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这般轻易就从德妃那里过关, 福晋回府时,脸上便带出几分喜色来。
正院里头的人得知福晋今日没受委屈,还得了太后赏赐, 也跟着高兴。
福晋这人做事很是公道。
她想着耿氏这人自从入府后素来安分守己, 又是个有本事的,自己也算是沾了耿氏的便宜, 便盘算着从哪里贴补一二回去。
次日是请安的日子。
李氏等人都过来了,福晋说了划分下料子做秋衣的时, 中秋一过,天气冷不丁就要凉了, 针线房那边素来是只做主子们的衣裳, 丫鬟小厮的衣裳则是她们自个儿领了料子下去做。
事情是做熟的, 福晋刚吩咐完, 李氏就开口道“福晋真是辛苦, 这等做秋衣的事也不急, 横竖少说还有一个月才需要穿呢,您这屋里屋外,忙的不可开交, 还得为咱们这些个受委屈。”
听话听音。
福晋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氏这番话内有缘故, 她捧着茶盅的动作一顿, 笑道“这是哪门子的话,知道的是说是你心疼我, 不知道的还当是你挑拨呢。”
她着实是给李氏留了面子, 也没兴趣给李氏当棍子使。
李氏想拿她来压耿氏, 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福晋是好心,奈何李氏压根听不进去。
她跟宋氏原来也是德妃赏赐给四爷的人,跟永和宫的陈姑姑沾亲带故, 陈姑姑昨日就特地打发人出来跟她送信。
李氏不听还好,一听这话,顿时如同拿到了圣旨一样,可巧今日便是请安的日子,她岂能不借此发威,把松青院的气焰压下去。
“福晋,我知道您实在是好心,可这当家做主,哪里能睁一只眼闭只眼。”
李氏斜瞥了耿妙妙一眼,“某些人名声在外,可累得您在娘娘跟前吃了排揎。”
钮钴禄氏跟宋氏这才知道李氏这番是冲着耿妙妙来的。
钮钴禄氏本想开口也跟着落井下石几句,可转念一想,耿氏近日来运道倒好,就是王爷也颇向着她。
今日这事还不知结果怎么着,倒不如多一事少一事。
因此,索性低头吃点心,当自己是个聋子。
宋氏却是在旁帮腔了,拿帕子捂嘴,一副既惊又惧的模样,“这可怎么好娘娘都知道这事了,那还了”
宋氏的话没说完,福晋的茶盏当啷一声搁在桌上,她眉眼平顺地看向宋氏,脸上没见怒色,但宋氏却被这眼神盯得不敢再往下胡说拱火。
福晋见她住了嘴,这才道“好了,本就是莫须有的事,娘娘那边也不过是提了一嘴便没说什么,外面人说笑打趣也就罢了,李妹妹你又不是外人,怎么也拿这个说嘴。”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笑起来,摩挲着手上珠光溢彩的羊脂玉镯子,“倘若要说宠妾,那妹妹可不更当这个名声。”
李氏当下仿佛被人糊了一嘴泥巴,张嘴不是,闭嘴也不是。
云初跟灯儿等人都低着头,等回到屋里,灯儿却是再忍不住,笑得弯了腰,“格格,今儿个侧福晋那脸色那可真叫一个精彩。”
“可不是,奴婢瞧着,倒是比前阵子戏班子变脸还好看呢。”
云初也嘴毒了一句。
蔡嬷嬷也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却是道了句“今儿个这事还得多亏福晋是个明白人。”
可不是。
但凡福晋是个糊涂的,又或者是心胸狭窄一些,把德妃搓揉她的罪算在了耿妙妙身上,今儿个李氏这招借刀杀人,当真就叫她如愿以偿了。
而耿妙妙跟福晋结下仇,便是有王爷宠爱,少不得也得受些掣肘。
耿妙妙道“这就是她能当福晋的缘故了。”
但凡皇家挑选儿媳妇,家世反在其次,如福晋家世、五福晋家世就不过稀松平常,要紧的反而是人品。
像八福晋这等嚣张跋扈的,也是因着就她一个,这才叫人侧目。
正说着话,圆福来了。
耿妙妙忙让人迎她进来,又给她端了一杯红枣蜜茶,圆福知道这是松青院这边独有的茶,且对女子身体好,因而也不推辞,喝了茶才说了事“福晋适才看了册子,知道您这边也就四个一等丫头的例子,说是不像话的很,当照着宋格格、钮钴禄格格的例子,故而打发奴婢来跟您说一声,补上四个二等丫鬟。”
“难为福晋替我想着,”耿妙妙笑道“我原还想着说四个伺候也就够了,既是规矩,那就多谢福晋。”
圆福坐了坐,这才去了。
下午晚膳,福晋又打发人送了一盅高丽参炖鸡。
人参大补,等闲不能吃,高丽参却是无妨的,鸡是庄子里孝敬上来的,拿高丽参炖了一个早上,掀开白瓷盖子,黄澄澄的鸡汤喷香,骨酥肉烂。
灯儿见了,惊道“这么大的鸡,得拿刀来切吧”
