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 新出锅的油炸鬼上均匀地裹上了闵诚瀚刚才诞生的情绪颗粒。
在特殊视野下，闵诚瀚的担忧让油条的金黄色底下多了一点淡灰。
并不影响食欲，毕竟淡灰藏在了表皮底下, 而且云砾也只有在开启特殊视野下，才能看到它，只要关闭特殊视野, 油炸鬼和普通的油条没有任何不同。
这一点淡灰看上去只像采用了没那么白的面粉制作油炸鬼, 从而导致油炸鬼内部的面团颜色稍暗。
云砾将油炸鬼一分为二, 递给闵诚瀚一半。
如果仓促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就让闵诚瀚自己尝尝吧。
闵诚瀚皱着眉接过云砾递过来的东西。
他现在可不在乎吃不吃东西, 只在乎云砾怎么了。
但看云砾咬油炸鬼的动作都和往日不同，姿态显得较往日多了几分虔诚, 闵诚瀚还是收起满肚子的疑惑, 先尝起了这半根油条。
只略微地咬上一口, 他就惊奇地瞪圆了眼。
这怎么会
他仿佛被带回刚才担心云砾的时刻。
哪怕前后相隔的时间并不远，但他的情绪确实已发生变化，因此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此时是怎么“看”到云砾做这根油条前的自己的情绪。
这种感觉过于微妙, 他都忘了咀嚼, 任着酥脆的油炸鬼在唾沫的滋润下逐渐变软，他都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之前浓烈的情绪散去了。
他吃下嘴里残留的食物。
“小砾, 你这你这”
他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还担心着云砾将自己逼得太紧, 会压力太大、做起事情来过于吃力。
结果呢
云砾就这样做出了油炸鬼
但怎么这油炸鬼里的情绪就和他的关系那么大
总不能因为他离得最近吧
就他震惊的时候，云砾已经又做起几根油条。
但这次, 只有一根油条成功变成油炸鬼。
而这根油炸鬼上沾染的情绪，全是闵诚瀚逸散的震惊颗粒。
另外几根油条，是他搜集其他情绪颗粒做的,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告终。
单吃这根油炸鬼，云砾就知道闵诚瀚在想什么了。
他更不急着解释了，直接拿起一条刷好油的面条往厨房外走。
“叔，你在这里等等，我再做一个实验。”
他现在勉强做出的油炸鬼肯定和正版的不同。
菜谱上可没提到吃油炸鬼就能完成某种程度上的交流。
如果真会这样，正版原版用怨念情绪做的油炸鬼还怎么给表世界的生灵吃表世界的生灵吃了这些满怀怨念的食物，感受到怨念残留的画面，真的不会出事
这样的特殊菜谱，若出现在里世界，还算合理，但也只是相对的。起码云砾现在没听说过里世界有什么能研究出特殊菜谱的大厨。
云砾成功做出油炸鬼使用的情绪颗粒，全部产自闵诚瀚，而且这些情绪都和云砾密切相关。
可以说，这些情绪，完全由云砾而生。
所以，云砾的精神力接触到情绪颗粒，要将它们按入面条后，它们出现了短暂的反抗，但转瞬间就因意识到控制它们的精神力源自云砾，从而主动放弃反抗。
这样一来，云砾才能顺利做出油炸鬼。
如果是其他情绪
云砾看着大堂里某几位吃得正开心的客人，默默地选择其中一位，牵引着他因吃饱而产生的快乐颗粒，来到面条旁边。
按入。
反弹。
失败。
都不需要再将面条送进油锅炸了，这会儿情绪颗粒没能和面粉结合，总不能面条扔进油锅后，反而莫名其妙融合到某些情绪颗粒。
云砾拿着面条回到厨房，直接将剩下的面团全部炸成油条的事交给木头人。
反正暂时练习不了，他也多出一个已收录的特殊菜谱，就不用太在意这事了。
他忙着，闵诚瀚的目光就跟着他转动，直到他终于忙完，和闵诚瀚到了柜台后，面对面坐好。
“叔，油炸鬼这特殊菜谱应该有前置条件。”
“嗯。”闵诚瀚先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旋即错愕地张大嘴，“啊你说啥前置条件齐慈那老不死的故意的我去找他算账等等，那你还做出来了他们这些年来都没有人能做出”
云砾差点要联系餐厅意志，好得到加持，能按住暴走的闵诚瀚了。
幸好闵诚瀚刚要起身，又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没真立刻跑去找齐慈算账。
云砾等着闵诚瀚说完，才继续自己的猜测。
“如果我没猜错，它的前置条件应该是菜品净化术。刚刚诞生的、浓度高到足以被捕捉到的情绪颗粒都还蕴藏着情绪原主人的意志。如果不能将这些残留的东西净化掉，情绪颗粒并不会顺从地任由摆布。”
单纯的牵引还好，对情绪颗粒的强制程度不大，所以还能做到。
如果要将它按入面条里，这一步就很麻烦了。
再有油锅
云砾感知不到自己飘出的情绪颗粒会有什么感受，因此也不知道，情绪颗粒和高热的油锅接触后，会不会被烫疼。
但应该不会的，情绪颗粒的存在形式已经发生了改变。只是其上残留着的、原主人的某些感受，还会沾在其上，让它们下意识地觉得油锅危险。
