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你怎么搞？”银州宾馆一号套房里，黄松也不坐，就这么直挺挺地站房子中央，盯着龙昌盛，极其不悦地说道，脸色阴沉得可怕。干部会议结束之后，黄松没有急着回洪州去。他还要银州待一两天，好好找这些老部下谈谈话，给他们敲敲警钟。银州再这么乱下去，很危险。左千秋已经动刀子了。第一个谈话对象，自然是龙昌盛。龙昌盛恭恭敬敬地站黄松面前，微微佝偻着腰。龙昌盛比黄松要高几公分，个子也比黄松魁梧壮实。当年，他就是以一种“猛张飞”形象，出现黄松视野之中。黄松觉得他虽然粗鄙无文，却忠勇可嘉，自此之后，对他十分信任，二三十年，这种印象都未曾改变。龙昌盛黄松面前，也永远都是一副忠心耿耿，誓死追随样子。为了不让老领导抬头仰视他，龙昌盛总是微微弯腰，额头上扬，仰视老领导。“老领导，银州民风十分强悍，自古就有好斗传统……无楚不成军啊!”龙昌盛早就料到黄松会发火，便椰榆着说道。“哼，银州民风强悍，我不知道？就算是以前，那个特别时候，也没有这么乱！现改革开放十几年了，你看看，银州都乱成了什么样子？就像今天，市里面所有领导，为一个流氓混混灵车让路这是什么情况？简直岂有此理！”黄松重重一声闷哼，脸色益发变得难看至极。黄松威风了一辈子，还真没像今天这么丢脸。堂堂省委组织部长，自己“后花园”,车队竟然被一伙流氓混混堵住了二十分钟，黄松当时气得几乎要背过去，恨不得立即下令将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不留全都抓了起来。当着大伙面，他要给龙昌盛留面子，不好怒声呵斥。如今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黄松便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怒火。“我问你，银州到底还是不是我们党天下？你这些年银州都干什么去了，吃干饭吗？还是年纪大了几岁，老糊涂了？”黄松几乎是咆哮着吼道。眼见黄松气得厉害,龙昌盛情不自禁地抬手擦了一下冷汗，赔笑说道：“老领导消消气，都是我工作没做好，让老领导操心了，我检讨我检讨……”“光是一句检讨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这回事情闹动静有多大？你以为银州是独立王国？知不知道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盯着银州？”黄松是真气坏了，丝毫也不再给龙昌盛留面子，大手挥舞，怒气冲冲。龙昌盛脑门上汗水汨汨流淌，也不敢伸手去擦拭了，就这么站那里，任由汗水滴涛答答地往下掉，满脸歉然表情。这个事情，确实要怪自己没有做好，让老领导省委书记面前被动了，丢了脸面。每当黄松雷霆大怒时候，龙昌盛一般都是不说话，佝偻着腰站那里，由得他狠狠训斥一番，消了气也就好了。现自然还是老样子。黄松指着龙昌盛鼻子，从头骂到脚，呼呼地喘息不已。眼见黄松火气发泄得差不多了，龙昌盛才赔笑说道：“老领导，您请坐，消消气……”“这气消不了！”黄松大手一挥，怒冲冲地说道，却不再站着，转过身沙发上坐了下来，扭着头，正眼也不望龙昌盛一下。龙昌盛连忙一溜小跑给黄松泡了茶水，双手端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老领导，都怪我工作没做到位，您息怒，消消气……”黄松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见龙昌盛还是毕恭毕敬地站那里，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坐吧。”“是，谢谢老领导。”龙昌盛暗暗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一侧沙发上坐了半边。一般情况下，虽然黄松是龙昌盛老领导、“恩主”,龙昌盛他面前也不曾如此小心谨慎过，只是今天情况特殊，龙昌盛不得不好好表现一下。他和黄松之间情谊，早已超出了普通老上下级关系，有点大哥和兄弟感觉了。别看黄松怒火勃发，将他骂得狗血喷头，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正说明了黄松对他信任。领导要是看不上你了，通常都会客客气气。训斥和怒骂，多数时候只发生亲近上下级之间。普通上下级关系，领导对下属骂得太厉害了，要生恨。