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派来迎接的官员早已在前方等候多时。
按照禹朝惯例, 述职官员皆会由相应之人带往京中住所,以待传召。
而就目前看来朔北军和淮南军被安排的地方显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冉梓一路局促地跟在成烨身侧,虽然知道那些灼热的注视并非看向她, 可她依旧无法自安。
终于在两方人马各自分流时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也太没出息了。”成烨侧头看她,压低声音打趣道。
冉梓撇撇嘴, 没好气地说。
“你可以再离我近点, 这样明日整个东陵城都会知道他们敬仰推崇的朔北少将军是个断袖,届时怕是又要碎多少姑娘芳心咯。”
闻言他煞有其事地认真点头,冉梓见状冷冷地轻哼两声, 可下一秒却见他扯着缰绳离她更近了一些。
“原来你已经在意我到了这般地步, 阿梓放心,方才那些围观的姑娘我不会多看一眼的。”
冉梓“”
这人是不是理解能力有点什么问题
她不想再与无赖搭话, 目光随意扫过那边快要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的淮南军。
忽然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似乎是冉恒
冉梓骤然拉起缰绳,满心满眼都是方才匆匆略过的身影。
她记得成烨和她说过的, 冉恒被流放到了淮南, 后来到了左大将军的手下。
所以
“你做什么”感受到她骤然凝起的目光,成烨蹙眉拦住她想调转的马头。
冉梓被他的声音惊回了理智。
是了, 尽管她十分想上前去确认一番,但现在这番情景很明显不合适。
这样想着, 她的手指微微放开, 然后摇了摇头“无事, 是我看错了。”
闻言成烨移开手臂, 狭长的眼眸向她方才看过的方向望去, 却只能见到淮南军转角的背影。
“有事要同我说。”他抿唇沉声道。
成烨太知道眼前这人遇事则憋在心里的习惯了。
即使她会为了他的安危远赴东陵,却终究无法对他敞开心扉。
冉梓只是点头没再作声。
随行的三千骑兵皆被安排在专门的骑兵住所,是以,将军府中所留之人并不多。
是夜。
冉梓正窝躺在床榻上,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
自那日以来,她已经数日没见到成烨了,他总是很忙又不肯带她。
况且现在他们身在东陵,天子脚下总是比不得在朔北自由,她的住所虽离成烨不远,却也得遵循她现下的身份,不能时时见面。
而如今,较之于去寻冉恒,她更在乎的是父亲的案子究竟如何去重申再审。
毕竟只要淮南军在东陵一日,冉恒便不会走。
但他们冉家的案子却是笼罩在丞相盘根错节的权势之下,若是贸然暴露,必然适得其反。
这样想着冉梓轻叹了口气,然后侧了侧身,将胳膊枕在头下。
忽然她听到身后窗户传来一声轻响,一只大手忽地覆盖住她的肩膀。
冉梓下意识地伸手摸出枕下匕首,与此同时那原本卷曲的双腿横扫而去。
成烨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袭来,本想抓住她手腕却又瞥见了那一抹寒光,顿时心下一紧。
这样怕是要伤到她。
思及此处,他的身子顺着她双腿的力度向后仰躺,而那本欲钳制她的手掌也中途换了方向。
呲
伴随着一道衣衫割裂的声音,冉梓腿部一个用力便将他摁躺在身下。
她跪坐于他身上,抬眸便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惊愕的瞬间,她握住匕首的手立马松开,一道清脆的刀柄落地声响起,她回过神来又赶紧低头。
果然看见成烨的小臂一道伤口赫然而上正汩汩冒着鲜血,不一会便浸暗了周围一圈。
“我”
冉梓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微动便要去掀他的袖子。
“无碍。”
忽然成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抽出受伤的手臂置于身侧,含笑的桃花眼中波动着圈圈粼光。
冉梓哪信他这话,这本就是她伤了他,那伤口她不过是瞥了一眼便知道其深度不浅。
“拿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她紧紧拧着眉,说着就要往他腰际手臂摸去。
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她不比他夜能视物,他又有意躲着,她摸索半响也没抓住。
成烨被她摁躺在身下,此时的她跨坐在他身上不断扭动,本是想捉弄她的成某人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叫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别动了。”
他蓦地伸出双手握住她的细腰,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冉梓被他突如其来的双手桎梏了身形。
此时已是夏日衣衫本就单薄,她只觉贴在腰际的手心传来的温度滚烫异常。
她想要掰开他的手掌,却在指尖搭在他手背的那一刻骤然发现她此时的姿势是何等的轻浮放浪。
她竟然骑坐在他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冉梓仿佛被灼烧到了一般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
可那脚又实在不争气,在下床的当头竟然又绊了一下。
砰的一声,屁股着地,冉梓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此时一阵轻笑在头顶响起,她抬头怒目视之,却惹得那人笑得更欢。
“哼。”
冉梓愤然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蹬蹬两步走到桌台,拿起纱布和药瓶就给他扔过去。
“你自己看着包扎吧”
说完她便寻了旁的一处座位坐下,不再看他。