菜品净化术能净化食材上残留的污染，肯定也能净化掉原主人残留的影响，好让情绪颗粒真的单纯的、只是某种情绪，而不会再附着别的东西。
“菜品净化术”闵诚瀚不激动了，他摸着下巴道，“如果是这玩意，那也难怪齐慈和齐老鬼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年都研究不出一个好歹。但小砾你怎么做到的”
云砾更不可能会这种失传的技能。
“这就和叔你有关了。”
云砾解释完自己为何成功了两回，眉头却没有任何舒展的迹象。
“叔，绒雪村那边藏有什么东西吗还有血源污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又和菜品净化术有什么关系”
闵诚瀚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云砾脑门。
“你问我我问谁绒雪村那边我倒大概了解一点。他们守着白骨岗呢，白骨岗深处也算一个连接里世界的节点，他们就在守白骨岗的时候，和里世界的人来往多了一些。就像我们这些店主，到后期也肯定要和里世界打交道一样，他们当中的镇守主力，也少不了和里世界的人来往。”
云砾轻轻点头。
闵诚瀚继续说“不过绒雪村那边的人渐渐走上另一个极端。他们和里世界的人相处多了，就逐渐偏好和里世界的人往来，有些时候帮里世界的人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换来白骨岗的和平，让他们绒雪村能过得更自在些。”
“绥靖”
闵诚瀚叹气。
“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我们都不大喜欢绒雪村的这种做法，但白骨岗近来确实没有爆发什么问题，齐慈和里世界打交道也没有太过界，需要付出什么，都是他们绒雪村自己付出，影响不到我们就不满也没啥好办法。不到真正的战时状态，不适合抓太严。”
云砾想到齐慈的宴席。
到最后，竟然只有里世界来的两位客人。
血源污染的事，闵诚瀚就真的说不出太多东西了。
云砾想起那奇怪的血蚓虫、与血源污染有关的菜品净化术残片、明显和齐慈来往颇多的血源污染殷凡他只觉到处都是零碎的线索，可他怎么都无法将这些线索拼凑成整体。
他和闵诚瀚相顾无言，枯坐一会。
餐厅里的客人来来往往。
云砾渐渐将搞不懂的事情放下。
“叔，你不用早些回家你的吐司面包都做好了，该带回去了吧”
闵诚瀚捂住脸，无力地用手肘撑着柜台。
“让我再留一会，就一会。回家我现在都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他的语气过于悲愤，惹得想起风翎说过那些事的云砾又想笑了。
但在闵诚瀚的眼神压制下，云砾乖觉地收起笑容。
“但还是得回去吧我这边的营业时间也差不多了。”
闵诚瀚这才跳下椅子。
“行，我去打包。对了，你这些油条准备怎么办”
“给我留一些，其他的你全带走小山今晚也要跟你一起早些回去吧”
自小山父母死亡后，小山完全跟着闵诚瀚一家长大，闵诚瀚要回去见闵奶奶，小山当然也不例外。
闵诚瀚点点头。
他去拿了餐厅里的打包袋，递给云砾两个，自己装好了吐司面包和油条，眼看都要离开了，他忽然眼珠子一转，嘿嘿怪笑起来。
“小砾，麻烦你做份燃面我家老妈子去玩，我这乖儿子怎么都要给她带一些好吃的回去。”
云砾默然。
好一个母慈子孝。
但闵诚瀚都提要求了，他怎么都得做一份。
反正也不需要等太长时间，下面、拌油，装饭盒，撒配料，完工。
闵诚瀚心满意足地带着东西离开了。
云砾双手合十，默默帮闵诚瀚祈祷了一下。
餐厅营业时间终于结束了。
云砾最后用豆浆机打了一份豆浆，又随手打包了一些鸡架，带上之前闵诚瀚带过来的剩余米酒，这才再提起被分作两袋的油条，骑上门前的自行车，准备回家。
今晚放车回段老头那里时，还得给段老头留一份豆浆油条。
这算经典早餐搭配了，后半夜的才拿去给人，似乎不大合适。然而云砾早上也不好做出来，干脆这会儿拿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可他同样不在意是否有用。
有些事情，完全是举手之劳。
他无论如何都要到段老头店里，给孤孤单单守着店的段老头带点东西，一点都不难。除了豆浆还要他用豆浆机打一次，油条都是早已做好的，甚至不用他来做，只是木头人的出品。
他做了，自己觉得心安，那就够了。
只是今夜骑车回家的路上
云砾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暗沉得很。
往日的天色还能从深色中看到少许深蓝，今晚却只剩骇人的黑色，沉得仿佛能垂下来。
还有鸟影从前方掠过，带起一片乌鸦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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