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人都看着大夫神色轻松“恭喜大人, 月份虽浅,姨奶奶确实有喜了。”
桃嬷嬷先念一声佛
林如海好险才忍住没跟着一起“阿弥陀佛,祖宗保佑”,问“胎相如何, 该怎么养胎为好”
大夫笑道“姨奶奶年轻, 身体强健, 胎相也稳,不必特意吃药调养,有些禁忌之物,医生再写一遍就是了。”
林如海忙叫纸笔, 请大夫写了, 交给桃嬷嬷收着。
他亲送大夫出了门, 嘱咐林平林安好生送走, 诊金倍,便忙折返回来。
孟绮霜等在廊下,脸上倒还堆着笑“老爷, 我去给太太报喜。”
林如海看她比往日更多了分顺眼“去罢,说我说的, 请太太不必走动, 安心将养便是。”
他大步走进卧房。
桃嬷嬷正让岁雪给姜宁念大夫留的注意事项。林如海进来了,两人忙让开位置,又出去把卧房门关上。
林如海一脸喜色,姜宁却泪眼盈盈。
“这是怎么了”林如海满心柔情, 将她搂入怀中。
姜宁软软靠在他肩头, 话音哽咽“我在想总算没辜负了老太太”
余光瞥见林如海的神色变得哀愁、感叹,似乎在回忆什么,她心里为自己叫好。
这时候不打感情牌什么时候打
她抄了这么多年经, 从来没主动给自己表过功,也几乎不主动提林老太太,就是为了让这张牌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最大效果。
果然,过了一会,林如海叹道“妹妹把抄经停了罢。想来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见妹妹为此劳碌伤身。”
姜宁摇头,越发缩进他怀里“我还想多多求老太太保佑这个孩子呢。”
林如海柔声道“母亲自会保佑子孙,妹妹就听我的,歇歇罢。”
“哪里能歇”姜宁小声抱怨,“等他出来,要忙的事可多了。”
姜宁仰着脸看林如海,满眼都是期待“得给他做新衣服,新被褥,嬷嬷说小孩子见风就长,才做好的衣服穿不了几日就小了,皮肤又嫩,怕磨坏了他,还得精心挑料子,光这一件就且得忙呢。等会走会跑了,若是个性子皮的,只怕得满院子撒欢地跑。也不知他会爱吃什么,是和他父亲喜欢的一样,还是和我喜欢的一样会长得像我还是像老爷老爷你这么好看,我还是想让他生得更像你唔”
她声音绵软极了,比从前娇了几倍,眼睛看着他一瞬不眨,眼里只有他,让林如海想起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想起他们在这帐子里做过的事,想起那些让他欲罢不能,一而再,再而探求的
林如海想堵住她的唇。
他也这么做了。
但在姜宁想提醒他之前,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继续下去。
“别看我妹妹。”他平复呼吸。
姜宁缩进锦被,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如海怜爱地替她整理鬓角,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桃嬷嬷在外敲门“老爷,姨娘,到晚饭的时辰了。”
她有点着急。
姨娘才怀胎一个月,可不能和老爷
幸好老爷很快就让传饭进去,今日在卧房里用。
桃嬷嬷看姑娘在被窝里,老爷的衣襟有些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到最后一步就好。
以往不觉得,今日看了姜宁的六样分例菜,林如海总觉得太简薄了。
但给姜妹妹加分例,便与敏儿比肩了,也不好。
林如海道“今后妹妹想吃什么,不必再拘着分例,只管叫厨上做,让厨上走我的分例。”
怀孕后的第一个福利姜宁还算满意。她笑盈盈地摸着肚子“那我可沾了她的光儿,有口福了。”
林如海却又担心“妹妹也别太放纵了,少食油腻,饮食清淡些,大夫说这般才利于生产。”
还说“毽子、百索这些,妹妹且忍过这几个月再玩。若闷了,就多多地带人去园子里走走。”
他说什么,姜宁都一一答应着。
他又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养胎,平均一天能有一两个小时在这就了不起了。
现在他说的这些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如果他说了没道理的,打工人对领导阳奉阴违还不会吗。
林如海又后悔“这宅子是赁得太小了。妹妹爱逛园子,当日便该赁个大些的。”
姜宁一脸感动。
但林如海又不会真的因为小妾怀孕了就换大房子住,这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当真。
她也不是“贤妻”,不用说什么“老爷的名声”“不必为了我大张旗鼓”这类废话,挺好。
一顿饭其乐融融。
