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那么一声之后, 音源销声匿迹。
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反应,仿佛这声音是从他脑子里响起来的自言自语。
蔡老见他无动于衷, 继续给他传授心法。
“小后生, 你想想看, 你在玩一个象棋游戏。”
“象棋之间的克制关系是什么你下过没有”
黎星川围观过小区里的老头走象棋,大致知道游戏规则, 回答“帅士象车马炮兵,马走日,象走田, 炮隔着棋子打人之类的吧。我不太会下。”
蔡老“好, 知道这么多就够了。你猜你是什么”
黎星川大胆推测“难道我是帅”
虽然最强, 但是也被排位最末的小兵克制
“不是。”蔡老慢悠悠地否认了,“你是下象棋的人。”
“棋子全部为你所用,它们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要看你如何排兵布阵。帅再厉害,也会砸在你的手里。”
黎星川好像开窍了, 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他犹犹豫豫地“哦”了声。
“我试试看”
“好了, 你自己慢慢想吧。”蔡老起身,用肢体语言演示着归心似箭这几个大字,“老头子回去了,有缘再见。”
黎梦娇出门送客, 病房重归安静。
而黎星川双手交叠, 平躺在床上,茫然地注视天花板。
这种世外高人指点明津的武侠小说剧情,看电视时津津乐道,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脸懵逼。
到现在,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有格外出众的地方。
蔡老的说法,他可以理解,却不愿意接受。
把自己放在“执棋人”的位置上,将别人都视作棋子,未免过于狂傲了;哪怕有这样的力量,也不能这么想。
既然超能力能证实存在,那么“超能力”本身也被纳入唯物范围。
自持过人的能力恃才傲物,利用力量优势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存在,从根本性质上来说,两者是一回事。他讨厌恃强凌弱,不想变成和黎淑惠一样糟糕的人。
他兜兜转转,还是绕回瓶颈,越是琢磨,就越觉得郁闷万分。
“对了”
黎星川想到什么,突然抽回手,看向小臂上的黑色纹路。
刚听到的声音,和季望澄的影子们十分接近,锐利而稚嫩,像动物幼崽发出来的难道是它在“说话”
他试图和它交流。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你是谁”
“你可以离开吗”
“我听到你说话了。”
没反应。
很难不怀疑是幻听,产生错觉了。
黎星川抱着手臂自言自语好一会儿,外面留守观察的医生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他叹气转头,正好迎上医生的目光,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双方都很尴尬。
“”他放下胳膊,说了最后一句肺腑之言,“你能不能别往上长了”
“身上有纹身会影响公务员体检,我会找不到工作的。”
“也不好跟我外婆解释。”
话音落下,装死的黑色纹路,复活了。
跃跃欲试向上攀岩的黑雾,沿着来时路往后退,渐渐退回手腕处,这一过程像是黑色溶液逐渐蒸发,剩下的一小滩浓郁如墨。
黎星川“”
他就是随口一说。
他大概知道这个让一群人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东西是什么了,依然是季望澄的影分身。
它脱离本体之后,如同被地球引力捕获的陨石碎,被他身上的磁场吸引过来,并且坚决不愿意回去,就在这里扎根。
黎星川继续和它沟通,试图用一些“我会找不到工作饿死”之类的言论恐吓它,劝说它彻底离开;然而,小黑影再度恢复装死状态,不肯再后退。
它也不发声,一动不动,像一块平摊在手背上的史莱姆,隐约感觉得到冰凉。
黎星川也不生气,起码它不是“葵厄”,应该也不会危害身体而且看起来智商也不高的样子,多忽悠几次就好了。
还没等他把这个发现告诉黎梦娇,季望澄先一步出现在窗外。
黎星川豁然起身“你总算回来了”
他几步走到玻璃窗前,捋起袖子,给对方展示自己的“新纹身”,颇为得意地说“我知道怎么克制它了,厉不厉害”
季望澄稍显惊讶,很轻地挑了下眉。
随后,他整个人松弛下来,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了。
“嗯。”他说,“很厉害。”
黎星川“我想回去。”
季望澄“不太好。”
黎星川“为什么”
季望澄“还是有危险。”
两人没能就此达成一致,黎星川给黎梦娇打了电话,让她把自己放出去,然而对方的意见和季望澄一样再观察几天。
黎星川据理力争,无效,他的狗叫实在很烦人,黎梦娇稍稍退了一步,允许他到病房外侧的观察室走动,活动范围扩大了几个平方米。
观察室支上一张折叠塑料桌,他有像模像样的饭桌了。
都说人的性格调和折中,饭桌一搭,黎星川顿时好受许多,因为他能和季望澄同桌吃饭了,不再像前两天那样隔着玻璃墙探监,坐牢感大大减轻。
晚餐是火锅,但却是速食自热火锅,这玩意只沾了火锅两个字,和方便面是一个性质。目前还没“出院”,不能对物质上要求太多,尝个味道解解馋,他也愿意将就。
黎星川把盖子盖好,看着从小孔中冒出来的白气走神,和季望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问“你找到潘多拉幕后黑手了吗”
季望澄“快了。”
黎星川“你要小心一点。”
