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沈阅今晚情绪不对, 冬禧暂时也没敢过问,只在次日一早, 就将帖子交予了林管家, 叫他差人给东宫送去。
等她自前院回来,沈阅也刚好起身。
与春祺一起伺候她洗漱时,冬禧察言观色,见她这会儿瞧着比昨晚情绪好些了, 才试探着询问“王妃您当真要请那柳氏来咱们府上相见”
沈阅动作一滞, 转头问她“帖子送去了吗”
“奴婢已经交予林管家, 请他派人送去了。”
“嗯。”
沈阅继续洗脸。
冬禧等她洗完, 递了帕子给她,还是疑惑不解“她会来赴约吗”
“谁说那帖子是为了请她的”沈阅不答反问。
冬禧愣住。
沈阅莞尔, 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的冷意“我这里公然送去东宫的帖子, 无论给谁, 都必定要先自太子眼前过一遍的。”
冬禧的反应不慢。
略一思索之后, 却是勃然变色, 惊愕道“难道您这是要引太子殿下前来的吗”
自家王爷不在家, 那位太子殿下对王妃又一直不依不饶的有所纠缠, 如此这般的引狼入室
怕不是要吃亏的吧
沈阅却是漫不经心的眨眨眼, 甚至现出几分俏皮的神色。
她将擦完脸的布巾塞回冬禧手中“引狼入室在咱们府上见面,总比我孤身深入虎穴,去他那强。”
冬禧可不敢轻看那位太子殿下, 猛地打了个寒颤。
也顾不上好好收拾, 先把布巾扔到盆架上就急切追上来“可是可是您觉得他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沈阅一字一顿无比笃定。
这一刻, 女子的眸底闪烁着明亮又奇异的光芒。
只是这片光,与她平时的明媚清朗大不相同,反而透着几分凛凛的寒意。
“劳他费尽心机给我准备了那么一份大礼, 我却一直未曾主动露面答谢他该是早就没耐性等下去了”
可惜秦照不在,家里又没有长辈坐镇,他这么一个还曾经差点和沈阅达成婚约的外男不好贸然登门。
而她偶尔出行一趟,也是带着商秋等身手极佳的亲卫同行,他更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半路拦截。
说到底
沈阅头上顶着她皇婶这么个名分在,秦绪私下再是心有不甘,明面上他还豁不出去脸面名声不要,肆意妄为。
所以,沈阅递予柳茗烟的那封帖子,实则等同于下给秦绪的,拿柳茗烟当个幌子而已。
冬禧不确定她这样主动招惹把秦绪引来自家府里能做什么,瞧她脸色,也不敢问了,只觉得胆战心惊。
也不知怎的,这会儿她家主子表现的越是平静,她反而心里越是直打鼓,总有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危机感和压迫感。
沈阅则是没事人一般,照常的洗漱更衣,然后一个人坐下按部就班的用了早饭。
只是
她应该确实心情极是不好。
收拾妥当之后,既没有查账,也未曾读书写字做针线,而是百无聊赖的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一大把各式各样的发簪,又清空了隔间小书房桌上的笔筒,她人就坐在案后,面无表情的拿这两样东西当投壶游戏玩。
翠玉的簪子,她每扔一次,发出一声脆响,春祺心上都要咯噔一下。
那些金银打造的发簪,倒是摔不碎,可是质地太软,扔个几次下来,也就彻底废了。
也就那两支纯木雕刻的,怎么扔都不心疼。
王府的库房里虽然有大把首饰可以供她把玩挥霍的,可她以前真不这样,这等暴殄天物之举
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劝,都看得心里毛毛的。
最后,春祺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直接溜了“我奴婢去前院盯着消息,不是说一会儿那个柳氏会来么。”
沈阅想要快刀斩乱麻,约的柳茗烟就在今天。
帖子送过去时,因为是安王府的,门房提前得过荣锦嘱咐,就压根没往掌管庶务的陈侧妃处送。
门房管事直接交予了荣锦,荣锦则是片刻不耽误,揣上了进宫,候在承天殿外等着秦绪下朝。
今日朝堂上需要讨论的政务不多,但有关屯田新政上有部分悬而未决的议案,下朝之后皇帝召了秦绪以及户部的人要去御书房再议。
皇帝下朝后自后殿直接走了。
秦绪与一干朝臣,则是自正殿大门这边出来。
与他同行的几个臣子都识趣,见他府里亲随特意等着,便自动避嫌先走开了。
秦绪快步过来“何事”
旁边陆续还有别的朝臣经过,荣锦直接没开腔,自袖中掏出那封帖子递给他看。
