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夜好, 知道了。
陈焱盯着女人回过来的微信看了很久。
很慢地眨了下眼,他摁出几个字
晚上睡觉记得
消息没打完,他又摁下删除键, 只留下闪动的光标。
“干嘛呢这是愣半天了。”段凌云走了过来。
瞥了眼陈焱的屏幕,他嘴角了然撩起来“又跟祁老师腻歪呢你明儿不出差么,今晚不用你值了吧, 回去陪人家呗。”
陈焱收起手机“前半夜还是我。”
“哦, 那还是别回了。明儿出发早, 宿舍眯一会儿就该走了。”段凌云顿了下,又想起来,“祁老师家是不就南都的”
陈焱不咸不淡“嗯”了声。
段凌云“那你不得去拜见下丈母娘”
男人垂眸默了下。
“再说吧。”
原本他还打算问问祁汐,要不要给她妈妈带点什么。
但她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字未提。
而且现在看来, 她没有,或者说不愿意跟他说的事情,不止这一点
“哎, 要不兄弟给你支几招”段凌云笑道, “你这好不容易找着的媳妇儿,别到时候丈母娘再看不上你。”
陈焱轻嗤出声“起码老子找着了。”
他迈腿走人, 转身前轻飘飘瞥段凌云一眼,不屑和嘲讽的意味很足你还没媳妇儿呢。
“”
段凌云口型低低骂了一句“你小子真当我找不着是吧”
他冲陈焱的背影道“你等着啊, 别他妈到时候别跟我急就行”
浔安的这场雨下了一天都没有停。
祁汐也在叠层里坐了一天没出门。不知道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扰人心, 还是她心里本来就压着事儿, 电脑开了一天,她剧本也没写出两页。
到了傍晚, 她给维修师傅打了个电话。
师傅说因为下雨, 修阁楼的工人今天就没过来, 工期可能需要延长一两天。
他还说,今天那个“神经病”没有来,但早上一来就发现门上给人泼了红油漆,问祁汐需不需要他帮忙给清理掉。
祁汐回答先不用,又请师傅拍照给自己发过来,她要存证。
挂掉电话后,她阖眼长长吁出一口气,更加疲累。
本来已经做好和祁钧对峙的准备了,但看起来,那个人渣根本不打算,也不敢和她正面刚。
他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专门躲在暗处恶心她,找她的不痛快
望着落地窗外的雨幕愣了会儿神,祁汐点开微信。
和小乖头像的聊天记录止于她发的“好,知道了”。男人再没有回复她。
他明天去南都,她早上还在想要不要跟陈焱一起过去,她回家呆几天,顺便把他们的事情慢慢告诉妈妈。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是去工作的,可能也分不出时间来和她妈妈见面吧
在对框里写写删删很久,祁汐最后无声叹出口气,放下了手机。
她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心理咨询师问自己,为什么,不把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告诉陈焱
或者说,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会有这方面的危机
祁汐回答说,因为她很清楚陈焱的性子,单因为祁昊偷了她的iad,他就能把人打成那样。要是让他知道祁钧做过什么,她不敢想象男生会有什么举动。
还有就是,那样的事情,让少女时期的她感觉恐惧又羞耻。
尽管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还是难以启齿尤其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她不够勇敢,所以选择了回避,又将所有的盼望,都放在了将来。
只要他们有好的将来,当下不管多么糟糕,她觉得自己都可以忍受
心理咨询师听完后,问祁汐说,她有没有想过,其实陈焱想要的,或者说她内心真实想要的,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好的将来”。
而是不管将来如何,他们俩都能一起面对,一起往前走。
祁汐听完后泪如雨下。
那个时候,她特别希望能有“如果”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情绪失控说出那样伤他的话;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话
可如今看来,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过后只会更加难以开口。
她比十七岁的自己还要怯弱
夜晚,祁汐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她的思维总会在深夜变得愈发清晰,情绪与回忆也来得更加汹涌。
脑海中放电影似地过了一幕又一幕路灯下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重逢后男人看她漠然又陌生的眼神;他在暴雨里用自己身体死死抵住滑入深坑的车;他压着她,疯狂撕咬她的唇,黑暗里,男人的黑眸欲色翻滚
迷迷糊糊中好不容易攒起一点睡意,窗外忽而轰地炸开一声雷响,祁汐立时清醒。
翻身看向窗外,电闪雷鸣。
这场雨到了晚上不仅没停,还变得更加肆虐了。
她认命般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手机。
