

    那时,殷予怀是这么想的。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清淡地眸“答应梁小姐的事情,孤会做到的,如若是为此而来,梁小姐不必担心。”

    他望着梁鹂,有一瞬间,一瞬间之中的千千万万个瞬间,他期待着梁鹂能够否认他话语中的一切。

    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只是千千万万瞬中的一瞬。

    他看见了鹂鹂眸中的讶异,随后她轻柔地点头,轻声说道“我的确是为此而来。”

    殷予怀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碎一次了。

    但是这一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落一地的声音。

    他望着面前的梁鹂,那是他的鹂鹂。

    他想上前抱住她。

    告诉她,那些在过往中,不曾说出口的爱意。

    他真的很想很想,可是一切,好像都晚了。

    她说起颓玉的模样,倒映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见了他从前从未从鹂鹂眸中看过的能够让她欢喜的一切。

    原来,他的鹂鹂爱一个人,是如此模样。

    那些小院中的一切,随着那场大火,变成一片狼藉。

    即便他已经翻找了整个烧毁的废院,也再寻不到过去的一切。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切,缓缓地充斥殷予怀的胸腔。

    其实他应该开心的。

    他也的确是开心的。

    世间没有任何消息,比他的鹂鹂还在这世间,会更让他欢喜。

    所以,即便是,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爱另一人,他也是欢喜的。

    他应该如此的。

    但是,但是,为什么

    殷予怀的眸有一瞬间的颤抖,为什么他好像胸腔中被挤满得恍若要爆炸的一切,不止是欢喜呢。

    他望着面前的梁鹂,手轻轻攥紧。

    那日在小巷中的一切,又开始在他脑海中上演。

    他要如何放弃呢。

    当他如此清醒的时刻,当他此刻能够将鹂鹂拥入怀中诉说想念的时刻,当鹂鹂就在他身前的时刻,他要如何放弃呢

    没有人教过他。

    殷予怀想起身,恍惚间,却又看见那颗倒下的枯桃树。

    殷予怀怔住了。

    他是那颗干枯腐烂的桃树,他再没有下一个春日。

    但他的鹂鹂,不是

    她会有,很多很多个四季。

    殷予怀望着梁鹂,眼眸抑制不住地染了一丝哀伤,他甚至不敢露出自己丝毫的贪婪,即便只是如今心如刀割的一切,也已是他从前求之不得的梦。

    他的言语带着一种梁鹂听不懂的珍重。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瞬,他放弃了什么。

    过往的一切恍若春花缓缓在殷予怀眸中绽开,最后一切定格在,梁鹂第一次说起颓玉时眸中的羞涩。

    殷予怀因世间能有这般的美丽而惊叹。

    他望着梁鹂,淡淡地勾起一个笑,轻声道“好,孤应。”

    他看见,鹂鹂眸中满是笑意,他好像也开心了起来。

    直到门被轻声关上,他世界的一切才缓缓地黯淡起来。

    随之一同黯淡的,还有殷予怀。

    他缓缓放下唇边的笑,沉默地望向了门边的伞。

    他好像变了。

    他真的每天很认真地在喝药。

    他又搬回了原来那个院子,一推开房间的窗,就能看见那一颗桃树。

    和从前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颗桃树,勃勃生机,从前那一颗,满是腐烂。

    从前殷予怀爱看那颗腐烂的桃树,如今也没太变,只是看的树,变成了生机勃勃的这一颗。

    殷予怀有觉得自己的心缓缓静了下来。

    他开始很耐心地安排后面的一切。

    他要为颓玉寻一个能够让鹂鹂满意的身份。

    不能太低,配不上他的鹂鹂。

    不能太高,日后可能会欺负鹂鹂。

    看着满宣纸的名单,殷予怀怔了怔,最后让杨三寻了一盒朱砂。

    像是从前在暗室中,用朱砂圈下“霜鹂”一般,殷予怀珍重地,用毛笔蘸了朱砂,在一满张宣纸的名单之中,手提着毛笔,缓缓地停在一处,最后慢慢地,在纸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圈。

    这个时候,本该不该笑的,但是殷予怀不知为何弯起了唇。

    像是还不够,他轻轻地笑出声。

    还是不够,他大笑起来,最后眼眸中满是泪,大笑着泪流下的那一刻,终于开始痛哭。

    手早已握不住毛笔,蘸着朱砂的笔染在衣衫上,恍若深深浅浅的血迹。

    他抱住自己的头,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轻笑着,痛哭着,大笑着,哽咽中,奇怪地交换着一切。

    他很欢喜,只是心有些疼。

    殷予怀跪在地上,不可抑制地吐出血,像是止不住一般,他开始不断地咳嗽。直到那纸宣纸上面的朱砂和血迹混在一起,让人看不出字迹,他才缓若失去力气一般,缓缓地停下来。

    蜷曲在地上的那一刻,殷予怀眸中恍若一潭死水。

    原来,痛苦也是需要力气的。

    他好像,好像就快要没有力气了。

    殷予怀轻声启唇,声音很轻“鹂鹂,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开心”

    该开心的吧。

    会有人代替我爱鹂鹂。

    那日是如何昏迷的,殷予怀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从那以后,即便是在昏迷中,他也很清醒。