姜宁从没吃过林如海给她夹的这么多菜,还都是她爱吃的。
怀孕了待遇就是不一样。
吃完饭,姜宁不想再煽情了,赶紧把十天的问题和作业都拿出来给他看。
林如海偏又发感叹“若妹妹是个男子,有这份坚持,什么事不能成。”
姜宁“老爷夸我,我却不敢认下这话。我不过一日间无事,随意看几本书,写几笔字,当玩儿罢了,和老爷学了五年,到现在连诗词都不会做,不能成的事就更多了。”
“勤劳”“有毅力”这个帽子一戴上可就摘不下来了啊啊啊啊。
想起姜宁那些不成诗的句子,林如海失笑“罢了。”
姜宁笑道“以后孩子和老爷学读书,我无能些也没什么。”
林如海指着厚厚一叠功课,笑道“妹妹也别自谦得太过了。”
他翻着姜宁的功课,一面答疑讲课,一面又不禁叮嘱“以后一日练字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别太累了。想看什么书只管让人找我”他咳嗽了一声,“话本子暂且少看罢。”
别带坏了孩子。
姜宁“哦。”
她瞪眼噘嘴,神态着实可爱,林如海边讲边笑。
可惜还没讲完,正院便派了人来,给姜宁送贾敏的赏,还传话“太太说,姜姨娘有孕,只管安心养胎,今后的请安便暂免了。”
姜宁忙向正院方向行礼谢赏。
这一被打断,氛围就不太对了。正院的人走了,课也不好再上下去。
姜宁主动撵人,遗憾说“竟都这么晚了。我不好多留老爷”
林如海也不大舍得走“你好生歇着,剩下的我明日过来讲。”
姜宁乖巧应下,目送他出了院子,便低声问桃嬷嬷“给了多少东西”
桃嬷嬷扶她回屋“十六匹衣料,一匣首饰大钗一支、小钗对、手镯一对、耳环一对、项圈一个。”
姜宁高兴“快登记了收起来。”
福利二、不用早起请安了,福利、私房钱又添一笔,都是好事。
看来贾敏也怕她这胎有个什么不好会落不是,所以不但免了她的请安,送来赏赐也都是可以放着不用的东西,估计绸缎都是从库里现抬出来的,连正院的门都没进。
姜宁觉得这样挺好。
她和贾敏两个孕妇各自养各自的胎,谁也不害谁,也别互相疑心。
心事一少,加上中午没睡,姜宁立刻就觉得困了。
明天不用再四点十五起床了,可以赖床,说不定还能不梳头不洗脸先吃饭
也太美了吧
睡前,姜宁点菜“明日想吃炖肘子,炖得烂烂的,配几样清爽素菜。”
孕妇想吃什么就得吃。
比如肉汤拌饭。
孩子就想吃这口,她能怎么办
贾敏迟迟未能入睡。
孟绮霜也毫无困意。
“先把孩子生下来,别的事再说。”贾敏不知是在和孟绮霜说话,还是在劝自己。
“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太太的身子大。”孟绮霜接话,“太太快睡罢,有什么事明儿再想。”
“嗯。”贾敏答应着,却不闭眼。
“太太”
“老爷没有服侍的人了。”贾敏说。
孟绮霜连忙说“老爷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太太吩咐我做什么都行,只这件事可千万别指望我。”
“我知道”贾敏长叹。
第二天,林如海一早过来正院用饭。
贾敏便提起“如海,你知道我上次买了两个人”
不必再明说,林如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确实有些意动了,但“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重事,又让你操心。如今一切安稳为好,不必了。”
看贾敏还想劝,他笑道“不是说最大的才十五吗衙门里事多,我也没心思哄她们,就这样罢。”
贾敏想了一想,试探问“那,绮霜”
林如海忍住才没皱眉。
他起身来到贾敏身边“别多想了。都按上次说的,你安心养着,家事都让他们去办,他们办不了的来找我,你别操心。”
贾敏心中酸涩“只怕委屈了你。”
“这算什么委屈。不过是少两个丫头,管几件家里的事就是委屈了”林如海一叹。
“别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他安慰贾敏,“日子是咱们家里过,又不是过给外人看的。”
“你看,这些年你我不急,孩子还是来找咱们做父母了,是不是”
他看着贾敏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温柔又期待。
贾敏心中却是甜蜜搀着苦涩。
出孝两年,如海确实一次也没催过孩子,体贴极了。
日子确实是自家关起门来过的,可外人的议论,她也确实不能毫不在意。
她是爹娘唯一的嫡出女儿,又这些年无子,别人看贾家的女儿如何,不会看姊妹们,只会盯着她说。
元春已经十二了,眼看便要说亲。
若因她的名声不好,耽误了元春的亲事,叫她心里如何能安生。
而且,若她生的是女儿,明光院生了男孩,她又该怎么办呢
姜宁今年“田里的出息”收到了百两金子和往年比几乎多了倍
她觉得要她掩饰“眼冒金光”也太难了,索性把高兴都露在脸上,对林如海撒娇耍赖,趁机索要“既是有了孩子才有这么多的出息,老爷怎么不直接换成地契给我我给孩子攒着家底。”
