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恬恬的记忆中, 范海林一直都是个热心而有正义感的人。
小时候村里有两只流浪狗得了狂犬病,满村子乱咬人, 当时村里的成年男性都去围捕那两只疯狗, 小孩子们全都得了叮嘱,在家里躲着不准出去。
当时大表哥孟正阳和二表哥孟少阳都出去帮忙了,姥姥又去了供销社买布, 家里只有孟恬恬一个人。
她躲在衣柜里,听着疯狗的狂吠声从村头一点点逼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围攻的人群里有人被咬了, 痛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这下她彻底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吓得小脸儿惨白, 浑身发抖,双手死死地扒着衣柜的门, 生怕疯狗闯进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急切中透着股担心, 她还以为是表哥回来了,赶紧从缝隙里看了过去,却发现来的是范海林, 这叫她很是开心, 因为海林哥哥跟表哥一样勇敢,一定是来护着她的。
柜门被打开,她依旧蜷缩在角落里,哭声却自发地止住了。
那一刻,她觉得海林哥哥就是个英雄, 一个敢于冒着被疯狗咬的危险来陪着自己的英雄。
她咬着双唇,攥紧了范海林的衣摆,在他灿烂的笑容里逐渐平静了下来。
后来那两只疯狗都被打死活埋了,被咬的人也被送去了省城救治,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狂犬疫苗,听说那人病发去世了,怪可惜的。
从那以后,孟恬恬就挺信任范海林的,可她万万没想到,长大后的范海林居然变了个人,变得自私,阴狠,手段毒辣,恶劣至极。
来岛上的那天,她真的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海林哥哥了,他是被穿越者鸠占鹊巢了。
现在,阴险的那个范海林不见了,孟恬恬默默松了口气。
她攥住了郑长荣的衣摆,起身看着对面目光纯粹的范海林,神色淡然,平静而疏远,她得琢磨一下怎么开口,毕竟对于不同的人,她的态度也会跟着变化。
范海林恍惚了一刹那,脑子里多出的这段记忆陌生而惊悚。
他这三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坑了那么多姑娘,害了一个又一个上级领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排长,一路爬到了营长
还差点把眼前的郑长荣给弄死了,自己取而代之
天哪,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晃了晃脑子里折磨人的记忆,他不明白“甜甜,这是在哪,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是在做梦吗我一定在做梦,我怎么会为了别的女人违背跟你的婚约呢我说好了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我我”
泪水滑落,范海林忽然特别的无地自容,他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孟恬恬蹙眉“长荣哥哥,你是不是很好奇他怎么了”
“不管他怎么了,肯定没安好心。”郑长荣对他敌意很大,他厌恶一切心思恶毒的人,可刚刚看范海林的眼神,似乎灵魂被撕裂了一般,恶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愧疚和自责。
他不理解,只能当做是范海林在演戏,试图把他和他媳妇当猴耍。
孟恬恬静静地凝视着他,小手钻进他粗糙的掌心,并不在意那些老茧的摩擦。
十指相扣,满怀赤诚的小媳妇拉着他跑了出去“回头我跟你慢慢解释,走,先稳住他,他要是不愿意帮忙,我还得想别的法子。”
郑长荣没有说话,心里别别扭扭的,脚下带着抗拒。
以至于都到外面了,他还是被动跟上的状态,直到他看到他家小媳妇为了拽他累出了一头的汗来,这才赶紧化被动为主动,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一直追到了码头,小两口才看到了站在海水里抹泪的范海林。
他想跳海的,他想用死亡来赎罪的,可是临死之前,最后的那一点记忆唤醒了他,甜甜好像有事要他帮忙。
他还不能死。
可他一想到甜甜被自己辜负,一想到这个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和悔恨。
