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是要时岁回答的话, 那答案不出所料应该是不记得。
这人一副开了荤，那就要吃个痛快的模样。
他伸出手，满脸的正经。
老婆喜欢贴贴, 他喜欢和老婆贴贴，没毛病
“脸皮厚不厚再慢慢体验，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就不是这样的”
时岁一本正经，即便没有真的要在这里再吃一遍江京墨的意思，但这动作非常危险。
两人你推我挤，在时岁房间这张床上折腾, 最后江京墨成功利用自己灵巧的优势将时岁晃下了床, 然后哈哈一乐，趁着时岁还没反应过来, 翻身当主人, 坐在他的小腹上, 拿枕头捂他的脑袋。
“队长你再这样下去会虚的我要让我哥哥给你炖补汤”
时岁被推下床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太久没回来，没注意自己的床跟学校附近家里的床不一个大小。
后脑勺磕到地板的时候, 他就啧了一声, 再听到江川柏的补汤, 他举手投降认输。
还是别让大舅哥忙活了。
主要是忙活半天, 你看看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而且你不虚
最后不都要哭着说自己不行了
被这念头撩拨的几乎瞬间上火。
时岁闭上眼睛。
算了算了。
“太晚了”
他脸上被按着枕头, 也不看人, 胡乱的去搂江京墨的腰。
“睡觉了。”
成功的将占领胜利山峰的江京墨拉了下来, 枕在他身上。
枕头终于被扔到了一旁, 两人干脆就这么躺在地毯上。
时岁翻身把江京墨牢牢压住, 干脆利落。
下巴胡乱的在江京墨的脸上和头顶蹭着。
眼睛都已经闭上了。
“睡觉。”
江京墨脑袋顶顶他的下巴。
“队长，去床上睡，队长”
曾经什么恶劣环境都待过, 什么训练都参与过的小虎鲸，此刻像是被养娇气了一样。
嫌弃地上硬，又嫌弃时岁抱着他的那只手太硌得慌。
最后还是乖乖做好一切睡前准备，去床上睡得。
外面星河垂坠。
半夜江京墨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困倦。
他被时岁抱着腰。
大冬天的，时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窝，就特别暖和，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
火炉虽好。
但有点渴了。
江京墨撑起身子，从时岁怀里钻出来。
看着时岁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他睡着的模样很乖，像是乖宝宝一样，最后抓住了刚刚江京墨枕的枕头，抱在怀中，才松了松眉眼，继续安稳睡过去。
江京墨拿起床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纸袋子上。
从这个电脑到他手里开始就被他刻意忽略掉一样。
倒不是不愿意面对过往。
只是老师已经不在了。
大过年的，他不能保证看见过往的那些东西，自己的情绪不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再影响别人就不好了。
江京墨冷静而克制的想着。
即便已经从以前的身份之中解脱出来，他依旧还保留着原本的思维模式。
曾经编号27021的所有资料已经从暗里转进明处，虽然还是机密文件，但已经完全由异能者管理局接手。
通缉令紧急取消，浩浩荡荡的清除完美领域残余的行动开始。
国外的那些组织残余可能稍微有些麻烦。
要堤防这些组织重新转入暗处，化为新的极端组织。
江京墨想着。
把电脑线连接好。
这个时间段了，外面的鞭炮声音依旧没停，零散响着。
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江京墨手短促的麻了一瞬间，像是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身子都冷下去。
身后床上的人翻动了一下，含糊的唔了一声，手垂下来，刚刚好搭在了江京墨的肩膀上。
江京墨怔愣回头，看着时岁埋在被子里的样子。
屋内的空调正在工作，暖风阵阵。
江京墨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身后床边，握住鼠标。
先是打开了其中的几个文件夹看了看。
大概都是关于完美领域的一些记载记录。
时间甚至能追溯到十五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快快乐乐的在福利院跟那群小伙伴们一起，根本不知道完美领域的相关事情。
那时候完美领域已经在国外初有规模，容怀分派自己的信徒分散各国，当时的刘国安部长在接触之后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组织，在国开始沦陷，研究成果出来的时候更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场为期十多年的剿灭计划，自此开始。
里面详细记录了完美领域挑选人的标准。
那些失意的，那些被人欺负渴望崛起的。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国家之中，总会有光芒照不到或者晚一步照到的地方。
而负面情绪，恰恰是最好传播的。
无形的利刃向着他们示威。
