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亮的鹤鸣,半空之中的陈晓,便被仙鹤托了起来,身边云舒老人凭空御风,全不见任何法宝,几息之间,两人一鹤,就来到了海角村后。
在这里,早有万剑宗的弟子等在这里,几乎都是清一色浅蓝色的长袍,金丝缀边,袖间纹有金色的小剑标记,只有藏青一身绿色,仿佛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众人见到云舒子,皆是躬身行礼,云舒子点点头,算是回应。
不远外,坟头林立,每一座上都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之上,并没有写名字。
陈晓只觉得眼中一阵湿润。
藏青走上前来,向云舒子一拜,
“禀太师叔,海角村二百一十一名村民的尸身,尽数再在,世人讲究入土为安,弟子便和众位师兄弟商量,自作主张,将他们如数下葬,被歹人拘走散落的冤魂,也已经尽数度化。”
云舒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晓,陈晓听他话语,早已浑身战栗,双目通红,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几乎陷入肉里,显然正在努力忍耐。
藏青看在眼里,又向陈晓供一拱手,
“小兄弟千万不要太过伤悲,之前我没有提前和小兄弟打招呼,实在是因为时间相隔太久,小兄弟又昏迷不醒,很希望你不要责怪我呢。”
陈晓深吸一口气,松开紧攥的双拳,擦一擦眼泪,向着藏青和几位万剑宗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磕了下去!
“几位哥哥姐姐的大恩大德,陈晓没齿难忘!”
见陈晓如此,云舒子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说什么,藏青呵呵一笑,伸手去扶陈晓,
“这原本就是我本正道人士该行之事,并无什么,更何况咱们一见如故,千外不要见外,今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怎么样?”
云舒子闻言,眉毛不禁跳了几跳,有些不喜,开口说道,
“陈晓是我刚收下的弟子,我看你们之后还是以师叔侄相称吧。”
藏青的手突然僵住了,本来站到一半的陈晓,突然失去外力,哎哟一声,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四周的万剑宗弟子,无一不是张大嘴巴,满面震惊,刷的一下,一齐看向藏青,藏青感受到身后师弟师妹们灼热的眼神,有些尴尬,便抬起头,望向云舒子,仿佛是在确认。
“干什么,难道我还能欺骗你等不成?”云舒子脸上似有恼意。
闻听此言,站在四周的万剑山弟子,突然一拥而上,争相去扶陈晓,原本站在陈晓面前的藏青,眨眼间就被挤出了人群,顿时哭笑不得。
“师叔,你可折杀我等了,快快起来,地上凉!”
万剑宗入门较早的弟子,谁不知道自己这太师叔脾气不好,最是难伺候,万一惹恼了他,回去之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陈晓被簇拥着站起身来,脑子里一阵迷糊,不禁回头看向自己的师傅,只见云舒老人,双目微闭,脸色并不好看。
一场闹剧过后,陈晓独自走到林立的坟头之前,看着那一块块无名的墓碑,胸中不禁气血翻滚,一股悲伤之意,再次充斥心间,眼泪再也抵挡不住,决堤而来,陈晓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身子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嚎啕大哭。
陈晓性子坚韧,已经隐忍多日,以他的年纪来说,实属不易,此时再见村中之人,已经埋入土中,最后却连一个姓名,也没留下,几日来的积攒,今天全部爆发,哭声嘶声裂肺,让人不忍。
站在不远处的万剑宗弟子,见此情景,也深受感染,眼角湿润,就连云舒老人,也避开众弟子,偷偷拭去眼角泪水。
陈晓毕竟大病初愈,身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康,此时万分悲痛,心绪紊乱,四周又是这种凄凉之地,阴气难免外侵,陈晓哭到后来,也觉得浑身无力,冰冷刺骨,脑袋也是一阵晕眩。
云舒子走上前来,伸手放在陈晓后心,一口真气度来,陈晓就觉得周身一股暖流围绕,胸口一阵舒坦。
“节哀顺变,你亲人看你如此,想必也是不忍,快快起来吧,从今之后,万剑宗就是你的家,万剑宗弟子皆是你的家人。”
陈晓点了点头,从地上站立起来,对他来说,师傅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亲之人了。
“要回家看看么?”
陈晓点了点头。
云舒子看向在藏青,刚才面向陈晓的好脸色全然不见。
“你背他去吧。”
“师傅,我自己可以走的,不要麻烦藏青大哥了。”
陈晓还没有适应自己万剑宗师叔的身份,开口仍然称藏青为大哥,云舒子闻言,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陈晓刚想迈步,却不料因为方才跪得久了,脚下酥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一次,没等云舒子开口,藏青已经快速走到陈晓跟前,
“小师叔,还是让我背你吧!”
“我……”
不由分说,藏青一下背起陈晓,转身就跑,惹得众师弟师妹一阵欢笑。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陈晓家门前,陈晓指一下,藏青就背着陈晓,走近屋里。
万剑宗的弟子十分上心,村子中的血迹,已经尽数打扫了,陈晓从藏青背上下来,看着家中熟悉的,略显凌乱的摆设,不禁悲从中来。
恍惚间,陈晓看见,父亲正伏在书桌前整理教案,母亲熬好了一锅米饭,看着自己,笑骂道:“你这小鬼,怎么回来这么晚?”
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仿佛过眼云烟。
床边,有一只小小的鱼篓,陈晓走了过去,蹲下一看,只见浅水之中,那条金尾鲤鱼,如今已经肚皮向上,漂在水面。
陈晓暗叹一声,过往种种,仿佛又回到眼前。
“这么长得时间,想必是饿死了吧。”
藏青眼尖,淡淡说道,看到这条从未见过的金尾鲤鱼,藏青也是暗暗称奇。
陈晓闻言,拿起桌旁一块发干的米饼,捏下几块,捻入水中,只是金尾鲤鱼,却全无反应。
“已经死绝了吧!”
藏青呵呵一笑,全然不相信这鲤鱼还能起死回生。
就在这时,金尾鲤鱼却突然打了个滚,掀起阵阵水花,三下五除二,便将饼渣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之后,仿佛缓过劲来,撒欢的游着。
陈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却大为高兴,又捻了一些饼渣下去,金尾鲤鱼毫不客气,如数消灭干净,吃饭之后,便浮在水面上,向着陈晓口吐泡泡,让站在身后的藏青也是一阵苦笑。
“嘿,这年头,连鱼也这么有个性,真是怪事。”
陈晓抱着鱼篓,走出屋子,就看见师傅云舒子领着一众万剑宗弟子,已经等在外面,陈晓走了过去,递过鱼篓,
“师傅,我想养它。”
云舒子看了一眼,眼中闪过异彩连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一瞬间,竟然很好脾气,让一众弟子也是微感诧异。
“好了,如今你也算是俗世尘缘已尽,便随我回山去吧。”
陈晓点了点头,身下便有轻风升起,转瞬之间,陈晓已经坐在仙鹤之上,飞上高空,万剑宗的弟子也各自御起仙剑,乘风而来。
陈晓回头,只见那生养自己的熟悉村庄,正慢慢变小,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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