他站在海水里,死也不是,活也煎熬,一时竟然骑虎难下,引得不少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呼唤,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海林哥哥,而是一声陌生又疏远的“范营长”。
小媳妇的声音娇娇俏俏的,却像是刀子在扎他的心。
他猛地回头,看着十指紧扣的小夫妻俩,那一瞬间,差点被汹涌的酸涩所淹没。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风浪,头顶是明媚的骄阳,心里却是暗无天日的狂风暴雨。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水走回岸上“什么事,你说。”
“你跟我来。”这里人多,不适合谈正事,孟恬恬跟郑长荣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带着范海林一起去了看管谢玉秀的地方。
推开门,院子里的女人正在扯女兵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像个失心疯,闹着要出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孟恬恬,以及她身后的两个男人。
郑长荣身材魁梧,就像是一座气势万钧的巍峨大山,瞬间压得谢玉秀喘不过气来,而落在后面半步的范海林虽然比郑长荣要矮个五公分左右,但依旧是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这身高就算是放在北方也不逊色,更不用说在南方了。
而这两个男人,明显都是孟恬恬这边的人,因为两人看向她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火热黏糊。
谢玉秀蹙眉,她松开了女民兵的头发,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正了正领口,又用双手梳理了一下头发,随即神色漠然地问道“居然一下来了三个人,有什么屁快点放。”
孟恬恬没理她,而是转身看着范海林“她才是跟你有婚约的那个人。”
范海林仔细打量了一遍谢玉秀,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更像孟少阳的姑妈,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充满了利益得失的算计,跟孟恬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叹了口气,为了弥补这三年的过错,只能认命“我愿意配合,可要是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她会同意的。”孟恬恬还是打算接触一下左辉,不为别的,只为了先探探虚实,她自然知道妈妈说的话不假,左家背后水很深,不是单独的哪一个人可以撼动的,可是,她的妈妈已经被关押折磨了那么久,她不想妈妈回来还要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烦心。
她叫范海林在这里等等,她先出去跟郑长荣商量个事。
毕竟接触左辉不是小事,她现在跟郑长荣已经结婚了,大是大非面前,有必要跟他商量一下。
尤其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系统,还能跟妈妈和老谢联系,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很多惊人的秘密。
她牵着郑长荣的手,一直走出去很远,直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直到四下里只剩暴雨来临前的风声。
她依偎在他怀里,细细地说了说这段时间的事,系统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坦白,干脆先略过不提,只说现在掌握的信息都是张娟告诉他的。
郑长荣听说霍齐家已经逃出生天了,还挺意外的,又听说老谢已经跟她汇合了去救人了,更是目瞪口呆。
他忽然好奇“你昨天睡了一天也没出去,今天又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你见过张娟”
“就之前去派出所找阮娇娇,碰到张娟了。”孟恬恬扯了个谎,她还是觉得系统什么的太匪夷所思了,不想她家长荣哥哥觉得她是个怪物。
郑长荣愣了一下,本打算反驳她,想想还是没有拆穿他家小媳妇。
至于他在卫生所那边见到了张娟,并跟张娟一起往回走了一段路,甚至看到张娟在路口拐弯回了家这件事,他打算先藏在心里。
他家小媳妇似乎瞒着他什么事情,他不急,再给她点时间好了。
