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决定单方面和傅景深冷战。
他根本就不是一点点坏, 而是坏到没边了
一直到去学校的路上,季樱没再主动说一句话。
她觉得,明眼人都该能看出自己生气了。但教养使得, 她无法做到真正不搭理人。
眼看着快到学校了, 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樱花。”
季樱望向他, 抿着唇瓣, 长睫垂下挡住默默控诉的情绪。
“晚上五点半。”傅景深低声嘱咐“我在校门口接你。”
“嗯。”
“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晚上我不能陪你吃饭,有个应酬。”
“哦。”
车厢内一片安静。
傅景深放下平板, 垂眸看向她轻轻抿紧的唇,“不想和我说话了”
季樱“有点儿。”她抬起下巴看他,轻声宣布“所以我要和你冷战。”
傅景深侧头, 手肘撑在窗沿,长指掩住快溢出喉间的笑。
“因为客房装修的事”
季樱别过脸, 闷闷道“三哥知道就好。”
“你不该这么戏弄我。”
“冷战多久”
季樱“三天。”
“三天”傅景深挑眉。
多了吗
是不是这才刚刚新婚,不适合冷战太久
季樱轻轻蹙眉, 迟疑着道“那就,一天”
“你想我今晚睡地上”
季樱“”所以他只能想到这个吗。
“或许分房”
傅景深打断“嗯”
“那冷战半天。”季樱抿唇,竖起一根手指“不能再少了。”
傅景深看了眼腕表,缓声道“现在是上午八点。”
“我等你到晚上十点。”
听见“十点”二字,季樱眼睫一动,朝驾驶座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司机看去, 生怕男人后半句就是“床上等我”。
好在没有。
轿车泊靠在了学校边。
季樱拉开车门,小步匆匆就下了车。伸手欲和傅景深告别, 伸到一半,想起他们还在冷战,又讪讪放下,转身离开。
熟不知,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车后座的男人唇角便翘起一丝愉悦的弧度,毫无一丝“被冷战”该有的反思。
“走吧。”他吩咐司机。
驾驶座隐身良久的司机终于能松口气,余光看向脚步轻盈离开的季樱。
傅先生家这位小太太,属实太良善了些,往后可不得被先生完全拿捏得死死的。
时间临近期末,各科的进度也紧张起来。季樱今天一天都有课,中午留校吃了午饭。
下午课前,季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囡囡,怎么样在那边住得习惯吗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一接通,于婉清便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妈妈,我都挺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于婉清似还不放心,不停追问着细节,季樱都一一耐心回答。
眼看着时间临近上课,季樱刚有意结束对话,电话那头语气却吞吐起来,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说。
“妈妈,是还有事吗”
“呃”于婉清静默一秒,“大概有点。”
季樱又看了眼时间,哭笑不得道“什么事呀”
“这件事也只有妈妈能开口和你说了。”于婉清顿了顿,终是问“昨夜,你和景深同房了吗”
季樱耳根登时涨红。和长辈,哪怕是母亲讨论起这种问题,也是远超同龄人的尴尬。
她细白指尖攥紧手机,讷讷半晌,极轻地嗯了声。
那头静默了。隔了好几秒,于婉清才继续问,她语气谨慎“那景深有没有一点,没轻没重的”
“没有,他没”
但于婉清已经絮叨着继续往下说“囡囡,你听妈妈的,男人在这方面你根本不能太纵着他,不然你身子根本受不住,还有你们措施有没有做齐全,婚前就和傅家说过,你这身子暂时不能要孩子”
“没,”季樱话都说不下去了,脸颊涨得通红,“全都没”
“我们就是睡一张床而已。”
于婉清一愣“什么没,你们没”顿了几秒,她猛然提高了声音“傅景深他不行”
季樱“”她怎么知道他行不行啊。
“不对啊。”那头传来焦躁的脚步声,于婉清念叨道“婚前体检报告不是说没问题吗”
季樱再次被迫回忆起早晨的尴尬。
轻吸一口气,“他,他应该没问题的。”
于婉清“没问题你们怎么会”
不等于婉清说完,季樱便扬声打断“妈妈,我要上课了,先不聊了,拜拜”
直到挂了电话,季樱长抒一口气,在原地缓了片刻,才迈步回教室。
在老师来之前,季樱手机轻轻嗡动一声。原以为是母亲,她低头略扫一眼,却是傅景深发来的消息。
f图片
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季樱抬目看了眼黑板,老师还没进来。复低头,指尖忍不住将图片放大。
图片上是一款点缀着樱花的金簪,设计精巧,华美至极。
只看一眼,季樱便心动了。
白皙指尖轻点屏幕,忍不住就要回复。在发送的后一秒,猛然想起什么。
季樱连忙快速将消息撤回。
