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覆血夜刀行 > 正文 第21章 惊亥(求收藏推荐票)
    归宗窑还在地上猛烈地燃烧,通红发亮的窑身好似一枚火中挣扎的油栗。

    安化侍眼神平静地盯着它,心有蹊跷,却无惧色。

    窑身在地上高频颤抖,盖住窑口的布疙瘩被烧成了一团腌臜,随着滚滚浓烟而掉入窑瓮之中。

    下一刻,被烧熔的布疙瘩又被吐了出来,仿若被烟熏呛到的老汉咳了一口浓痰。

    安化侍双眸收紧,右手轻轻摩挲身后的黑色棺材。

    归宗窑内传来一声嫌弃的抱怨,随即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少年又仔细听了两嗓子,随即开棺抽出了又黑又丑的鬼彻刀横亘身前。

    他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场景。

    但眼前这个装满骨灰的归宗窑的确在不断地咳嗽

    少年举刀,将其立劈为二。

    被烧脆的窑瓮立刻分崩离析,骨灰伴着浓烟朝四方猛烈激射。一颗肉球随着骨灰一道滚落出来,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后卡在了北清运河边上。

    安化侍再次攥紧了玄重刀,眼神也彻底凝重没有半分轻视神色。

    他的虎口还在隐隐作痛,方才那一刀仿若斩在了铜墙铁壁上,令他险些握不住鬼彻庞大的身躯。

    他大步流星地拖刀行路,厚重如渊的鬼彻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邃的浓眉。

    走近一瞧,安化侍挑起左侧眉梢。

    那是一颗肥硕到难以言喻的头颅,眼皮和眼袋好似蚕蛹般鼓冒丰盈,将一双眸子挤兑得只剩一条窄缝,和卖油翁壶嘴上的钱眼儿有得一拼。

    它的鼻翼和鼻梁皆短小精悍,翻卷着朝天扬起好似猪刚鬣。两颊的赘肉从颌骨一直蔓延到断裂的脖颈,把一张柳叶薄嘴围攻成四面楚歌之势。

    扭曲的五官被满脑袋肥膘迫上梁山,各有各的活法儿却根本不似常人。安化侍确定它没有身子只有这一颗头颅,但眼下这颗脑袋却吧唧着嘴里的骨灰渣滓满是抱怨

    安化侍见过很多头颅,也砍下过很多头颅。

    但他从未记得何时在车上安置过如此诡异的一颗头颅。

    “你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鬼”

    他接连问出三句话,却还是感觉难以形容面前这颗吃饭的家伙。

    “回答我,你是什么鬼东西”

    安化侍不善言辞,想了良久才想到这个比较贴切的称谓。

    地上的头颅盯紧安化侍的刀,瞧看半晌又缓缓瞧看少年的眉眼。

    “快逃”

    头颅答非所问,但言语里已满是惊恐焦灼

    安化侍不明所以,还在执著地盯着他的肥肉“你为何会在我的马车里”

    “有人要杀你”

    头颅又嘀咕了一嘴,语调微颤面庞紧紧皱起,随意一个表情都被肥肉荡起层层涟漪。

    安化侍以为他在故弄玄虚,他本就不善言辞亦不愿过多聒噪,当即握紧刀柄准备就地结果了它。

    但刀还未出手,不远的官道上便传来一声轻响。

    少年顺耳细听,这些年他在生死间徘徊良久,早已能听出三里之外的刀锋出鞘,亦能听到蛰伏老手的屏气凝神。

    然后,他开始稍稍相信头颅说的恐吓言语。

    因为,他听到了一串几乎静谧无声的脚步,听到远方愈发迫近的淡漠呼吸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能听到衣袂在高速移动中的猎猎作响,能听到一颗毫无善意又澎湃激荡的心脏。

    他能听到口水在咽下喉咙时的喉结滚动,能听到一排排夜枭在黑暗里回荡的翅膀。

    最后,他听到了一声砸落的脆响。

    那是一滴新鲜的血液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每有一滴血落地,那颗饱含恶意的心脏便离自己近了一丈有余

    “来者是谁,你可知晓”

    安化侍一把将地上头颅抄起,揪着他所剩不多的头发问了一嘴。

    “你若想活命,就赶紧进城去阑秀坊”

    头颅上的肥肉被揪得紧紧聚在一起,本就饱受压迫的五官更加憋屈几分。

    安化侍向来都不磨叽,当即将头颅的头发绑在自家腰带,把脑袋藏在棺材和身后包裹的夹缝里,随即扛起鬼彻一个闪瞬便消失在北清运河边上。

    他的源炉虽说被废,但一身江湖上流的武功还丝毫未损。婆罗迦叶的疗伤能力世所罕见,眼下他浑身上下的四十道血口皆已结痂,行动不会受到太多耽搁。

    亥时的夜色漆黑如墨。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

    少年肩上扛刀腰间挂头,就这般擎着温叔牙老旧的通关文书进了城池。

    而北清运河边上刮起一道冷风。

    风尘过境后,烧毁的马车前静静站了一个人。

    他腰间也挂着一只头颅,头颅上还在滴淌着新鲜的血。

    只不过,那是一只羊头骨。

    他瞥了一眼河边的土地,随即头也不回直奔南淮城门口奔袭。

    来至通关处,他呈上一本金丝描摹的通关文书。

    “我是国子祭酒钟梵,前来南淮城参加大醮会。”

    “钟大人,其他几位大人都已经到了,正等您呢。”

    “路上车辙坏了,耽搁了几日时辰,不劳烦几位当差。”

    言罢,钟梵进了南淮城。

    此时的安化侍已在正祥街上奔跑,他不敢收起肩上的玄重刀,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仰仗的东西。

    他需要跑过三个街口才能见到阑秀坊,根据之前前往老宅的经验,阑秀坊就在宣德郎胡同儿边上。

    他不清楚为何要听从一颗会说话的头颅的指引,但眼下他身边没有了温叔牙,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有过主见这种东西。

    亥时的正祥街上竟然并不冷清,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袍侍卫于黑夜中跑马穿行,没有闲暇去瞧看安化侍,率先穿过三个街口朝着城内的北清运河赶去。

    “稽查司”

    安化侍默默嘀咕一嘴,眼神也变得清冷沉着几分。

    这队稽查司的方向很明显是奔着舒荷大人的老宅,安化侍紧随其后来至第三个街角,望着阑秀坊那些迷离醉人的画舫楼船,心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安定之意。

    可能是因为肥硕头颅的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可能是因为自家爷爷曾如此眷恋向往花船姑娘的眉眼。

    但此时再见阑秀坊,少年已只身一人。

    正怅然间,腰间的头颅忽然悲戚大哭起来

    安化侍不解其意,伸手给了他两记巴掌,但头颅却依旧仰脸朝天啼哭

    “我们走不掉了他找到我们了”

    安化侍闻言浑身震悚,他跟着肥硕头颅仰头望天,然后便扯着脖颈愣在了原地。

    亥时的南淮城夜晚没有月亮。

    少年站在正祥街上提头扛刀。

    天上出现一道血红色的凝视。

    那是一只比天穹还要广阔巨大的血红眸子。

    “年轻人,我找到你了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