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打发人去衙门的事, 瞒不住人,耿妙妙黄昏的时候也听说了。
她心下松了口气, 四福晋肯让一步, 就再好不过了,倒不是她向着四阿哥,只是这回的事, 她揣测倒像是四福晋犯了错。
尤其是今日富察氏过来看四福晋,更加让耿妙妙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耿妙妙其实也多少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就是为了欠银的事。
只是她想不明白,四福晋跟四阿哥为什么会为这事吵架,若是为四福晋把钱给娘家, 那绝不可能,她也把钱给娘家, 四阿哥也知道,可不见他说过什么,可见他不是那种见不得女人帮娘家一把的男人。
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缘故, 只是她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烫了烫脚,额头上出了汗, 耿妙妙就想歇下了,外面却传来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耿妙妙心里诧异,穿了鞋, 披了斗篷出去, “爷回来了”
“嗯。”四阿哥点点头, 没多说话,心情看上去不像是很好。
耿妙妙忍不住朝苏培盛看去。
苏培盛低下头,别问我, 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得。
这老狐狸是问不出话来的。
她只当做不知,迎了四阿哥进去,让人捧了茶上来,四阿哥喝了口,眉头一皱,打开一看是红枣茶,摇头道“上旁的茶吧。”
他这出声,耿妙妙才发现他牙齿肿了。
“爷这是上火了”耿妙妙打发了灯儿去泡菊花茶来,“怎么不叫大夫给瞧瞧”
“请甚么大夫,不过是最近吃得热气了些。”
四阿哥指了指耿妙妙,“这还得怪你。”
“怪奴婢”耿妙妙错愕之余,笑道“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爷要是不说个三四五来,奴婢可要恼了。”
四阿哥笑道“那花生不是你送的”
这、这还真是。
耿妙妙无法,只好转过身道“让灯儿别送菊花茶,送黄连水过来,不然爷这火气压不下。”
蔡嬷嬷笑眯眯道了声是,还真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四阿哥也都露出几分笑意,他见桌上有米糕,便拿了一块慢慢吃。
耿妙妙瞧在眼里,心里有数,四阿哥今晚怕是没吃好,要不然这米糕是甜口的,他平日里不怎么爱吃,这会子怎么会拿起来。
灯儿还真送了菊花茶、黄连水上来。
那黄连水苦的厉害,四阿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反倒是那菊花茶清香可口,四阿哥喝了几口,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这会子还早,爷要不让膳房送些宵夜来”
耿妙妙道“这吃了茶也不好这么早就睡。”
四阿哥嗯了一声。
“你看着叫吧,清淡些的。”
耿妙妙也知道,叫了采菱来,要的主食是小米粥,配菜是咸鸭蛋、葱花鸡蛋、赛螃蟹、腌萝卜。
四碟子小菜放在泥金粉彩小碟送了上来。
小米粥熬开了花,只加了点点糖,四阿哥饿了有一会了,晚点他就吃的不多,一个是心情不好,再有一个就是牙齿疼,吃不了多少。
这会子喝了菊花茶,开了胃口,这小米粥吃着倒是适口,他吃了口赛螃蟹,脸上露出诧异神色,“这时节哪里来的螃蟹”
蔡嬷嬷道“这是格格的主意,说是姜末跟鸭蛋一块儿炒,味道吃起来跟蟹肉差不多,奴婢先前还不信,没想到真是没差多少。”
四阿哥这才知道这是鸭蛋,他就说怎么有股子鸭蛋味,刚才还以为是自己尝错了。
“这倒是好,既便宜又不怕时节。”
四阿哥点头说道。
几道菜都被吃了干净,腌萝卜四阿哥也喜欢,还说这几日让膳房多做些,年底也好做节礼。
耿妙妙看着四阿哥吃饱喝足,心里有种微微的满足感。
这大概就是把一个挑食的人培养的胃口大开后那种成就感吧。
但她显然忘了今晚上四阿哥不是单纯来吃饭的。
于是,耿妙妙今晚险些就被拆散了骨头架子。
接下来,连着好几日。
四阿哥回来,要么是去前院,要么是来她的松青院。
望春院、芙蓉院的人看着松青院的人得意,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但,比他们更难受的是耿妙妙。
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但事情总有意外,比如说耿妙妙,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四阿哥估计是入冬后吃牛羊肉吃多了,精力旺盛得很,每天晚上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
要是再这么下去,她怕不会是要精尽人亡吧。
耿妙妙悄悄叫了蔡嬷嬷,让云初等人出去。