可惜屏幕上却还保留着她撤回的痕迹。季樱耷拉着眼睫,尴尬得无以复加。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傅景深中午会见了傅氏旗下一家国风珠宝品牌的经理人,无意间看见这款名为樱语的金簪设计图,将其留了下来。
猜测季樱可能会喜欢,他给她发了成品图。
待他从工作中回神,再看手机时,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轻挑一下眉。
长指轻点进去,看见屏幕那句。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并对你施了遗忘咒
傅景深托腮,低笑出声。
季樱上课从不看手机,哪怕这门古代汉语着实听得人昏昏欲睡。
她强打起精神,听完了三节课。
好不容易到下课,季樱抱着书,顺着人流走出教室。这个点下课的学生很多,走廊挤满了人,不少同学勾肩搭背,欢声笑语一片。
季樱停顿住脚步,站在门边,等着人群散去。
她从未住过宿,大学伊始,家中就给她办了走读,连军训都直接免了训。故而,一直到现在季樱还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和同班同学也只是点头之交。
季樱曾试图和班级女生打过交道。她们是友好的,但不知为什么,她们于她,总有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等到人群几乎疏散,季樱才缓步走出走廊。
季樱边走,边拿起手机看消息。一下午没看,手机嗡动不止。
突然,季樱手指一顿。
傅景深的消息在两小时前发来,状似极其周到地照顾到了她的面子。
f忘了你还在和我冷战。
f等你十点回我。
季樱“”
她面无表情地摁灭屏幕,少顷,又摁亮。
指尖移到傅景深的资料卡,在备注框里轻敲几下。
dx
她做得入神,忽地,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季小姐”
“嗯”季樱下意识回头,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年轻男生,愣了愣。
“季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男生面容俊逸,穿着清爽的白t牛仔裤,背着书包,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
对上季樱陌生的表情,男生唇边的笑渐渐消散,有些尴尬地低头“我是肖杨,我们在雨霖铃门口”他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相机,局促地说“我还给你拍了照片。”
“是你。”季樱恍然,微微笑开,“我想起来了。”
此时过了放学的高峰期,学校的小道上人并不多。季樱往校门的方向走,肖杨并行在她身侧,余光看见她臂弯里的书,“原来季小姐也是我们学校的啊。”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是。”季樱莞尔“但我不常在学校。”
“季小姐是文学系的吗”
“叫我季樱就好。”季樱回答“汉语言文学,大三。”
“我是摄影系的,大二。”肖杨手指紧张地把玩着相机,“或许我该喊你一声学姐。”
“都行。”季樱随口回答。
季樱不是多话的人,肖杨貌似也不是。两人一路无话地走着,快到校门口时,季樱侧头问他“我得出校门了,你要去哪”
肖杨当然是回宿舍,但竟一不留神跟着走了过来。
他揉了揉后脑,支吾着回答“呃,我,我也出校门。”
季樱淡笑点头“那还挺巧。”
肖杨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季樱出校门,忽地想起什么,他开口“学姐,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拍的照片吗”
“记得的。”季樱夸赞“拍得很漂亮。”
肖杨突然不敢看她,低头看向脚尖,抿唇道“照片还没学姐本人万分之一好看。”
季樱弯唇笑了“谢谢。”
“学姐你知道吗上次的照片,已经入围摄影比赛的决赛组了。”
已经走到校门口,放眼望去,车来人往。季樱边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已经不自觉在车流中寻找傅景深的车。
“这是我第一次拍出这么成功的作品。”肖杨望向季樱,面色激动地说“说起来还得感谢学姐。”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停在树影下,季樱视线锁定那处,看见后车窗缓缓放下,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窗沿,劲瘦手腕上佩戴着一只黑色腕表。
隔着窗户,季樱看不清车内人的表情。但莫名感觉到,他在看她,视线如攫取猎物的网。
心跳霎时错了拍。
季樱已经听不清肖杨在说什么了,匆匆道“肖杨,我家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啊”肖杨一愣,“这么快。”
他迟缓地说“那学姐再见。”
季樱冲他挥手道别。
肖杨看着季樱离开的背影,突然又喊住她“学姐。”