他点点头“左家我有所耳闻,这个左辉听说有点像首都那边的顽主,身边围了不少的大院子弟。”
“大院子弟他难道是军属吗”孟恬恬很是意外,左大海不是供销社的吗,难不成还是部队的人
郑长荣点点头“那倒不是,只是听说他很能打,所以海军大院的子弟都喜欢跟他玩,但他这么招摇,肯定有人看他不爽,其中有个叫胡伟民的跟他一直是死对头,你要是真想从左辉下手,我可以先把胡伟民找过来,咱们跟他打听打听”
“好,那就拜托你了。”孟恬恬没想到自家长荣哥哥也知道这号人,这可真是意外收获了。
于是她去看管谢玉秀的院子外头等着,郑长荣则亲自找人去了。
这个胡伟民是副师长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出头,本来被推荐了去读工农兵大学,结果被左辉背后捅刀,搞了个举报信,把他给挤兑下来了。
现在这个读大学的名额被左辉的妹妹占据了,胡伟民恨左辉恨得牙痒痒,这半年来一直在找左辉的茬。
一听郑长荣说需要他帮忙对付左辉,简直给他乐屁了,二话不说就跟着郑长荣出来了。
一路上说了不少左辉的事情,左辉的喜好,左辉的长处和短处,左辉身上容易被拿捏的特殊爱好,左辉犯下的斑斑劣迹等等等等。
郑长荣听得脑袋疼,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左辉俨然就是海岛一霸啊。
胡伟民深表赞同“你想啊,我还有个副师长的老子呢,他都敢惹,咱岛上怕是真找不出来他不敢惹的人了。”
郑长荣转身打量着胡伟民“有没有可能,是你太笨了”
“啊我”胡伟民被问得哑了火,这要是换了是个别的谁,他肯定来气了,可现在这人是郑长荣,他是服气的,也是不敢惹的,只得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吃过的亏,“好像好像是有点笨。”
“你直来直去的,他这种喜欢阴人的还不是一阴一个准你得学着把话咽回肚子里去,想打击报复也得谋定而后动,不能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不然你以后还得吃亏。”郑长荣算是明白了,这位小少爷就是自己把自己坑死的。
这么一个人,别说是有个副师长的老子,就算有个玉皇大帝的老子,也难保不被人算计。
他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前面院墙外乘凉的小媳妇“到了,喊嫂子。”
“呦,郑团长,你可以啊,老牛吃嫩草啊,小嫂子怕是还没有二十岁吧,看着可真水嫩。”胡伟民嘴贫惯了,结果下一秒屁股就挨了踹。
“嘴巴老实点,别瞎说”郑长荣白了他一眼,胡伟民立马老实了。
笑着跑过去,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嫂子好。
孟恬恬抬头一看,乐了,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跟这种人相处不累,挺好的。
她站了起来,把身边没拆的椰子拿了一个扔给他“新鲜的,刚摘的,给。”
胡伟民稳稳接住了这只大椰子,笑着转身问道“郑团长,嫂子真好,都没给你呢,先想着我了,嘿嘿。”
郑长荣没理他,刚走到自家媳妇面前,怀里就多了一个已经插好了竹吸管的椰子。
他把椰子接住,神色平静地转身看着胡伟民,还故意低头吸了两口。
胡伟民哀怨脸“小嫂子欺负人,我的怎么没有插吸管”
“我只来得及削了两根吸管,要不你自己来”孟恬恬笑着把手里的竹子和刀递了过去。
胡伟民哼了一声,抢走了孟恬恬身后的小马扎,坐在树荫下自己削起了吸管。
三人扎堆聊了会,胡伟民停下手里的刀子“小嫂子,你和郑团长肯信我,我真是感激不尽。这样,骗左辉来的事交给我了,我那有个狗头军师,每次我骗左辉出来都是他出的主意,回去我就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你就按着我说的法子,谢玉秀是谢师长的女儿,你爸是副师长,这一正一副关系那么铁,她结婚你肯定得来,到时候你就把你们圈子里的人都通知一遍,就说是来给你玉秀妹子捧场的,但独独不通知左辉。到时候左辉受不得这个冷落肯定会想办法过来凑热闹的。”孟恬恬不声不响的,已经想好了法子。
胡伟民一听,连声叫绝“可以啊小嫂子,你这招绝了”
说着他又跟郑长荣吹了起来“郑团长,你眼光真不错,小嫂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等你俩有了孩子,那就是强强联合,孩子有她的脑子,再有你这体格,那家伙,简直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
胡伟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多了根吸管。
