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絮尖着嗓音继续喊“太子殿下快去请太子殿下, 太子妃娘娘晕倒了。”
也是凑巧,秦绪被沈阅气得一口气顺不过来,就在前面那条小路上站了许久。
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了一些心情想往书房去, 有人就惊慌失措找了过来。
今日这场赏花宴,意义重大, 绝对不能出差错。
秦绪匆忙赶到, 果然就看柳茗烟又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晕死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穿过人群直走过去,蹲下查看柳茗烟状况。
此刻的沈阅已然功成身退, 早早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不是怕他, 是懒得再跟他纠缠些有的没的。
其他人惧于他储君的身份,要给他留面子,也没人敢当面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绪四下扫视一圈无果, 只能先抱走柳茗烟回后院传太医。
立在不起眼处的沈阅顺势观察杨、陈两家姑娘的反应。
杨家的姑娘撇着嘴,下巴抬得高高的,满脸不屑, 跟只斗志昂扬的花孔雀似的。
陈家的姑娘则是娴静的低垂着眉目, 看似事不关己的淡漠样, 细看唇角也弯着讥诮的弧度。
冬禧哪想到她家小姐说到做到, 兵不血刃,直接三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当真搅黄了东宫这场赏花宴,唏嘘之余又有些后怕“小姐, 您瞧什么呢”
沈阅莞尔“看看即将要与太子妃打擂台的对手, 以后这东宫的后院该是会热闹非常的。”
那两个姑娘都是替补上来的, 即使是侧妃之位,原来也是她们无法企及的高度,显然两人都是对这桩姻缘满意的。
今日要宴的全是女客,本来秦绪是只需适时出现露个脸, 就算是给杨、陈两家一个态度了,之后席面上的事自是由柳茗烟出面招待。
现在柳茗烟倒下了,秦绪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亲自招待一群女眷吃喝
是以,荣锦很快就替他回来致歉,席没吃成,打发大家都散了。
当然,绝大多数人也没什么兴趣留下吃这顿饭了。
毕竟
私下聚聚聊聊东宫这不成体统的太子妃,与她闹出来的丢人现眼的笑话,这不比吃她一顿饭有趣的多
沈阅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旁边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也在谈论方才东宫的事。
春祺没跟着她一道儿进府,揪着冬禧问个不停。
冬禧一边耐心讲给她听,一边才注意到沈阅的情绪不太好。
她突然就想到秦绪说的那件事
可是当着春祺的面,又不好直言,只能忍着。
也就在她们回府的这段时间,有关东宫今日之事的各种流言已经飞快传开,大致总结起来分三条
第一,太子妃没有容人雅量,是个妒妇,只是听说了太子要纳侧妃的消息就当众失态,并且气到昏厥;
第二,太子妃与太子极有可能行为不检,在婚前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具体根据就是绘声绘色传的柳茗烟在听到“添人口”一事之后那个明显心虚的表现;
第三,礼部尚书柳大人家教不严、家风不明,纵得儿媳、孙女儿全都尊卑不分,不识礼数,僭越无礼。
只此三条,每一条都能拳拳到肉的重创秦绪和柳氏一门。
未曾站队太子的那些御史,立刻开始拟弹劾他们两家的折子,忙到茶饭不思。
沈阅既然是要算计,拿了柳茗烟当刀使,那她自然是将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算计拿捏到位
会将众人的思路往哪个方向引,会把矛头指向谁,最终会导致如何的后果。
虽然她以一介妇人之身,不该如此招摇在外给秦照树敌,但是自从她嫁给秦照之后,他们安王府和闻家就早成了秦绪和柳家的眼中钉,秦绪都一再欺负踩到他们头上来了,这只能算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反击。
回到安王府。
进门时,冬禧见沈阅没问,就代为向门房打听了下“王爷在家”
今日门房当值的还是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小厮,一笑就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在呢,王爷今儿个没出府。”
本来的确是兴致缺缺,心情也不怎么好的沈阅闻言,却是忽的勾唇轻笑了下。
秦照这人还是蛮以大局为重的,即使在京没领什么差事,平时一般也不喜欢无所事事在家呆着。
虽然成婚之后,他有时候会腻着跟沈阅凑在一起,但是有一次算一次
基本只要沈阅回娘家,他若不陪同,那就必是要去京郊大营舒活一下筋骨的。
今日他刻意留在府里
倒不是沈阅自作多情,猜他就是不放心她今日独自去东宫,在家等着,若有状况好随时赶过去。
冬禧并未瞧见她这小动作。
只等进了府,便借故支开了春祺“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给王妃备午膳。”
“是啊”春祺一拍脑门,“礼上了,饭却没吃上,还要饿肚子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
冬禧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春祺吐吐舌头,飞快的跑了。
冬禧等看她走远,陪着沈阅走上回廊。
四下无人,她便犹豫着提议“太子殿下提起的那件事王妃您若是觉得抹不开面,那要么奴婢去寻甘夫人打听一下她是女子,彼此之间好过话,而且她那性子应该也不会乱传闲话的。”
沈阅却是直直的往前走,表情淡淡“何必这么麻烦,我若是想知道便直接去找殿下当面询问了。”
冬禧心下一惊。
虽说秦照这样的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可谁家刚成婚不久的女子也会膈应夫婿身边的风流韵事。
尤其是沈阅这等高嫁的,受了这方面的委屈也只得咽下。
冬禧看着走在自己侧前方端庄又恬静的姑娘,突然就觉得很心疼。