林如海便逗她“那我把这些拿走,买了地再给你”
姜宁忙伸腿把钱箱挡住“老爷也忒小气了,送来的还要收回去。”
林如海扶她坐好,痛快笑了一场,没过一个月,果真拿了张地契来,上有八百多亩地,都是上等好田。
姜宁拥有的田地面积直接翻了一倍
她高兴得好几晚做梦都是天上下钱雨。
八百亩地和一千六百亩地给人的安全感截然不同。
这下就算林如海死了,她和孩子一分钱财产都没分到,也能富足过一生了。
谁知财运一来就连着来。
谢寒年前到开封,给姜宁和林如海送分红,顺便短租了一处院子就留在这过年。
姜宁又收入了一千二百两。
额外两对手镯,一匣小儿戴的金银镯、长命锁,是庆贺她有孕的。
再有一千两,她给谢寒的投资就回本了,接下来都是纯赚。
姜宁一开心,明光院人人有赏。
正好要过年了,每人再赏一个月的月钱,另有一身新衣,两碟果子。
院里的人排队来谢赏。
这回姜宁一口气花出去几十两,却一点也没心疼。
孩子快五个月了,再有五个月就要出生,林如海已经在着手给她和贾敏挑奶娘了,也让她自己选。
明光院不比正院,差着名分,就算和她有旧交的管事娘子们,只怕也更愿意让女儿、儿媳妇去正院当奶娘。
名分比不过,她提高明光院的福利待遇,总能吸引来几个人品好又能干的好奶娘。
奶娘好不好,尽不尽心,直接关系到孩子养得怎么样,奶兄弟奶姐妹也会是孩子的重要帮手。
比方她,若没有桃嬷嬷、谢寒和岁雪一直全心帮着,日子绝对不会这般省心顺利。
年前,腊月二十八,谢寒过来接桃嬷嬷和岁雪出去团圆一日,特来请示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给了假,又让林安媳妇去明光院服侍一日,省得一下出去了两个贴心人,别人照顾不好姜宁。
姜宁正眼馋林安两口子怀着孩子的大儿媳妇呢
这媳妇原是林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和乘风相好。当日八个二等里除了乘风,原就是她最拔尖,只是年纪小,没赶上做一等。一等丫头都被放出去了,她也被林安两口赶着求去了做儿媳。林安的大儿子在林如海面前做了十年小厮,是照着下一个二管家培养的。
若不是这媳妇的月份恰好比贾敏的浅一个月,姜宁也没机会捡这个漏了。
林如海都把机会送到她眼前了,她还不赶紧把握住
开封府,离林宅一条街外的一处小院里,桃嬷嬷怒瞪着谢寒。
“以前说什么南来北往不便娶妻生意才开始怕耽误了人家,我看你都是哄我的”
“现下你生意也算稳了,又说还想再做大些,什么算大”桃嬷嬷难得对孩子发了大火,“还是你想做成皇商,娶人家官家小姐去娶了官家小姐,你就不用南来北往地跑了”
“你赚再多钱,我也要陪着姑娘,我不出来别说买宅子让我也当老封君的话你不用管我,你也看看你妹子呀她再两年就二十了,你不成亲,谁给她操办婚事啊”桃嬷嬷气得话都有点说不顺溜了。
谢寒低头挨骂,一句话也不说。
岁雪忙着给母亲顺气,听见说她的婚事,张嘴想说“我才不成亲”,又怕让母亲更气,只好先忍住,连着给哥哥使眼色。
谢寒直挺挺一跪“求娘消气。”
桃嬷嬷别开脸不看他“别给我来这一套你今天说不出好话,我还不让你起来呢”
谢寒仍然只是跪着,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
桃嬷嬷满腔心酸,化成眼泪“你们爹早早走了,就给我留下你们两个,再算上姑娘,我给你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寒哥儿,你别忘了你靠着林家做生意,能有今日都是托赖谁的福,也以为姑娘过的是什么万事不愁的好日子,那都是姑娘心宽罢了。姜家不成个人样,你早些成家,姑娘在外也算有了娘家。还是你发达起来,就把姑娘给忘了”
“娘,”谢寒磕头,字字清晰,“我从来都没忘了姑娘。”
这话里的意思太让人惊骇了。
桃嬷嬷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舌头在哪里。
岁雪看看哥哥,又去看娘,这些年心里许多疑问,豁然都解了。
贾敏第十次打开了母亲的信。
她心中的犹疑、纠结,种种情绪,聚在眉心,凝成化不开的愁。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
若她生女,明光院生男,她当把明光院的孩子抱到身边养,才对她最好。
可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她经历过丧子之痛,却要夺走别人的子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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