这件事还真不好让云初这些小姑娘听,她咳嗽一声,“嬷嬷,是这么着,王爷这几日也常来咱们松青院。”
“是,格格是怕其他人说嘴”
蔡嬷嬷来之前就揣测过格格要说什么,她见耿妙妙提起,便以为是她怕人嫉妒。
耿妙妙低声道“我倒是不怕这个,说就说,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我,咳咳咳,是受不住了。”
受不住
蔡嬷嬷刚开始没听明白,等明白过后,饶是她老人家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老脸泛红,“格格是想王爷别来”
“可不是。”耿妙妙也怕蔡嬷嬷误会,便道“其实我瞧医书上说,这种事来多了,反而不利子嗣,反倒是隔三差五的,那才容易有身子。”
听说是这么回事,蔡嬷嬷脸色正色了不少。
她倒是不怀疑耿格格,毕竟耿格格不会糊涂地自断前程。
但蔡嬷嬷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事还真棘手。
你要说争宠吧,蔡嬷嬷还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这要是让她说怎么拒宠,这事,蔡嬷嬷没听说过啊,她迟疑道“要不,格格您就说葵水来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她的葵水一向准时,只怕不好糊弄,就怕适得其反,反而让四阿哥误会。
要说这回福晋的事让耿妙妙明白了什么,那就是四阿哥这人虽然对家里人宽和,可是脾气发作起来,那是真吓人。
耿妙妙的担忧最后以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
十二月初三。
这日天气冷得出奇,昨日下了好大一场雪,今日开门的时候,那雪都堆到人小腿的高度。
福晋今日起来,心里就突突地跳,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她看着窗外,玻璃窗外水缸里的鱼还在游动,下面的炭火点着,这温度刚好,既不会把鱼给煮熟了,又不至于叫水给结冰了。
说起来这还是宫里头的规矩。
宫里头怕起火,因此冬日里殿门口都要摆两个水缸,日夜不停地用炭火,一旦有火情就能立刻救火。
福晋想着,这么冷的天,不知道额涅的病可怎么样了。
有人说要是能熬过冬日,这病就没什么大碍了,福晋只盼着如此。
就在福晋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辆蒙着青布的马车急匆匆来到了雍亲王府门口。
门子们正想着是谁来了,就瞧见马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婆子,门子们有人就道了声晦气,头子瞪他一眼,“快住嘴,这是福晋娘家的人。”
门子们都愣住了。
这么说,是福晋娘家出事了
福晋瞧见两个婆子的时候,脸色就白了,她身形一晃,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圆福跟刘嬷嬷搀扶住她。
两个婆子也吓住了,都知道四福晋跟家里的老太太母女情深,可没想到四福晋就这么昏了。
刘嬷嬷又是掐人中,又是喷水,四福晋这才渐渐醒转过来,她多么想醒不过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福晋,福晋,您没事吧”
刘嬷嬷担心地看着她。
四福晋闭了闭眼睛,坐正了身体,“我没事,打发人去衙门找王爷,记得让人带丧服过去。”
宗亲人多,各家府上少不得预备几身丧服,只是四福晋没想到,今年预备的丧服却是为了她额涅的。
“是”刘嬷嬷知道这事要紧,立刻出去叫了几个小厮,收拾了丧服去衙门找王爷。
福晋这边也换了衣裳,匆匆就出门了。
正院这边动静这么大。
后院的人哪里能不知道。
耿妙妙听说是福晋的额涅去了,怔了怔,心里也有些发酸。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送走自己的父母。
她对蔡嬷嬷道“把先前几身银白色的衣裳取出来,另外,让院子里的人这阵子也穿素净些,别穿红着绿的。”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蔡嬷嬷心里面对耿格格更加高看一眼。
论制,福晋额涅的孝,也轮不到她们来守孝,便是福晋跟王爷,虽然说福晋是该守齐衰不杖期,王爷该守缌麻,可还有一个尊不让卑的道理,顶多就是穿几日素,进宫后更是该穿什么穿什么,没有个叫主子们瞧你穿丧服的道理。
但规矩归规矩,人心归人心啊。
户部衙门,四阿哥听说福晋额涅去了,愣了下,三阿哥推了下他,“老四,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这里的事,我跟老五担了。”
四阿哥这才回过神来,他冲三阿哥、五阿哥点点头,连忙在外面套了丧服,就过去了。
他上辈子活的时间不算长,可陆陆续续送走的人却太多了,以至于有些人他都忘记是什么时候去的,四福晋的额涅原来是这时候走的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