原来是孟恬恬看他笨手笨脚的,便三下五除二削了一根拿给了郑长荣。
郑长荣看他一下子秃噜了这么多话,臊得他家小媳妇都起身躲开了,便赶紧把吸管塞到了他嘴里,好叫他闭上嘴巴,消停一点。
胡伟民哪里想得到这里,只管乐呵呵的,拿着吸管扎椰子去了。
郑长荣起身跟了过去“你跑什么害羞了”
“你听听他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媳妇当然是害羞了,这才刚结婚呢,都说上孩子了,难为情死了。
不过她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要是她和长荣哥哥有孩子了,那果然还是随了他的体格比较好,个儿高,骨架大,走哪儿都叫人不敢小觑,挺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跟谢玉秀交涉。你要一起来吗”
“嗯。”郑长荣本来不想进去的,但一想到那个眼神变得清澈的范海林,他就忍不住想跟着。
防狼。
胡伟民也跟了进来,到了院子里,他见谢玉秀疯疯癫癫的,还挺纳闷的,很担心跟她一起进屋去的孟恬恬会不会被欺负。
他提醒了郑长荣一声“小嫂子会被谢玉秀揍吧”
“她不敢。”郑长荣往窗户那靠了靠,试图用自己魁梧的身形给谢玉秀带来视觉上的压迫感。
他挡住了窗口大半的阳光,谢玉秀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觉得被谁攥住了嗓子,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蔓延。
半个小时后,孟恬恬等人一起离开了这边院子。
路上胡伟民好奇得心痒痒“小嫂子你到底说什么了”
“晓之以厉害,动之以亲情。”孟恬恬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拿谢玉秀最在乎的两个人来做文章罢了。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左辉这个人,又是谁安排的民警跟踪了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大哥不知情吧。那你就错了,你的土炸药是没炸到人,可你把大哥的心炸没了,他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一刀。
“你再好好想想,老谢真的是去广州看病了吗如果不是,那他干什么去了”这是孟恬恬送上的第二刀。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张世杰还活着。”这一刀彻底让谢玉秀相信了阮娇娇已经背叛了她。
而孟恬恬从她眼中看出了惶恐和不安,便立马补上了最后一刀“知道我二表哥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因为他假期有限,他还要去找吕学良的麻烦呢。”
谢玉秀最终崩溃得嚎啕大哭,口口声声骂孟恬恬是毒妇。
孟恬恬不气,只问她到底答不答应嫁给范海林。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劝一劝大哥和老谢,你都是被坏人强迫的,你是在乎大哥和老谢的,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这话言不由衷,孟恬恬自己都不信,可这却是谢玉秀身陷绝境时的一株稻草。
她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这根稻草,选择了妥协。
在前面的路口分开,胡伟民热情地挥了挥手“小嫂子,事情办成之后我会给你送信过去的,等我好消息。”
“记得送去大院那边。”孟恬恬也跟他挥了挥手,转身的时候,却见范海林酸不溜丢的收回了视线,一脸的卑微和落寞。
孟恬恬只当没看见,挽着郑长荣的手,去码头那里拿走了黄花鱼,回海珍珠去了。
路上她又看了眼山包里的科学家们,还好,鬼打墙让所有试图出去的间谍都在绕着山包转圈圈,鱼腹藏书已经被挖出来了,科学家们拧成一股绳,正在努力自救。
他们找到了竹楼里的枪支弹药,暂时没有跟间谍爆发正面冲突,而是安排两个人占据了竹楼,假装只是守着失踪的友人的房子。
而山包里的间谍们,则聚在一起商量着到底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危机。
有人提议干脆把这群科学家放出去试试,看看他们会不会也鬼打墙,有人反对,要是科学家出了事,大佐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终事情陷入了僵局,一群人只好等着。
“反正明天就是五天一次的物资补给时间了,到时候补给队上山,咱们就有救了。”