他们不得不亮剑。
这十多年的努力都化作这密密麻麻的文字。
轻飘飘的承担了如此厚重的时间的分量。
江京墨能看得出来，这是异能者管理局删减过的资料。
应该是隐藏了计划之中的其他人还有具体的实施措施。
直到江京墨点开下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内的资料不多。
点开第一个，看了两行，他稍稍呆住。
来晚了一步，让那么小的孩子哭的那么可怜，作为大人，实在惭愧。
他说他叫京墨，长得很漂亮又乖的小朋友，应该很好找到领养家庭，不过好像有点太懂事了，跟同年龄段的孩子不一样，是因为这件事情吗该死的组织，他们这群家伙就像是异能时代开启前的毒枭，可恨又可恶
那些遥远的记忆好像随着文字的愤慨重新流淌回来。
冲天的火焰倒影在他的眼底，将他扔出来的阿姨死死的堵住窗口，被藤蔓撕咬，被烈焰吞噬，泛白的眼睛和焦糊的气味，最后他是挣扎着冲向水池的时候被老师抱起来迅速离开了原地，紧随其后的一场反噬的异能爆炸在火焰之中更增添了几分威力。
他不愿意被领养，他很聪明，知道我们对这个组织更了解，想要加入我们但是孩子啊，这是一条艰苦的路，真不希望我们最后要靠着你们来走这条道路。
在他之前，所有试图埋伏进完美领域组织内的人员都被识破了。
他不了解他们最后的结局，但并没有人能或者回来。
上层有人被利益吞噬，加上这些事件都是背后所为，其实根本没造成什么影响，按照他们秘密部门的推测，对方小心谨慎，处处隐藏得当，才会让他们现在才发现一个组织已经利用弱者的心理，挑拨对立，开始迅速崛起，且组织内已经不知道藏了多少力量。
这是部门内失联的第七个人了，对方组织内绝对有异能者，而且异能不弱，情况将来会越来越严峻，我们如果不找到遏制的办法，云夏国的沦陷只是时间的早晚，我该这样做吗今天的锻炼中京墨展现出来了惊人的战斗天赋和战斗直觉，像是天生的捕猎者，也许是我们的机会不愿意启用的机会。
这像是对江京墨写的话，又像是自己写的记录的日记，对于刘国安这位部长来说，逻辑实在是有些颠倒四。
但足以看出他那阵子的挣扎。
在江京墨的记忆里。
老师其实很少笑，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也很难看出他内心流淌的愤怒。
成年人过往的生活痕迹实在是太难以消除掉，所以一而再再而的失败，最后不得已，特殊部门还是启用了刘国安的建议。
选出来的十几名孩子进入了计划内。
接下来是长达十年的记录。
有时候一天一两句话，有时候一个月一两句话。
那孩子的头发留长了，因为要遮住眼底的情绪，他要从开朗懂事，转变成阴郁沉闷，他要从一点就通，转变成不学无术白天上学被欺负，晚上回来要锻炼我做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把这一切又塞给了这么多这么小的孩子，到底对不对
今天京墨脸上带着伤，还带着烟味，却还笑着安慰我抽烟也没什么难的，就是有点呛，忍住不揍那群家伙有点难，老师，我今天真的做坏事啦，我今天跟一个五岁的小朋友说，奥特曼是不存在的，他哭的可凶了哈哈哈。我想笑，想轻松，但笑不出来，还得夸那孩子是小坏蛋。
之后的记录零零散散，但他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江京墨的监护人，事无巨细的把江京墨所做的事情，偶尔发生的轻松愉快的事情，江京墨都记不清的事情记录下来。
而这个时候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那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再跟江京墨保持高强度的联系，只能把一些以后可能引发争议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一一盖章。
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护江京墨。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江京墨会不会回不来，而是想着江京墨回来之后，怎么更快更不沾黑暗的被其他所有人接受。
要掩盖一个人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过往很难，但要人为创造一个苦难的人生也很难，京墨终于接触到了完美领域组织，我不能再陪伴下去了，是我们这些大人没用，需要靠这些孩子来守护未来，但我希望我记录的这些事情，如果有人能发现，如果京墨能安全回来，请一定相信他相信他是一个好孩子。
最后的一段话是单独写给他的。
小京墨，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你的亲爷爷，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改变，也知道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你想要做一颗不回头的子弹，狠狠的贯穿进完美领域的致命点，爷爷知道你一直没想着能回来，但其实啊，但其实啊，孩子，世界更多的美好，你还没有看到呢。
爷爷希望你将来不用遮掩情绪，有人懂你哭有人懂你笑，希望你不用再伪装笨拙，有人会为你的天赋喝彩，希望你不用再游走于黑暗边缘，能奔跑在阳光下正大光明。