秦绪认出上面沈阅亲书的字迹,本来不甚耐烦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
失神片刻,他又啪的一声将帖子合上,扔回荣锦手里“交予柳氏,叫她去吧,告诉她本宫忙完了亲自去接她回来。”
荣锦能在他跟前服侍,自然人精一样,立刻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是”
他揣了帖子,又马不停蹄赶回东宫。
柳茗烟被废了太子妃之位后,自觉丢人,就更是足不出户的躲着,整个人都变得消沉无比。
拿到沈阅邀她去安王府做客的帖子,她登时如临大敌“她约见于我作甚我同她之间又无甚交情。”
选妃宴后,曾经的确有段时间她在沈阅面前觉得很有优越感,觉得是自己战胜了对方,将对方踩在脚下,心中觉得骄傲无比。
可是自从连续三次在沈阅手里吃大亏后,她如今别说是看见沈阅必定绕道走
就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紧张的头皮发麻。
这女人邀她去安王府做客她再傻也知道这其中必定更没好事,她要肯去,那才是傻到家了。
柳茗烟态度坚决,立刻就将帖子推回来。
可是,荣锦没接。
知道太子宠爱这位,他面上始终挂着一成不变的谦卑笑容,温声软语的转述秦绪的意思“这是太子殿下的口谕,殿下说了,请您尽管去,也不妨在安王府多坐会儿,陪陪安王妃,等他忙完自宫里出来,会亲自去安王府接您。”
柳茗烟听他提起秦绪,心下才稍稍安定几分。
只
她仍是觉得沈阅主动邀约就是想害她。
心中抗拒,她依旧还想找借口推脱“可是我如今这个身份由我去安王府拜会安王妃也不太合适吧要么要么你去问问陈侧妃”
她的太子妃之位被掳之后,府里暂时没了正妃,杨氏在坐小月子,依旧还是陈氏掌着管家权。
素日里,柳茗烟是打从心底里不服对方的,可这会儿为了不去和沈阅打交道,她反而顾不上这么许多。
荣锦依旧不为所动,保持微笑“马车都给您备好了。安王妃是长辈,她点名要召见于您属实也是不好推脱拒绝的。”
顿了下,又重复一遍“而且殿下说了,稍后过去接您,您大可告知安王妃一声,想来她也不敢对您如何的。”
两句话,将柳茗烟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柳茗烟蹙着眉头,几次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荣锦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温和”面孔,她便知此事由不得自己。
只得是不情不愿的重新更衣装扮。
孔絮如今已不在她身边,本来若是顺风顺水岁月静好的,秦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她身边的丫头,可是在柳茗烟接二连三的闯祸之后,孔絮那个丫头还惯会煽风点火,从来不知收敛,所以在柳茗烟被废了正妃之位的同时,孔絮也被秦绪勒令带走了。
人被带去了哪里,或者如何处置,柳茗烟不知道。
当然,即使她知道了,她也无可奈何,因为忤逆不得秦绪。
她这里磨磨蹭蹭,收拾了有小半个时辰,终究还是被赶鸭子上架,由荣锦亲自陪着出了门。
陈氏那边正在拨弄着算盘珠子核对府里开销,心腹婢女得了消息赶忙来报,她却是坐在案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淡淡道“既然是荣锦陪着,那就必是殿下的意思唤她出门的,随她去吧。”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她与杨氏还有柳茗烟的心态都不同,争宠笼络男人的心就只是顺带着的,相对而言,她更热衷于争权。
所以,哪怕是太子殿下制造的惊喜带柳茗烟出去游玩了,她也半分不会计较。
随便吧,柳茗烟再得宠又如何
就她那样的,横竖是没能力掌家,一个男人手里的玩物罢了。
与其和柳茗烟计较,她反而更悬心
以后太子将要续娶的太子妃才是她的威胁,她如今这般卖力表现,也是伺机寻找被扶正的可能。
妾室扶正成正妻这种事,在普通官宦人家里是不可能容许发生的,但是皇家是个例外,她多少还有几分机会的。
另一边,柳茗烟去到安王府,下车往门里走时,都觉得每一步仿佛千斤重。
她几乎是硬着头皮勉强走进去的。
春祺就守在门房,和小厮婆子们嗑瓜子聊天,亲自安排先把她放在了前院一个花厅,然后跑回后院给沈阅报信。