蔡嬷嬷笑道“哪里用得着,这鸡都炖烂了,一夹就起。”
灯儿不信,蔡嬷嬷拿银三镶筷子夹了鸡翅,果然是毫不费力,一夹就起,骨酥肉烂。
这只鸡不大,耿妙妙吃了鸡腿跟鸡翅,又喝了几口汤,因着汤汁鲜美,特地叫膳房拿去煮了面来,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福晋这前后两趟动静,都叫府上的人明白了,福晋对耿格格看重的很。
李氏在自家屋里气得跳脚,她好不容易寻着个机会给耿氏那狐媚子上眼药,结果福晋倒好,居然向着那狐媚子
李氏气的手一挥,桌子上什么美人瓶、汝窑茶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二格格进来时,几块碎瓷片就擦着她的鞋面过去了,她吓了一跳,下意思后退一步,捂着心口,等再瞧见她额娘的面容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格格。”
屋子里伺候的人忙给二格格行了礼。
二格格冲她们点了下头,朝李氏走去,“额娘这又是做什么,摔了这些个东西可不是白糟践东西了。”
二格格性情宽和,又是个知书达理的,跟李氏反而性格不同。
李氏皱眉道“你也只心疼东西,你怎么不心疼你额娘你额娘成日里受了多少委屈,你可见着了”
二格格被问的脸上一白,咬着唇儿,手中帕子紧攥着,“我几时不心疼额娘额娘若是真受委屈,不妨跟我说,便是我能理论,便立刻去找阿玛、额捏替您讨个公道。”
李氏瞬间哑口无言。
她算计福晋跟耿氏这事自然不是能在女儿跟前说出口的话。
李氏低头,只着手中的帕子,“你年纪小,哪里知道有些委屈是不能对人言的,旁的不说,你阿玛近日来眼里只有松青院那个,咱们一家子都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二格格脸上一下红了,既羞又怒。
羞的是李氏对她说这些个长辈之间的事,怒的是李氏颠倒黑白,阿玛心里要是没有他们,二弟、三弟又怎会挪到前面去。
“额娘,如今您都是侧福晋了,还争什么呢。”
二格格忍不住劝了一句。
李氏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当下怒从中来,起身手指着二格格“你说这话怎地不亏心我做这么多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你又是个窝里横的,平日里在我跟前倒是有许多话说,怎地不知道去讨好你阿玛跟额捏,若是你在他们跟前有几分薄面,今儿个我也不至于这般没脸。”
二格格是好心规劝,却不想得了侧福晋这番劈头盖脸的训斥。
她又是个脸皮薄的,当下眼眶一红,抹着眼泪出门去了。
李氏心里有几分愧疚,瞧见下面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愧疚化成了几分怒气,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东西都收拾了。”
芍药忙带人把屋子收拾齐整了。
芙蓉院的消息瞒不住人,况且二格格红着眼眶回自己的小院是有眼睛的都瞧得见的。
福晋知道这消息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二格格了。”
圆福道“侧福晋糊涂,二格格跟二阿哥、三阿哥却都是好的,真个是歹竹出好笋。”
可不是这么个道理。
李侧福晋这么个糊涂人,偏偏下面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
耿妙妙进亲王府不久也对二格格几个孩子有所了解,二格格性格温和,先前她不得宠,在园子里遇到二格格时,二格格也是客客气气行了礼,丝毫没有半点儿骄矜傲慢的意思,二阿哥就更不必说,苦学是出了名的,三阿哥虽然顽皮,可教养却是好的,从没听说过打骂下面人。
耿妙妙心里知道二格格人缘不错,但直到下一次请安,没人提起二格格哭着从芙蓉院出来的事,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真的人缘好。
这可人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就是当额娘的也能沾点儿光。,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