众人最后意见一致,准备等待救援,他们就不信了,下山的会鬼打墙,上山的总不至于也鬼打墙吧
于是他们离那群科学家远远的,一个个握紧了手里的枪,不敢大意。
孟恬恬松了口气,那就明天继续耍他们,今天她可以休息休息了。
船身快靠岸的时候,她又看了眼妈妈和老谢,发现这两人还是没和好,她逐渐习惯了妈妈在一辆车上,老谢在一辆车上的状态。
笑着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没去成市里,不过今天收获不小啊。”
郑长荣扶着她下船,回到小木屋那里时,发现院子里多了只哈巴狗,正满院子狂奔,屁颠屁颠的在追着什么。
嘭的一声,一块骨头从眼前飞过,哈巴狗再次扑了上去,叼住之后摇头摆尾地去了水井那边。
郑长荣跟进来一看,才发现是狗蛋儿在训狗,他乐了“媳妇儿,你看,你收养的这只猫还会耍狗玩儿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
又肥又胖,养得还挺好。
孟恬恬看了眼,笑着应道“挺好的啊,以后我们不在家,狗蛋儿自己也不孤单了。”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跟过来的范海林“你不回你的大宿舍吗”
“我”范海林如梦初醒,他都没注意脚下的路,就这么稀里糊涂跟过来了。
现在被孟恬恬问了,他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尴尬“我回去准备结婚的事,可我之前打的结婚申请是跟阮娇娇的,我”
一想到自己还跟阮娇娇那个过了,范海林更是无地自容。
他简直不是个东西。
“算了,我先去问问政委,要是能撤回就撤回,要是不能,我重打一份,反正是假结婚,也不是那么重要。”范海林说着,落寞地离开了。
虽然鸠占鹊巢的人离开了,但他却从留下的记忆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按着原著,他是要在小星星岛上出事的。
他的设定是这样的为人正直,热心,但却有勇无谋,凭着一腔热血冲在了最前头,却踩中了陷阱,被炸晕过去,成为了俘虏。
但是海岛这边并不知情,在清理战场的时候,看到了他被炸飞的衣帽以及地上的残肢断躯,还以为他死了。
因此,他那个不远千里前来履行婚约的未婚妻,便成了一个望门寡。
岛上的人嘲笑她,挖苦她,甚至有人带头欺负她,羞辱她,这时郑长荣站了出来,在一次次的帮助和守护中,两人爱上了彼此,喜结连理。
三年后,他沦为俘虏的消息才传了回来,而那时候,人家两口子已经连大胖小子都抱上了。
后来郑长荣将他营救回来,他却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而憋着一口气,在又一次的军事行动中不听指挥,孤军深入,最终被炸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他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难受。
他能理解另外一个范海林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毕竟谁不想活着呢。
可他不能接受另一个范海林踩着他人尸体上位的做法,这跟禽兽是没有区别的。
他不要做禽兽,他要做个正直的人。
既然有勇无谋,那就沉住气,努力让自己变得有勇有谋,而不是去害人啊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跟甜甜的缘分尽了,可他还有一身的血债要偿还,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然他到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的。
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很快就要改革开放了,他不准备留在军营了,他准备下海经商,赚钱养活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们。
他们的男人或被他设计害死了,或被他设计下放了,他必须弥补这一切,必须
他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政委办公室的大门。
而这天下午,郑长荣跟自家媳妇回到小木屋里又重新捋了一遍所有的事情,他忽然做了个决定,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看着自家心事重重的小媳妇,道“云南那边肯定是硬骨头,不好啃,必须让中央出手。甜甜,这事咱得上报,现在就上报,哪怕没有证据也要上报。”
“没有证据的话,上面会采信吗”孟恬恬不是没想过上报直接申请支援,可她用什么身份上报,拿什么证据证明呢