沈阅手里那几支簪子已经被祸害的差不多,但她意犹未尽,又让冬禧去库房新搬了一箱首饰,正在里面挑能用的簪子。
春祺看着桌角那堆已经成了破烂的玩意儿,心上直滴血。
沈阅见她不语,一边挑着簪子,一边随口发问“什么事”
春祺使劲忍着不叫眼睛再往那些东西上瞟“哦,那个太子嫔柳氏到了。”
沈阅还没说话,却是冬禧忍不住追问“就她一个人吗”
春祺觉得她这问的很奇怪,不解的看着她“嗯。”
可沈阅说了她真正想请的是太子秦绪啊
冬禧有些忐忑的又转过头去看沈阅,沈阅却是眯了眯眼,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是挺注意避嫌的,既然是分开来的那就更好了。”
她顺手捞了几支簪子出来,又冲春祺挑挑眉“把她带这来吧。”
她跟柳茗烟关系又不好,把她请房间里来叙话,其实不合适。
春祺也不敢反驳,转身去前院领人。
柳茗烟越是跟着往这王府后院里走,就越是有种深入龙潭虎穴的危机感,整个人都惶惶不安,忍不住的左顾右盼。
等春祺把她领进沈阅和秦照卧房时,她站在门口,甚至头皮发麻的不敢往里进。
“王妃,您的客人到了。”春祺恭恭敬敬的禀报。
“嗯。”屋里传出沈阅淡淡的一声。
柳茗烟没看见她人,警惕的四下扫了一圈,最后还是看见引路的春祺先朝小隔间去
她跟进去,才看见那里是个简易的小书房。
沈阅坐在案后,没什么表情的在扔簪子玩儿。
桌角上已经摔烂了一堆。
身为女子,大抵都是打从心底里宝贝这些物件,柳茗烟也忍不住蹙眉,多看了好几眼。
“从太子妃到太子嫔,瞧着你到底还是没学会规矩。”沈阅声音带几分慵懒的讥讽,却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她一眼。
柳茗烟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又红又白。
沈阅这辈分在这摆着,她以前是太子正妃时,还能仗着身份在对方面前抻抻脖子,可如今
柳茗烟知道她该识时务,服软见礼请安的,至少圆个场面。
可是当着沈阅的面
她就是不想受这个屈辱,膝盖仿佛被钉上了钢板禁锢似的,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
她只僵硬的站在那,一双剪水双瞳中,眼泪泫然欲滴“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羞辱于我,看我笑话的吗”
横竖他俩也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柳茗烟索性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沈阅这才终于自案后抬眸看向了她。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极冷。
摆出这种神情的沈阅,甚至叫柳茗烟觉得十分陌生。
“我倒是不想看你的笑话,也想等着你有本事反过来羞辱我,可惜你就是个废物点心”沈阅开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当初谋夺太子正妃之位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这才过了多久你还能不能管好你自己的男人了”
柳茗烟听她说前半段的时候,依旧觉得她是翻旧账,故意落井下石,还仗着身份特意把她找来羞辱的
可是,听了沈阅这最后一句,她才觉出几分不对味。
狐疑的脱口质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阅用力往笔筒里丢了一支步摇,上面金叶子撞击摇曳,沙沙作响。
她看着柳茗烟,表情愠怒“你那位太子表哥一直在背地里不依不饶的纠缠骚扰于我,你知不知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柳茗烟,就连冬禧和春祺两个都惊得三魂七魄满屋子乱飞。
虽然这不体面的事情的确是太子做的,可
可这也不能直接当面说出来啊
即使屋里和院子里都没有外人在,冬禧也下意识的想去掩房门。
却还不等她付诸行动,柳茗烟已经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嚷起来“你胡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