并不是觉得安王府的这门婚事有任何的瑕疵,就是她从小陪着一起长大的小姐,看似一直都是这样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便有了一切,可是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女孩子,终究还是和别家娇养的姑娘不一样的
现在这才刚过了几日可以肆意些的安生日子,怎么就得立马面对这样的糟心事
冬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也变这么矫情了,兀自想着,居然直接抽搭起来,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
沈阅听到身侧的动静止步转身,反而被她吓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连忙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冬禧一时情绪上涌,哭得有点停不下来。
她顺手扯过沈阅的帕子抹泪,一面又哽咽着不敢直戳沈阅的痛处,只含混道“奴婢就是突然在想,人这一辈子的日子,若是想要一直的顺心遂意,怎么就那么难。”
沈阅何等机灵慧敏的心思,微微怔愣之后立刻明白她这是为什么了。
她反而是笑了“一个人这一辈子的路那么长,谁还能不遇几件糟心事若要求全责备,事事都要觉得不平都要锱铢必较,那还能有一日痛快日子过吗”
又帮着小丫头一起把眼泪给她擦了“你快别哭了,一会儿被春祺回来看见了,当心她笑话你。”
冬禧也就比春祺大一岁,只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这些年确实是她将春祺拿捏的死死的。
冬禧果然还是更要面子的,闻言,赶紧吸吸鼻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把情绪压下去。
沈阅等着她不哭了,才又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在二门前刚好遇到林管家。
林管家也很诧异“王妃不是前往东宫赴宴了吗怎的这个时辰便回了”
“出了点岔子,那边宴席取消了。”沈阅笑道,“对了,殿下这会儿在哪儿呢”
林管家心里狐疑,却未多问,只是恭敬回话“王爷在外书房。”
“没在见客。”
“没”
“好,我知道了。”
林管家作揖告退,又连忙赶着去厨房吩咐午膳的事。
沈阅转头对冬禧道“你先回后院吧,我去一趟外书房。”
冬禧立刻紧张起来“王妃”
沈阅笑容温和的拍拍她手背安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赶紧去跟他交代一声,省得后续东宫那边若要发难,会措手不及。”
“那奴婢陪您一道儿。”
“你眼睛都哭红了,快回去洗把脸,别丢我的人。”
沈阅戏谑着打发了她,独自去了秦照的外书房。
秦照对她很好,是那种完全放纵,全不设防设限的好。
他的内书房允她共用,外书房也说她随时想来就来,不拘何时也或者有没有外客。
这日家中并无访客,秦照上午回了几封南边来的公函,此时正展开一张舆图,微蹙着眉头细细的琢磨。
沈阅没敲门,直接推门的动静惊动了他。
他冷着脸抬头,见到是她,表情瞬间就缓和了下来,但眼神里也透出明显的诧异和不解“你不是瞧热闹去了”
“他家的热闹不好瞧,瞧多了还怪膈应人的。”沈阅撇撇嘴,脚步轻快的径自走向他。
秦照坐在案后。
她并未往他怀里挤,而是绕到他身后,自背后搂住他脖子,抱住了他。
秦照自然意识到今日的东宫必定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不过看沈阅现在的这个状态,显然没吃大亏,他也就故意没有主动追问,还摆起了架子“有话说话,大白天的拉拉扯扯作甚”
沈阅脸皮薄,一般不愿意大白天的和他腻歪。
明摆着
这男人是借题发挥,又小心眼儿了
沈阅拿出做错事和有求于人的厚脸皮来,依旧搂着他脖子不撒手,下巴蹭在他颈边闷声道“我今日在东宫给你惹事了。”
正在认真看图的秦照,按在舆图上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偏头打量她“吃亏没”
他不在乎她究竟给他惹什么事了,第一时间的反应
是问她吃亏没
就这一句话,便彻底打消了沈阅所有的疑虑,也重新巩固了她正在矛盾中微微开始动摇的自信心。
她明明不是那么脆弱和软弱的人,也有独自面对一切风雨的勇气和胆量,可是这个男人,他就是有法子把她随时随地变成个受不得丝毫委屈的矫情精
沈阅望着面前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但她脸上却始终带着三分戏谑调皮的笑的,还跟他贫嘴“我要是吃亏了,那现在带你杀回去咬死他们啊”
秦照隐约似乎察觉出来了她在强颜欢笑,可能真实的情绪并不怎么好。
他顺势用脑袋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嗤笑道“本王是你养的狗吗”
沈阅抿着唇,只是意味不明的笑。
秦照也不同她计较,他只是很寻常的问“他们又找你的茬儿了”
沈阅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她其实现在心里也不是很高兴,就有意和他顶嘴“你怎知就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秦照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但笑不语。
还是沈阅自己最后等不得,又不满的摇晃着他问“你不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照叹一口气,这才顺手把她拎过来,抱坐在腿上。
摆好了架势。
他才正色开口“来,说给为夫听听,看你能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就是你那个大侄子,听他那话茬儿该是知道了我们将要回梁州,又不死心的找上来恶心我,想挑拨着叫咱们一拍两散。”沈阅挪了挪屁股,还是侧身再次搂住他脖子。
她仰头,迎着男人的视线,语气带几分调侃也带几分笑意,看不出太具体的情绪“他跟我提了个人儿,说是前几年北边贺家送予你,打算与你结盟示好的礼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