郑长荣却笑“丈母娘可是为国家做出了杰出贡献的科学家,上头一定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所以才相信了她叛逃的指控。这时候只要有人喊冤,上头一定会高度重视,哪怕是假的,也会派人走一趟。”
“那那走,咱们赶紧给首都那边打电话。”孟恬恬有些激动,真要是首都那边有人来帮忙就太好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放心云南那边。
郑长荣宽慰道“这样,你有你大表哥的电话吗咱们先跟他通个气,只要他信你,这事再由他出面亲自走动走动,咱们再打个电话伸冤,一定可以惊动首都那边,说不定还会派专案组下来。”
“不过这么一来,也会惊动间谍组织的吧”孟恬恬担心,万一首都那边也有敌特分子呢
郑长荣却道“肯定有敌特分子,可越是这样,越是要请上头出面,不然就凭他们瞒了十几年滴水不漏的本事,只靠咱们几个是撼动不了他们的。等首都那边点头了,咱们就去找报社造势,先放出假消息,就说在云南发现了疑似核物理专家霍齐家的遗物,看看这群间谍会不会狗急先跳墙。”
“好,听你的。”孟恬恬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全靠妈妈和老谢自己苦苦支撑,要破局,就不能瞻前顾后,不能前怕虎后怕狼。
而且,这个放出假消息的方法真的不错。
她真是被她家长荣哥哥有勇有谋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忍不住就献上了一个香香的亲吻。
这下可糟糕了,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腰虽然酸了,心里却是甜的。
夜幕降临,车队停在了昆明郊外三十公里处的一个山谷里。
“怎么不直接开进城去”老孙不解地看着老谢。
老谢神色凝重地下了车,看着远处灰暗的夜色,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昆明越是心慌,总感觉直接过去会出事啊。”
“那要不,我先过去探探路”老孙反正已经病退了,比较好找借口,就说是过来旅游散心养病的。
谢振华沉思了片刻,决定开个会商量一下再说。
这里跟着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一群人,有他的老部下,也有他的老班长,有他曾经背靠背托付性命的老战友。
十来个人,加上霍齐家和张世杰,一致同意先让老孙过去探个路。
“要是昆明这边水很深,我估计就出不来了;可要是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明天这时候我肯定出来找你们了。所以你们就在这附近等我一天。要是过了明天晚上十二点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们赶紧走。”老孙沉着地指挥道,“到时候如果封了路,你们就弃车,走水道离开。云南最大的好处就是山川多,水流多,真要是被间谍觉察出来了,他们想追上来一网打尽也是要费点功夫的,到时候广州军区的人肯定过来了,你们想办法跟他们汇合,之后直接向中央汇报情况,让首都直接派人过来支援。”
“好”众人纷纷点头。
片刻后,老孙叫上另外一个办了病退的老刘,老哥俩一起走了。
剩下的人要挤一辆车有点困难,还好他们开的是皮卡,里面坐不下的可以去后面敞开的车厢里凑合一下。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就下起雨来。
还好之前的帐篷没人舍得丢弃,都带着了。
于是众人选了一处高一点的平地,就地扎营休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霍齐家不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指环里的东西,加上老孙和老刘车上还带走了几个帐篷,这么一来,霍齐家和另外四个人就成了没有帐篷的小可怜。
其他四个分别被老战友们叫了进去,两个人挤一个帐篷。
最后剩下霍齐家在外头,孤零零的。
张世杰坐在帐篷里看着她,却张不开口,而谢振华
他则直接死皮赖脸的,过来把霍齐家拽进了帐篷里面。
霍齐家不依,闹着要出去,谢振华只得劝道“我的姑奶奶,我出去行不行你好好歇着,咱闺女还没见过你呢,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可千万不能生病感冒。你给我好好的,坚持到回家再跟我算账行不行”
霍齐家沉默了,眼睁睁看着谢振华出去了,眼睁睁看他拒绝了张世杰,最后一个人往身后的山洞去了。
霍齐家犹豫了一会,想想还是追了出去“你干嘛,山洞里潮气那么大,你身上这么多伤回头感染了怎么办再说了,你就不怕有蛇吗”
