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话音落下后, 旁边的甘罗听了,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微妙感。
对上她好奇的眼神后,又审时度势地看了眼嬴政, 一本正经着道“其实你要是吃了特别喜欢的话, 我那份也可以送你。”
夏安夷虽然心态乐观,但不傻。品出些什么后, 轻咳两声。
看来是她干过的事太多, 在老祖宗这里,一时半会儿洗不白了。
居然还想着给她送黑暗料理
嬴政一边写着笔记,一边问有些茫然的蒙恬“你这罐中的饴糖, 可还有所储备”
好在对方作为吃货, 关键时刻还能碰上用场“我放在府中了, 之前向那些流动的商贾买了不少。”
“但是我们所吃的饴, 跟后世的那白糖, 似乎有所出入吧”
大概唐宋年间,我国发明了用滴漏法制取土白糖, 也就是用黄泥浆进行吸附脱色。这个滴漏法,很像我们用的漏斗, 和化学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到能将饴糖进一步优化,而且所用的方法和先前造纸术用的“漏斗”类似, 嬴政原本微蹙的眉, 便舒展开来。
他打算按照光幕里的步骤,将这浆糊般的饴糖提纯,之后用于加大火药的威力。当然具体研究的压力, 就给到公输逊和徐福等人了。
不过作为试验,他先取了陶罐将这些饴糖加热,打算先熬煮一二, 看看效果如何。
夏安夷一边写着笔记,一边还听到那头蒙恬的声音,似在竭力挽留“长公子,好歹给我留点饴啊。”
他每日在军营中已经够辛苦了,不想连吃糖的最后一点快乐也失去啊。
嬴政淡淡道“你没听到后世夫子之前所说吗”
“平时的谷物和蔬果,基本能满足身体的需要。如果过多吃糖,容易患有其它疾病。”
所以名正言顺地、只给蒙恬留下了一丢丢。
蒙恬不信,挠挠头询问在场的后世人“此事当真”
夏安夷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棒棒糖,眉眼弯弯“既然你家长公子发话了,那也有一定的道理,还是要维持适当的糖摄入。”
她晃了晃“不过我们后世的糖,有着不同的口味和造型,更好吃呢。”
说完怅然地叹口气,算是扳回方才的一局“以后要是有机会,也请你们吃一吃吧。”
嬴政“”
他勉强抬眼,瞧了下悬浮在半空的“她”,转头时吐出了“幼稚”两个字。
而蒙恬挠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听不出哪里不太对。
他似乎是个被殃及的路人。
那么说完制糖,我们说一说麦芽发酵后的另一种产物,古代的酿酒,提高浓度到75后便是酒精。
那么酒精又有哪些化学性质和特点呢
一听到“酿酒”二字,甘罗打了个哈欠“这化学课,怎么像在探讨不同的美食呢”
“这酒精不会比方才所说的糖,还要厉害吧。”
嬴政眉峰微顿似在思索,随后起身从案几下方的隔层间,拿出了酒坛子,上边的红线还未拆开“这是先前王上赐的。”
他不好酒酿的口感,故而没有开封过。按住盖子轻轻一旋,浓厚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蒙恬眨眨眼,有点惋惜“这化学课,是专门来糟蹋美食的吧,真是暴殄天物。”
酒精又名乙醇,是常用的燃料、溶剂和消毒剂。其在达到相应的浓度后,可以对皮肤表面或较小的创口进行消毒,以防感染。
此外,它也可用于高烧时的降温,在遇明火后也会爆炸燃烧。
许多化学方程式都和它有关,后面讲有机化学时也会提到。
虽然隔着屏幕,但依稀能瞧见嬴政打开的酒,应当类似发酵谷物后的浊酒。并未经过多道过滤和蒸馏,酒面上漂着米渣,度数应当较低。
有了先前一些事物的例子,几人已经懂得举一反三了。
甘罗拿手轻扇了下,酒味虽浓厚醇香,但未到更高的浓度“所以、我们还得将其提纯对吧”
他正要去够这坛酒,拿来同旁边的饴糖一起熬煮。
嬴政抬手,轻挡了下“且慢。”
只见光幕里,正有道计算乙醇反应的应用题。
夏安夷一边写着化学方程式进行配平,一边正打算代入具体的数据,计算所需要的乙醇用量。
她写下答案后,见a里的三个团子都盯着自己看,微微迟疑了下“那个你们想帮我一起写题”
虽然她知道大家都很卷,但多不好啊,题目还是自己写比较有安全感。
嬴政“”
他向来没有接梗和活跃气氛的幽默细胞,只喜欢开门见山、关注有价值之物“你方才写的答案,需要一百多升的酒精”
她应了声“题目给的数据比较大,而且还需要单位的换算。”
嬴政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要达到百分之七十的浓度它才有用,那么所消耗的未提纯的酒,更是不计其数。”
“换算成谷物,更要糟蹋不少。”
夏安夷正惊讶对方,什么时候也开始思索谷物、百姓这么淳朴的问题了,然后听对方冷静地分析“这酒精的作用和军粮比起来,还远不及后者的重要程度。”
至少在统一六国或是结束战事前,无法做到大规模的生产。
而用于伤口的消毒和燃料,其不可代替性并没有那么强。
嬴政一番冷静地分析完,印证了他还是那个原先的人设,永远冷静理智。
不过至少对方没有为了获得酒精,径直搜刮粮食进行生产。论迹不论心的话,也算没有凸显什么“暴君”的作风。
要不然大规模蒸馏美酒,不知情的朝臣可能会不断上奏反对。
他们也许不会认为“酒精”是先进之物,但搞不好会视作奢靡的酒肉林池。