季望澄“他很弱,不用担心。”
黎星川拆开筷子,压了压红汤上的笋片“不能轻敌,轻敌会吃亏。”
不过,他也认同“他很弱”这一点,真正有能力折腾的,会直接传播末日病毒降维打击全世界;鬼鬼祟祟小十年,通过发小广告的手段偷偷害人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比起利用“潘多拉”影响别人的心神,这人可能更擅长东躲西藏。
“对了。”黎星川突兀问道,“黎淑惠是怎么回事她治好了吗”
季望澄的动作骤然刹住,筷子险些掉道桌上,被眼疾手快的黑影闪电般捞回来,齐整地放回到盒盖侧边。
他点头,若无其事地说“好了。”
黎星川始终惦记着外婆病房的那一幕,嘀咕道 “她真的好奇怪啊,真的没问题吗”
倒不是关心黎淑惠本人身体情况,只是她实在看起来病得不轻,担心她病没好跑出去祸害更多人,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在季望澄听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他和父母的亲缘疏远,但他知道,在一般的家庭里,父母子女之间有再大的矛盾,也会因为“血缘”这一永恒主题逐渐走向和解。闪闪是心软的人,大概也会像宽容得罪过他的普通同学那样,原谅他的亲生母亲。
那么,他对黎淑惠使出的惩戒手段,会不会被追责
塑料碗里的火锅汤冒热气,季望澄盯着浮在汤面上的红油,食不知味。
他不想欺骗,也不敢告知真相。
那就交给我好了。
声音在背后响起。
人形影子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无声嗤笑。
软弱,懦夫。
真好笑啊。
你去死吧,接下来我会处理。
我会让闪闪高兴的。
季望澄往下瞥了眼,小腿被泥淖般的黑影缠裹,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拉着他堕入泥潭。
它是从他本体中诞生的东西,共享同一份力量,他弱小,它就强大。
对方的轮廓,比先前更加鲜明。
黎星川抽了两张餐巾纸,忽然看到季望澄心不在焉,问“你怎么了”
在他的视角,季望澄面色不佳,视线凝聚在右后方的门框上。于是黎星川试探着说“是外面有人吗”
季望澄回神。
他摇头“听错,没有人。”
黎星川不疑有他,没继续追问,刚低下头,却又听季望澄说“你想知道黎淑惠的经历么”
黎星川随口道“你知道说来听听。”
“和我有关系。”季望澄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
他卡顿了好几秒,没能把自己做的事说出来,饭桌陷入沉默。
半晌,季望澄拿出手机,几分钟过去,又放下,时不时看向门边。
黎星川觉得好笑“你干什么呢”
季望澄“我知道。”
黎星川“那你怎么不说”
季望澄“”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最近你喜欢的那个队伍进世界赛了。”
黎星川“”
他十分纳闷,不过也顺着季望澄的话题聊了下去。
等这顿速食火锅吃完的时候,有个人拿着牛皮文件袋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黎星川“给我的吗”
对方答道“对。这是黎淑惠女士的诊疗记录复印件,您有权限查阅,但不能拷贝或带离。”
黎星川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太简单。
坐在对面的季望澄紧紧盯着他,眼神专注,两页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却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研究了一下,把线绳一圈圈绕开,拿出里面的复印纸,患者姓名这栏是规整的印刷体,出生地点和年月也能对上,是黎淑惠本人无误。
季望澄放在桌下的手指逐渐收拢。
掌背青筋绽起,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狰狞,像张牙舞爪的蛇。
自从身份被发现起也许要更早一些自从他决定和闪闪正常交往起,他知道这一刻一定会来。
季望澄默许它的到来。
以他的本事,瞒天过海一百年,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可人的欲望就是没有穷尽,一开始希望和闪闪当一辈子的朋友,后来期待能和他变成更加亲密的关系,等这些一一落到实处,更高层次的野望应运而生。
于是,事到如今,一种全新的、迫切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心神。
这样糟糕的本性,也能被闪闪接受吗
黎星川抽出第一张纸,雪白的复印纸如水般涌出牛皮袋,挤占视野。
铡刀临近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了。
冷冰冰的夜里,季望澄走进不知生死的黑色房间,他等待宣判,他等待死亡。
耳边仿佛响起“砰”的一声
黎星川忽然动了动手指,把纸塞回去,绳扣一圈圈地绕好。
除了名字之外,他一行都没看到,就这么把唾手可得的真相丢弃,仿佛那只是几张废纸。
“什么表情啊这么紧张,是干坏事了”
他对季望澄笑,态度松散,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不希望我知道的话,我就不看了。”
“我不想你因为她不高兴。”
你比那个人更重要。
“砰。”
是礼花棒绽放的声音。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