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其重轻, 俾申贬黜颇招情故,殊非至公有司奉法,其若是邪光禄勋衙署五官侍郎左侍郎虎贲侍郎左监丞胡轻侯举止轻佻,有失官仪罚俸一年”
胡轻侯听着宦官宣读圣旨, 肝疼极了。光禄勋衙署几个年俸三四百石的小官吏打架, 你丫不会假装不知道吗至于直接下旨吗就算你要下旨, 好歹等光禄勋衙署或者其他衙署的官员上奏本啊, 这里刚打完人, 你立刻就下了圣旨,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胡轻侯慢悠悠地转头看四周光禄勋衙署的官员, 每个人都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她。
胡轻侯悲伤了,你们这么聪明干什么知道会刺激皇帝吗
一群官员看胡轻侯的眼神放光, 没想到胡轻侯走的门路竟然直接到了天上啊, 太厉害了。
胡轻侯咬牙切齿, 是只当了一天官就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罢官免职回家种豆子, 还是大鱼大肉花天酒地, 只看这些官员是不是真聪明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四周的官员, 恶狠狠地道“你们应该不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吧”
一群官员瞅瞅胡轻侯色厉内荏的表情, 秒懂, 皇帝的细作游戏
有官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胡左监丞有靠山我怎么不知道”一群官员点头附和, 胡左监丞什么时候有靠山的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没告诉我们。
胡轻侯大喜过望, 都是一群好同志啊负手而立, 仰头看天“胡某的靠山是谁,你们怎么可能猜得到。”斜眼看众人,都机灵些, 皇帝要玩无间道潜伏,谁要是不知趣,后果自负。
一群官员看胡轻侯的眼神哀怨极了,不就是假装不知道胡轻侯是皇帝的金牌小卧底吗,你早说啊,我们头上又没有长角,一定会配合皇帝的,何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开心不好吗
某个官员一脸的傲然,大声道“天下聪明人不只胡左监丞一个人,光禄勋衙署内所有人都偶知道胡左监丞的靠山是谁”
胡轻侯眼珠子都要掉了,本官与你有仇吗
一群官员看他的眼神如看白痴,阁下有脑子吗
那个官员傲然看着众人,声音自信又带着自豪“胡左监丞的靠山就是何大将军”
胡轻侯专业素养极高,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严肃无比“不错本官的靠山就是何大将军。”
一群官员后悔了,忘记还有这一招了。
一个官员认真地道“胡左监丞替何大将军报了血海深仇,何大将军感激涕零,自然是要为胡左监丞谋取官位的。”另一个官员摇头晃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失一桩美谈啊。”
某个官员指着众人,厉声道“吾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胡左监丞的靠山怎么会是何大将军胡左监丞的靠山难道不是杨太尉吗”
他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胡轻侯,道“不用掩饰了,我早就看穿了,你其实是杨太尉的死间杨太尉故意用孔二十的苦肉计助你打入我光禄勋衙署”
那官员脸上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厉声道“杨太尉为何要助你打入我光禄勋衙署”
“那是因为杨太尉觊觎我光禄勋衙署的桃树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早就看穿了,你与杨太尉想要窃取光禄勋衙署内一千年开一次花,一千年结一次果的蟠桃本官岂会让你得逞光禄勋衙署的蟠桃是属于光禄勋衙署内所有人的,纵然是杨太尉也休想得到我光禄勋衙署的蟠桃”
胡轻侯长长叹息“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穿了我好想吃蟠桃啊。”说着说着真的想吃了,瞅那官员,你家有蟠桃吗那官员尴尬极了,现在是秋末啊,哪来的蟠桃蟠桃核都没有。
光禄勋衙署内,又是一个官员摇头“荒谬毫无逻辑作为官员怎能感情用事作为官员要时刻保持冷静,从无限的线索之内寻找有限的有用的信息。”