“你管我呢,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罪不可恕的人,你当我提前服刑好了。”小老头还矫情起来了,转身还是要进山洞。
气得霍齐家直接掐了他一把“你给我站住”
谢振华很听话,站那一动不动的,但也不肯回头。
霍齐家叹了口气“你进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这是你对犯人的人道主义关怀吗”小老头委屈着呢,转过身来,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霍齐家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发火不要生气,随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拽回去了。
进了帐篷,她背过身去“你先把湿衣服脱了,脱了转过去,不准看我,我换身干净衣服再给你换药。”
“嗯。”谢振华没想耍流氓,婚还没离,不合适。
但他媳妇终于肯理他了,他还是挺开心的,利索地脱了湿衣服,团成一团放在了角落里,随后便转过身去“你快换,我闭上眼了。”
霍齐家还是有点紧张的,她跟这个男人十八年没见了,原以为重逢后等待她的是团聚,是夫妻两个历经磨难后的再次结合,没想到
哎。
她叹了口气,换上另外一套打了补丁的款式老气的连衣裙,把湿了的衣服也团起来摆在了角落里,随即拧亮了手电筒“你躺下吧,我给你敷药。”
谢振华很顺从地照做了,视线黏糊糊的,跟胶水似的,在他媳妇脸上徘徊。
“齐家,我都成老头子了,你还是那么好看。”他是真心的,两人都老去了十八岁,可她风韵犹存,而他却像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了。
霍齐家没接这话,认真地清洗着他的伤口,淋上消毒水后俯身吹了吹。
只这一个动作,便吹皱了老头子的一池春水,忍不住摁住了她的手“齐家,别别吹,我怕我克制不住”
“”霍齐家拍开他的手,怒气上头,不想理他了,“什么人,给你上个药都能浮想联翩”
“我我十八年没碰过女人了,齐家,我想你那不是应该的吗你这生气生得好没道理,你总不能要求我对你无动于衷吧,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小老头委屈开了,什么人,他又不是故意的。
谁叫她在他身上又摸又吹的,他虽然有原则,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啊。
霍齐家扭过头去,又气又臊,骂道“这就克制不住了那你娶进门的那个女人呢我就不信她没试着亲近你,你真能克制得住”
“天地良心,我跟她一直各睡各的,她要是靠近我我立马发火。齐家,我不是人,我居然又娶了一个,可我的心是你的,身体也是你的,我谢振华这辈子不会碰别的女人,哪怕我进了棺材,我也问心无愧。”谢振华急了,他可真没碰过苗金花,他守身如玉着哩
霍齐家嗤笑一声“呦,那我还得给你发个牌坊,上面写上四个大字贞洁烈夫”
“好啊,你现在就给我发,我实至名归啊”谢振华开始贫了,他媳妇愿意跟他开玩笑了,这是好兆头啊。
他开心地枕着胳膊“齐家,我跟你说,咱甜甜跟我说你在云南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我见着你,一定要跟你抱头痛哭,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些欺负你的人。虽然咱也没抱头没痛哭,可咱现在到昆明城外了,赶明儿老孙那边一有消息,咱就进城找部队去,咱给首都打电话,告诉他们霍齐家不是叛逃的资本家小姐,霍齐家是爱国的好科学家,霍齐家回来了,她没有背叛组织,她对得起所有人到时候我就带你风风光光地回去,气死那些小人。”
“谁稀罕。”霍齐家红着脸,把染血的纱布收拾收拾,拉开拉链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刚刚进入昆明城里的老孙和老刘,还没开到军区,就被城里的交警拦下了。
“怎么是广东的车牌,来做什么的介绍呢,拿出来看看。”交警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赶紧抄下了车牌号,去通知他们领导去了。
不一会,一个叫左焰的大队长冒雨赶了过来,看看车里的老战士,问道“您是孙少将吧这位是刘大校您二位都病退了呀。”
老孙和老刘不由得蹙眉,什么这小子居然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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