“昌盛，你自己说说，银州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黄松又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随即又加上一句：“要说真话，花里胡哨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龙昌盛连忙挺直了身子，说道：“是，老领导，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主要还是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把主要精力都放到经济发展上去了，疏忽了社会治安治理整顿。”黄松微微颔首。至少黄松看来，龙昌盛这个话是比较可信。龙昌盛担任银州地区行署专员那几年，着实经济建设上下了一番苦功，银州市经济发展很。这也是那年银州能够成功地改市主要原因。这一点上，龙昌盛功不可没。银州经济搞上去了，龙昌盛当居首功，地改市时候，却因为年龄问题，不但没能当上市委书记，连市长位置都没捞到，龙昌盛是受了委屈。为了这个事，黄松也努力向上面争取过。黄松认为，规定是死，人是活，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固然很有必要，但也不能搞一刀切。像龙昌盛这样脚踏实地，扎实勤勉好干部，应该破例重用。为此，黄松和前任省委书记王进阶还闹过不愉。也正为这样，龙昌盛管未能正位市委书记，对黄松依旧满怀感激之意。老领导对他关心爱护，当真是没说。无论黄松怎么怒骂训斥，龙昌盛也都能坦然受之。“昌盛，这可不是简单工作疏忽。银州市乱成这样，可不是朝夕之功。我看，你推荐那个李成钢，能力和品德很有问题。无能！”黄松又有些怒火上升。别看他省委力保李成钢不失，实则心里头对李成钢十分恼火，隐约听说，银州市治安这么差，跟李成钢有很大关联。黄松保李成钢，一来是看龙昌盛面子上，二来也是出于斗争考虑。李成钢是银州副主任、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对银州市政法机关影响力很大。如果将李成钢调离银州市，由得秦伟东去胡闹折腾，连个制约他人都没有了。黄松意图很明确：银州治安秩序要整顿，但别不能乱套，必须按照规矩来。银州还得是他黄松“后花园”,不能因为换一个政法委书记，就翻了天。将李成钢留银州市，就能有效地制衡秦伟东，秦伟东与龙昌盛之间制造一个“缓冲地带”。或许因为李成钢制衡，秦伟东为了顺利打开局面，开展工作，还不得不向龙昌盛求援。如此一来，龙昌盛就能牢牢掌握主动权，银州市大局，便不会乱套。龙昌盛脸上略显尴尬之意。李成钢和他龙昌盛关系，就像他和黄松关系是一样，龙昌盛对李成钢，很是信任看重，也是他力荐之下，李成钢才能出掌银州政法大权。“老领导，李成钢这个人，能力还是有一点。关键是，现各种各样关系太复杂啊……”龙昌盛委婉地说道。银州市，类似李成钢这样干部，可不止一个两个多数都是龙昌盛提拔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些犯罪分子，搞不好就和银州市其他领导沾亲带故，李成钢就算想要严肃处理，其他领导龙昌盛面前一“哭诉”,龙昌盛一个电话打过去，李成钢就只能偃旗息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过关算了。龙昌盛这是很隐晦地告诉黄松，大家伙俱皆是黄部长老部下，李成钢也不敢得罪啊。“你糊涂！”黄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龙昌盛话。“怎么，因为关系复杂，该抓工作都不抓了？没有这个说法！昌盛，你给我记住，银州治安秩序，必须彻底整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没有任何条件可讲。这个秦伟东，是个狠角色，你千万不能小看了，不要因为人家年轻，就掉以轻心。该支持，一定要支持，不能含糊。”黄松很严肃地说道。“是，请老领导放心，我一定大力支持秦伟东工作。”龙昌盛连忙表决心般地说道。“当然了，治安要整顿，班子也不能乱。班子分工要明确，各管一行，这样才能有序地进行工作。”黄松望了龙昌盛一眼，淡然说道。“是，我明白！”龙昌盛马上又答道。“老领导,有个问题我不知道改不该说”“说吧。”“左书记与王书记是至亲,老领导又是王书记一手提拔,却为什么要选择银州开刀呢省委常委中,可有好几个是楚南本土势力!”“这个,我也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