案几上熬煮的饴糖似乎烧干了些,由于公输逊和徐福等人在完成各自的任务,没来听这节课和旁观。
嬴政便只能亲自动手,指挥着蒙恬和甘罗将其过滤。
方才后世夫子讲的滴漏制糖法,同先前的过滤步骤相差不大。只见几人用陶罐代替“烧杯”,用细长的铁棒代替“玻璃棒”。
此外,还有公输逊所改进过的“漏斗”,虽比不上后世,但网眼较密且有好几层,总体过滤的效果并不差。
说到过滤,请大家及时检查之前的错题。在实验设计一类的大题,大家在写工具或步骤时,总是会或多或少出错。
由于网课条件受限,大家想熟悉的话,可以自己找一下网上实验操作的视频。
夏安夷托着下巴,打量着屏幕另一端的场景,就当是学霸团们无偿的演示了。
别说,跟她这个只会写题、没怎么碰过实验工具的人相比,对面几人的过滤手法还挺专业的。
糖在过滤后纯度上升了不少,但是还没来得及结晶。
嬴政在传达仆役后,半晌之余召来了徐福。
对方应当是在勤勤恳恳地熬夜,继续研究之前火药未能突破的问题,来的时候袖口还沾了些灰末。
见到对方微严肃的神情,徐福提心吊胆的模样“长公子小人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关于自己何时得罪过对方的问题,徐福前后想了好几天,始终想不通。
嬴政示意他干活“按照这图纸上的火药原料比例,尝试一二。”
“另尝试提炼这饴糖,与火药相混合后再点燃。”
虽然因为后世的账有些恼,但他还是勉强好心地提醒了对方注意安全“记得早些松手,或保持一定的射程。”
徐福虽顺从着拿了纸张,一条条记下来,但还是有些懵。
他看看嬴政,没胆子怀疑对方。又看看旁边划水的蒙恬,没忍住问道“这些建议,可是蒙小公子所提的”
“这饴糖是可食之物,怎能”
甘罗拍拍蒙恬的肩膀“大恬,看到没,你厨艺遭天谴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了。”
夏安夷看到这一幕,想起方才嬴政破天荒地提出过请她吃东西,暗道果然是黑暗料理。
啧,记仇的老祖宗。
悬浮在半空的“她”神色一番变幻,也没逃过对方的眼睛。
嬴政掀了掀眼,下一秒连看戏的她也cue了进去“对了,若是算各原料的用量时,拿不准的话找她。”
夏安夷“”
对方这是用人用得顺手,连她一并使唤上了吗
她正要表示一下自己作为现代人、哪怕是假粉也不会轻易妥协的立场,又听对方发了话“你们夫子方才说了。”
“让你们自己私下寻找练习题,熟能生巧,就这么办吧。”
夏安夷“”
想想自己的化学成绩,再想想曾挑衅对方过的行为,她决定顺势当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于是默默列好方程式,配平完开始计算起来。
确认好用量,徐福三下两下捯饬好新的火药组成,犹豫后打算将糖放进去,拿去外边的院子尝试一二。
这时一个仆役匆匆跑进堂室,手中摇曳的油灯,放下后便急急地开口“禀长公子,宫中出事了。”
闻言,嬴政漆眉的眸底,闪过些隐而不发的寒意“何事”
他眸色刹那锐利,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
而面前的小仆役在他冰冷的神色里,结巴着继续说下去“禀长公子,先是韩夫人跑去揭发赵夫人。”
嬴政声音平静,也没问揭发了什么“然后呢”
仆役顿了下“事出突然,王上随她去了赵夫人的寝殿,但什么、都没发现。”
夏安夷在屏幕另一端舒出口气,庆幸在嬴政连着几日不动声色地感化后,赵姬至少没有干出历史上的蠢事。
没有和那嫪毐,当着嬴异人的面厮混。也有可能是她对嬴政找来的那些更感兴趣,最近冷落了嫪毐。
嬴政目光落在那盏油灯上。灯油溢出了些,可以看出这仆役匆匆跑来,情况很急“王上有何反应”
对方哆嗦了下,随即说下去“赵夫人性格强势,非要韩夫人给个说法,两人拉扯争吵。期间,那韩夫人还口出狂言。”
“说您、您乃赵夫人与文信侯私通之子,让王上立长安君为储。”
此话落下,在座的蒙恬、甘罗都闭麦假装自己不存在。而屏幕另一端的夏安夷,想起自己还将这八卦舞到过正主面前。
有种想抽自己、给自己补补脑的冲动。
嬴政“”
先前他还嘲笑后世人愚不可及,竟会将一些无稽之谈当作正史津津乐道。
现在看来,蠢人还是不少的,至少不止赵姬一个“王上怎么说”
他是足月出生的,王室的血脉没那么容易混淆。
但不妨碍嬴异人与赵姬多年未见,生分后多有猜忌。
再加上赵姬随时的送人头行为、一诈就进坑的性子,难免出什么意外来。
仆役跪在地面上“王上气急攻心,原先的病加重了不少,已经召了医师,只是情况不太好。”
“文信侯听闻韩夫人给长安君等人传话,不少关系亲近的臣子进宫,于是派我来给您传信。”
“为防止意外,他和您也一道进宫。”
在嬴异人病重之时搞这一出,再加上亲韩的臣子都有些动作,难免不让人多想。
联系近日来的状况,自从他先后献上造纸术、铁制农具等物后,长安君一派的人便坐不住了,前几日还拿赵姬的事来要挟过。
看来似乎是要将,后世所记载的叛乱提早几年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闹点幺蛾子,让长安君登上储君的位置而已。
窗外夜幕沉沉,唯有浮动一二的星光虫鸣,难以窥见咸阳宫城内涌动的暗流。
不过距离黎明到来,还有几个时辰方破晓,一切都是未知数。
嬴政淡淡道“既然如此,进宫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