爷爷能帮你做到的不多，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没用，希望留下的这些东西，能帮你照亮走回来的路，不仅仅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别人拉起来，爷爷也恳求你，帮爷爷把以前的遗憾填补，也救救那个在福利院门口嚎啕大哭的小京墨。
你从来不是什么怪胎，不是什么小坏蛋，你是爷爷心中的那个最好的最优秀的孩子，孩子呀放心，不会迷路的，要记得回家。
啪嗒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落在键盘上。
江京墨睁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屏幕，片刻之后起身。
大概江京墨离开的两分钟后，时岁从床上坐起身来，沉默的看了一眼旁边还亮着的电脑，起身披了一件外套，往外走去。
一楼没有人，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鞭炮响。
时岁打开院子的门，远远的看见泳池边摆放的衣服，旁边是姜女士送的手表，他喜欢的不得了，睡觉也贴身收着，此刻被稳妥的放在衣服上面好好保护。
充满了调配海水的泳池内，借助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时岁能看到倒映的星光，还有缩在泳池角落身子一抖一抖的黑白色小虎鲸。
像是怕压抑的哭声传出去。
夜晚很冷，时岁放下外套，踏进了泳池，将那黑白圆团抱进了怀中。
水波荡漾中，江京墨变回原来的样子，水珠顺着他漂亮的脸滚落，眼尾泛着片片的红，晶莹沾满眼睫，坚韧而脆弱。
声音也是哑的，不如之前清脆。
“队长，我吵醒你了吗”
时岁轻轻摇摇头，对于这一夜的冰冷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将江京墨重新按回自己怀里，按回水波之中。
那声音隔着水传来。
宠溺，温和。
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
“不想让别人听见，大胆的在水里哭，没关系，我会到水里来抱你。”
江京墨攥紧了时岁的衣服，细碎的气泡和被水隔出来的压抑的破碎的哭声，让时岁抬头看着星空。
他总会来抱他的。
繁星在星海无岸，但他觉得，此岸已入他怀。
直到江京墨撑起身子，冰凉的唇贴上来。
水花声音飞溅。
这个吻是疯狂的，是冰凉但热烈的。
不关欲色，只是爱意交织，像是要镶嵌进对方的怀抱。
在一次次的生死相交下，如此契合。
“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看，只是刚从医院出来，到现在过年没有时间，你不想影响别人，想着年后这段假期过去再去。”
时岁的声音是缓慢的，带着安抚，即便灼痛，却依旧轻轻啄吻。
“刘部长的坟墓在他的老家，我已经打听好了，订好了明天中午的机票。”
江京墨环抱着他的脖子，眼睛又是一酸。
时岁听见他的星海很轻的开口“队长，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时岁抱紧他，笑。
“嗯，我听到了。”
飞机划过天际。
在第二天的下午，顺着蜿蜒的小路，听着刘国安老家村里村长的相关介绍，一路到了陵园。
“就是那个，你们过去吧，我村子里还有事情，就不过去了。”
村长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
刘国安，2s潜力级别异能者，就职于秘密部门，一生未娶妻生子，后半生在为无数潜入敌方内部的人员打掩护，做记录，为了保证每一个人成功平安回来之后，能大大方方站在阳光下。
他的墓碑倒不是孤零零的，周围还有好几座，是他的战友。
这里应该是刚刚被村子里的人打扫过，还摆着供奉的酒水吃食，甚至也不知道哪个调皮捣蛋鬼，把扑克和弹珠都放在了这里，旁边还挂着一个燕子风筝。
两人简单的又收拾整理了一下这里，把带来的东西摆上。
江京墨和时岁一人一个小凳子，坐在跟前。
江京墨在说，时岁安静的在听。
“我就不跟您来这虚的了，咱站着说话显得多生分一样。”
“老师，您可别光惦记着您来晚的那一步了，又不是您能控制的，您整天把自己气成这样干什么这好酒好菜好肉的，我这还来晚了一步，得给您赔罪呢。”
“您可做得太好了，资料整理的多全面，回来的虽然只有我一个，但所有人的名字，生平都有人记着了，根本都不用被多盘问，爽极了，还有别担心我过的好不好的，我以前再差也没差到哪里去啊，我这自己都没感觉。”
“现在呢，容怀那混账死了，完美领域散了，再过两年，完美领域就该彻底不存在了，我呢，你看，头发也剪了，人也阳光开朗了，周围一群同学伙伴，还一帮子把我当老大的家伙们，唯一就是这个文化课赶不上来，把我班导气的够呛，年轻轻都打算备速效救心丸了哈哈。”
江京墨和时岁拎着小酒杯，把酒水往下倒。
“还有啊，这是我对象，老师你可不如我进步，连对象都没找”
酒香混合着泥土气息，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声音几乎一同响起来。
“谢谢您，我把他带回来了。”
“爷爷，我已经回家了。”
这声音伴随着阳光，像是在这一片幽静树林里流淌，最后又悄然飞跃，升腾到天际。
云霞缝隙之间，是一片灿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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