夕阳在季樱头顶撒下一层金辉,映衬着侧颜美如画卷。
肖杨甚至一时忘了呼吸,讷讷道“我要是拿奖了,再和学姐联系。”
季樱笑着点头“那等你的好消息。”
季樱走向车边,还没打开门,却见傅景深从车里下来。
他下来做什么
男人高大身形立在她身后,几乎将她全部笼罩了起来。
季樱朝他投去一眼,很有原则地没吭声,弯腰上了车。
肖杨扔在一时没走,看着女孩窈窕身影渐远,走到商务车旁。
下一秒。
轿车后座的门被打开,迈下一双属于男人的长腿,有人从车上下来。宽肩窄腰,清冷挺括,高大身形彻底地将纤细的女孩挡住。
肖杨愣在原地,握着相机的手脱了力。
那个男人是谁
不远处,季樱屈身上了车,再看不见一丝身影。而站在车门边的男人似有所感,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睨过来一眼。
这一眼强势、冷淡,带着不容置喙的独占欲。
一瞬间肖杨脊背生寒。
季樱自上车便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男人上车时,裹挟着车外的热浪。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声音比往常略重。
季樱眼睫微动,到底没睁开。
傅景深似乎也没说话的意愿,一时车厢内只有他翻动文件的纸张声。
中午没有休息,困倦顷刻间便涌了上来。但学校离家不远,季樱强打着精神,直到轿车停在楼下,她开门下车。
傅景深从文件里抬头,看她一眼“在家等我回来。”
季樱抿唇,点了点头。她转身,迈步进了楼内。
晚上吃过饭,于婉清又给季樱打来了电话。
彼时季樱正在书房里写课程作业,看见来电人,眼睫动了动,无可奈何地接了电话“妈妈。”
那头于婉清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囡囡,景深在你旁边吗”
“不在。”季樱空闲的手轻敲着键盘,随口答“他出去应酬了。”
于婉清“哦”
“妈妈想了一下午,还是不放心。”
季樱动作一顿。不放心什么
“夫妻之间这种事情吧,是很重要的。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这可是能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的事”
季樱脑中,缓慢而沉重地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她哭笑不得“我和三哥才刚在住在一起,总得磨合一下吧。”
于婉清“所以昨夜,是你不愿”
季樱语塞,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但婚事是她自己请求来的,自不能让母亲担心。她回答“我没有不愿。”
别的季樱不欲多说。她知道母亲可能习惯性地关心她,但既然她已经结婚了,就势必跳出枷锁的管束。
“我和三哥感情很好,您不用担心。”季樱道“我现在在忙作业,回头再和妈妈打电话。”
挂过电话后,季樱轻吸一口气,突然没了继续写作业的心思。她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极厚的书,置于桌案。
这是宋芸亲送给她的佛经孤本,被她专门从季宅带回了新房。
季樱小时候身体不好,想做的事大多都做不了,于是宋芸送了她佛经,意在让她静心养性。
季樱常年翻阅誊写,季宅的书柜也存了成沓的手抄佛经。
她翻开厚重的书页。层层叠叠的纸张里,季樱抽出一张长长的便笺。
上面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经年累月地写满未实现的心愿。
想吃棉花糖
想去坐游乐园的过山车
想吃校门口的小摊
想吃京云阁的云酥糕
想去海边
想去看极光
日期由远至近,一直到近期的
想考驾照,开跑车
想去徽州
季樱指尖捏着心愿单,另只手拿笔,在云酥糕的后面轻轻打了个勾,又往下,在徽州的后面打了个半勾。
良久。
季樱将心愿单重放回书内,侧头用毛笔蘸墨,臻首低垂,抄起佛经。
不要急,慢慢来。
她已经用婚姻换来了自由。
所有的心愿都会实现。
时间骤移,不知不觉间,季樱一抬眼,竟已经来到晚上十点。
还没回来吗
她放下笔,拿手机给傅景深打电话。
手机接通的一瞬间,铃声从门外传来。季樱错愕地抬眸,正看见傅景深靠在书房门边的颀长身影。
“咦”季樱错愕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傅景深解着领带,抬步进书房。
他似乎喝了酒,看不出有多少。
“十点。”傅景深看了眼腕表,随机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冷战结束了吗,傅太太”
季樱差点都忘了这回事,讷讷开口“好像结束了。”
傅景深抬步上前,站立于她身后,宽大微凉的掌心抚上她颊边。他俯下身,气息清冽又强势,薄唇微启,贴于她耳边。
“所以傅太太和我冷战,却和别的男人”
他拖长了低沉的声线“相谈甚欢”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