凌晨两点半了。
祁汐打开无尽夏的评论区,看了会书评,又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段凌云零点左右发的,只有一张表情包图片,图上的配文是你有老婆你了不起,你清高
他们唯一的共同好友发表了评论
盛夏炎火嗯
祁汐嗤地笑出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
她在这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几秒钟后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取消了赞。
但已经迟了,一条消息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盛夏炎火还没睡
祁汐怔然盯着这三个字,屏幕光照亮她触动又犹豫的脸。
半晌,她才慢吞吞敲出两个字
睡了。
对面再没有回复。
哐当一声,听起来是窗外梧桐树的枝干被风雨打断了。
呜呜的风声混合瓢泼大雨,好像天地在怒而悲切的哭鸣。
祁汐将手机放回床头,失眠的两眼直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过了不知道多久,楼下忽然响起动静。
祁汐的心一下提起来,很快又落定。
睡前她特意将门窗全部闭紧,连小院的门都锁住了。
没钥匙进不来的。
她听着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一级一级踩上楼梯,停在自己房门前。
门板被很轻地叩响。
祁汐心头一跳“陈焱”
男人低低“嗯”了声“我进了”
祁汐赶紧坐起身,抬手捋了下背后的长发。
“哦,好。”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随身带来风雨的潮气与寒意。
祁汐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胳膊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心里却像被烫了一下,悸动又颤栗。
她看着男人将雨披甩到门口,出声“你不用值班么”
陈焱看她一眼,抬手摸了把微湿的发茬。
“今晚值半夜。”
祁汐眼睫动了下。
应该是因为明天要早早出差,他才值半夜的。
可现在他也没休息,还是回来了
心尖上的那一点烫迅速扩散,她眼圈都有点热了。
陈焱拉过椅子坐到床边,从带来的袋子里提出一个东西。
长方形的灯罩样,带着把手。
“应急灯。”男人淡声解释道,一边摁开按钮。
整间卧室瞬间被照得如同白昼。
见她抬手挡眼睛,陈焱又赶快关掉应急灯。
“这玩意儿充满能用两天。”他朝窗外看了眼,“这两天雨大,万一电线出故障再像昨天那样,你就把这灯打开,联系物业。”
祁汐抿唇“嗯”了下,心里泛开苦涩。
他以为,昨晚她是因为怕黑
陈焱将应急灯放在床头,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到那边我手机一直开着。”
祁汐点头“好。”
两人一时再无话,陷入有点微妙的沉默。
陈焱审视般盯了女人发白的小脸两秒,轻声“又失眠了”
祁汐缓慢垂下眼,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女孩一般,手指扣上被边。
陈焱指尖蜷了下,忍住想抱她的冲动,伸手又从袋子里摸出个东西。
比应急灯小很多,也圆很多。男人的一只大掌正好包裹球形的玻璃。
看样子是个水晶球
依稀能看出里面有东西,还有漂浮样的小闪片。
陈焱将水晶球放上床头,又咔地摁下开关,通了电。
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后,祁汐眼中一震。
晶莹的球体内,是等比例缩小的红墙黄瓦,太和殿的每一处飞檐翘角都很精致。
雪白的盐粒状在宫殿四周腾起,拟作雪纷飞。
这是飘雪的故宫
也是他们曾经的约定
记忆被拉回到从前,祁汐眼中一晃,目光震动又复杂地转向男人。
陈焱没有看她,拇指在水晶球底座上捻了下。
灯光瞬时变暗。
飞雪的故宫很慢地旋转起来,奏出叮咚轻缓的安眠小曲。
他又将水晶球朝枕边稍推了下,回眸看祁汐。
光亮混着雪意落在男人幽邃的眼里,又化为汩汩暖流,全部,汹涌而直切地奔向她。
“睡吧。”陈焱柔声道,又抬手抚了下女人耳边卷曲的发丝,“睡不着也别勉强,放轻松。”
“明早晚点起,下午再补个觉。”
祁汐定定看着男人,嗓子发涩,说不出话来。
陈焱最后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
转过身刚迈开步,腰间便勒起阻拦的力量。
他怔了下,垂低眸。
女人两条细瘦的胳膊,从背后牢牢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她腕间的北极星链在夜色中闪熠生辉,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陈焱眉心猛跳了下,喉结重重下沉。
他抬手反握住腰间的小手,慢慢转过身。
祁汐依旧没说话,只扬起小脸荧荧望着他,眼角似有水光。
蓦地,她从床上跪立起身,两条胳膊环过男人的脖子。
吻上了他的唇。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