这么多日都不来见她,将她一个人仍在这偏院,今日一来就是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
俨然是登徒浪子做派,简直越想越气。
成烨接过她扔来的物什,又笑了两声后便翻身坐了起来。
他将纱布和药瓶至于一侧,然后侧坐在床沿,双肘搭于膝盖,倾身皱眉看她,只是眼底的揶揄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刚刚不是还要给我包扎,阿梓怎得如此善变”
冉梓冷哼一声“如果少将军过来就是看我笑话的话,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反正我这人挺可有可无的。”
可这酸溜溜的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
“阿梓,你现在像个怨妇。”
“”
成烨这人一向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恨。
“阿梓”
“”
“阿梓你为何不说话”
“”
“阿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听此冉梓的睫毛颤了颤,她转眸看他“谁”
成烨扬唇“你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
难道是
她眼前一亮,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好缄默又期冀地等待着他给出的答案。
只是成烨却忽然撇了撇嘴角,长长的眼尾耷拉着,将受伤的手臂往前示意。
“可是我受伤了,要阿梓亲自包扎才想得起来那人是谁。”
冉梓“”
纯路人,请问刚刚说无碍的是您吗
翌日。
当冉梓作为随行小厮跟着成烨来到皇后举办的赏花宴时,她忽然就迷茫了。
“所以你要带我见的人是这些贵女吗”
她压低声音在他身后小声道,只是那眉头却拧得极紧。
怎么就感觉有些不靠谱
成烨脚步一顿,斜睨她道“你在想什么。”
皇后举办的这场赏花宴,明为赏花,实则是将东陵适婚未配的各家千金和儿郎聚在一处,有为其拉线之意。
而作为符合要求的他自然也被邀请在列,只是若不是为了冉梓,这种场合他是来都不会来的。
“左之瑜今日的随行亲卫中有冉恒。”
短短的一句话让冉梓瞬间认识到自己错怪他了。
看来昨晚的猜测并没有错,他说的人果然是冉恒
心中的狂喜快要压抑不住,她偷偷瞥向身前波澜不惊的成烨,红唇开了又抿。
“那”
“入宴之后外部守备换防间隙你可以出去。”
没待她踌躇开口,他便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后路。
忽然冉梓感觉眼眶有些酸,她喏动嘴唇半响才小声道“谢谢。”
“什么”奈何她声音太小,走在前面的成烨并未听清。
她刚想再说一次,却被人打断了话头。
“成少将。”
只见一穿着青松绿妆锻袄裙的女子缓步走到成烨跟前,她脸颊微红,一双清眸似水带波。
“小女子是户部尚书家的幺女沈玉,早早听闻少将军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里是小女子自己绣的锦瑟鸳鸯荷包,若少将军不嫌弃”
那方的沈玉还在继续说着,可成烨身后的冉梓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这沈玉还是她的老熟人,当年她初入东陵可没少被这人带头嘲讽乡巴佬,还明里暗里使绊子。
只是今日一见,竟没想到曾经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还能有这副模样。
这成烨当真就有这么大魅力
这样想着冉梓又多看了一眼他。
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浓密的剑眉斜斜飞入鬓角,狭长的桃花眼含情又薄情。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点好看。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成烨微微回头看她,而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沈玉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冉梓笑容微凝“”
“嫌弃。”
沈玉面色一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少将军您的意思是”
成烨淡淡扫视她一眼“没我夫人做得好。”
沈玉的神情更加僵硬了“夫人”
她得到的消息中他分明就没有成亲
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而说罢后成烨便再未驻足径直离去。
未久,冉梓才终于反应过来成烨方才说了什么,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沈玉,又看了看身前之人。
“沈玉是户部尚书的嫡女,户部尚书将她看得极重,你这般得罪人”
“所以你之前就是被这样欺负的”
他凉凉地瞥了眼她。
冉梓哽噎。
少顷,她才嘟囔着抗议“可我才没给你绣过荷包。”
况且她的女红才是真正的惨不忍睹。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成烨将她拉扯到角落,然后单手撑壁将她锁在臂弯之间。
“承认是我夫人了”他痞笑。
冉梓面色一红刚想溜开,却又被他摁了回来。
只见成烨从怀中摸出那枚在船上寻到了月白色荷包,弯腰向她靠近。
“夫人所绣之物,为夫甚是喜欢。”
看着那稀稀拉拉的线头,以及绣在上面已然面目全非的不知名花草。
冉梓眼尾狂跳,嘴角抽搐不止,脚趾快要抠出一座宅院。
她伸手跳起来去夺却被成烨几番躲开。
“给我扔了”
“我不。”
所以,这宴会怎么还不开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