    清醒地明白一切。

    那张染满朱砂和血的宣纸,最后在炭火之中化成了灰。

    殷予怀推开窗,看着窗外那颗生机勃勃的桃树。

    杨三端上比前些日子又浓了数倍的药,向着殷予怀走来“殿下,殿下”

    殷予怀没有转身,只是缓缓垂眸。

    再抬起的那一刻,他轻声问了杨三一个问题“这颗桃树,来年一定会有满树的桃花吧。”

    杨三是怎么回答的呢

    殷予怀眼眸怔了怔,杨三说“这颗树,长势好,年龄够,待到明天,会开出花。”

    是啊,这颗树会长出芽,开出花。

    会和鹂鹂一起,有很多很多个春天。

    殷予怀缓缓地喝下碗中的药,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声。

    “那就好。”

    放下手中的药碗时,殷予怀的眼眸黑了一瞬。

    他的意志格外地清醒,但是身体好像已经熬不住了。

    那一刻,殷予怀知道,有些事情,快要来不及了。

    鹂鹂和颓玉,会像那棵生机勃勃的桃树一样,有很多很多个春天。

    而他,没有下一个春天了。

    他会像那棵腐烂的树一样,倒在泥土之中,最后不知道能去何方。

    殷予怀缓缓地关上窗。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

    听着心中清醒的叫嚣,殷予怀缓缓地咽下唇中的血。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

    他已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自己囚在这个小院之中。

    只要他不去寻鹂鹂,只要他看不见鹂鹂,他就忍得住的。

    他就忍得住的吧

    没有他,幽州王之女梁鹂,会有一个疼爱她的夫君,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

    那些曾经发生的一切,无论鹂鹂是否忘记,又或者以后是否会记起,都应该化作一阵烟,消失在鹂鹂的生活中。

    如若可以,他愿意鹂鹂永远不要想起。

    他会记住的。

    这便够了。

    这样的话,殷予怀在这几日之中,对自己说过无数次。

    但是意识到自己身体在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颓败的时候,殷予怀还是有些慌了。他算计了一生,从幽州到汴京,从废除到复位,但他没有算到关于鹂鹂的一切。他知道他败的一败涂地,但是,或许,他能够再试试吗

    他不会去打扰鹂鹂的,他只是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最后再见见她。

    或许,可以吗

    杨三拿出盒子中的药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扣紧“殿下,世间没有这样的药。按照殿下的身体,此时便应该回去汴京修养,而不是,而不是”杨三眼眸颤抖,始终说不出后面几个字。

    殷予怀看着他扣紧药的模样,缓缓摇头。

    他没有出声,只是等待着杨三。

    殷予怀知道,即便杨三知道了药的效用,也还是会给他的。

    这药,只是让他的身体衰败得更快些,没有什么的。毫无意义地耗着,不如更快些。

    如殷予怀所想,杨三最后还是交出了药。

    殷予怀没怎么犹豫,甚至无需茶水,就轻轻吞咽下了白色的药丸。咽下的那一刻,他缓缓地垂上眸。

    这颗药,是他最初给自己下毒时,就准备好的药。

    自然不是解药。

    殷予怀昏睡了一日一夜,再醒来时,身子轻了不少。

    杨三依旧在他身边守这他,殷予怀醒来的第一刻,他急忙去端来了煎好的药。

    殷予怀想拒绝“吃了那颗药,半个月内,我都不用服药了。”

    下一句话他没有讲,半个月后,再怎么服药,服什么药,也都没有用了。

    但是杨三坚持,端起了药碗“殿下。”

    殷予怀眼眸中有了极轻的一层笑意,他不再推拒,接过药,轻轻地喝完了。

    掀开床褥的那一刻,殷予怀缓缓垂眸。

    他要去见她了。

    这应该是第一次,他主动去寻鹂鹂,当然,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殷予怀在书桌前,珍重地写了一封请柬。

    合上请柬的那一刻,他轻轻地笑了笑。

    如若最后是和鹂鹂在一起,好像,一切也没有什么了。

    只是他要寻个好的地方,不能让鹂鹂见到他最后的模样。

    如若吓到了鹂鹂,彼时,他也不能再哄她了。

    就让他最后再放肆一次吧。

    殷予怀最后放任了一分自己的自私,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上簪了一根玉簪。

    第一次见到鹂鹂时,他应该便是如此模样。

    那最后一次,也是如此模样的话,也算有始有终。

    他看见了她。

    即便只是简单地挽起长发,一身浅色长裙,也很美。

    他静静地看着她。

    他好像,终于能不再移开眼眸。

    那是他的鹂鹂。

    起码这一刻,让他姑且如此称呼吧。

    他看见她对他扬起笑“那今日,需要梁鹂为公子介绍一番幽州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她如此模样了,眼眸中满是灿烂,扬起的唇角都是笑意。那个曾经捧着一树桃花的少女,在这一刻,又缓缓地对他弯了眸。

    他轻轻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

    自然,是要的。

    一切都格外地顺利,直到走到长亭时,他看见鹂鹂不小心滑了一下。即便顾忌着分寸,他还是下意识伸出了手,握住鹂鹂手的那一刻,殷予怀恍惚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

    温热滑腻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殷予怀眼眸颤了颤。

    就再冒失一次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