他指着众人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胡左监丞的客栈距离袁司徒的府邸很近吗那是为了便于联系。胡左监丞是袁司徒的人无疑”
胡轻侯大惊失色“想不到这都被你看穿了不错本官的背后靠山正是袁司徒。”顺便问一下袁司徒是谁啊我对朝廷官员不熟悉。
一群官员热切地胡扯,一脸的绝对猜不到胡轻侯背后的人是谁,然后更热切地看着胡轻侯“胡左监丞,今日小弟在府中为胡左监丞安排了接风宴,胡左监丞务必赏光。”“老夫家中有美酒,胡左监丞且稍待,老夫这就派人回去拿酒。”“胡左监丞,我家在西街有一间成衣店,有新货到,胡左监丞不如去看看”“胡左监丞,我家就在东街,我与胡左监丞有缘分啊”
光禄勋衙署内都是小官,想要抱大腿之心久矣,铜马朝还有比皇帝更大的大腿吗何屠夫可以因为皇帝而从杀猪仔平步青云位极人臣,若是能够借胡轻侯之手抱上了皇帝的大腿,岂不是好再说谁知道胡轻侯会不会同样成为封疆大吏,现在关系和睦,以后说不定就成为自己抱得上的大腿了。
胡轻侯瞅一群机灵官员,欣慰无比“若是人人都如诸位般为国为民,天下无忧矣。”大家合作愉快,若是有好处,我一定与大家平分。
一群官员温和微笑,在官场不机灵的人都去最偏僻的乡村为人民服务了,能够留在洛阳的小官员就没有不机灵的。
胡轻侯一掌排在案几上,大声道“以后我们好好合作,共创美好未来。”
一群官员灿烂微笑,皇帝的密探胡轻侯能够有什么任务想想孔梨、何井、杨赐三个人就非常清楚了,与他们毫无关系,配合起来毫无难度。
有官员反应极快,悄悄召唤仆役,买了糕饼玩具,而后送到了小轻渝面前,道“伯伯有好吃的糕饼。”
一群官员怒视那官员,无耻然后飞快地到了小轻渝面前“哎呀,小妹妹好可爱啊。”“小妹妹喜欢什么,叔叔给你买。”“那朵花漂亮吧,哥哥摘了戴在你的头上可好”
小轻渝看看四周,急急忙忙躲到了姐姐的身后。一群官员挤出最温和最慈祥的笑容,胡轻侯小小年纪能够攀上皇帝的大腿,只怕不是他们可以搞定的,但是这个小不点就不同了,讨好一个小不点几乎不用花什么精力。
胡轻侯摸摸小轻渝的手,伸长了脖子大叫“炜千炜千快拿披风来,轻渝有些冷了。”
炜千应着,拿着一件狐皮小披风畏惧地看着四周围着胡轻渝姐妹的官员们,那些官员坚决不让路,让开了之后未必就能距离胡轻侯这么近了,只是微笑着鼓励炜千,莫怕,只管挤过去,踩着我们的脚过去都没关系,踩踩更健康。
皇宫中,一个宦官小心地搀扶着刘洪在御花园中散步,边走边道“陛下果然计谋过人,小小一个罚俸,让众人摸不到头脑。光禄勋衙署中众人胡乱猜疑,怎么都猜不到胡轻侯的背后是哪位大神。”
刘洪得意地笑,问道“那些官员都猜了些什么”
那宦官微笑道“有人斩钉截铁的认为一定是何大将军,有人以为定然是杨太尉,有人唯一是袁司徒。”
刘洪看着眼前凋零的御花园,心情好到了极点,这铜马朝是他的铜马朝,那些老狗凭什么以为可以限制他做事难道是想要掌控朝廷,可是他是这么好掌控的吗他是天子,而且是铜马朝少见的明君,是他善用人才,平了凉州之乱,是他果断提出了党锢。他只是生的晚了,否则这铜马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他而不是世祖光武皇帝了。
刘洪笑了片刻,心念一转,道“郭常侍,你好好盯着胡轻侯,莫要让她泄露了朕的身份。”
郭常侍微笑点头“是。”
御花园外,孙璋与张让并肩而立,望着落叶遍地,心中有些萧瑟。
“也就只有郭胜依然死死抓着何屠夫不放。”孙璋缓缓地道,何屠夫拉拢门阀士人对抗十常侍的行动明显到了极点,郭胜这个老东西却不肯相信,处处信任何屠夫,真不知道这么愚蠢的人是怎么成为十常侍的。
张让淡淡地道“老郭与何屠夫是同乡,他觉得何屠夫与他是自家人。”
孙璋冷笑,郭胜若一直这么愚蠢,以后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他目光平视前方,嘴中低声道“你为何要向胡轻侯示好她不可能取代何皇后的。”刘洪好色,但不是见了女人就扑上去的老光棍。刘洪这辈子见多了举止优雅青春活泼单纯善良的绝色美人,而胡轻侯容貌普通,言语粗鄙,举止失措,怎么都不是刘洪所喜,想要靠胡轻侯取代何皇后纯属做梦。
张让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孙璋,道“当初我们也没有想到她会成为皇后,更没想到她的哥哥会忘恩负义。”
孙璋慢慢地转头,张让却已经平视前方,不再言语。孙璋嘴唇无声地微动,终于也慢慢地转头平视前方。
前路漫漫,何处是终点,何处埋伏了杀机
太尉府。
杨赐低声笑着,怎么都无法停止。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变数,原来是刘洪拔擢了胡轻侯啊,刘洪还是这么愚蠢,竟然以为别人看不出他要做什么。
杨彪冷笑道“陛下还算机灵的,知道找个人牵制士人,可惜眼光不怎么好。”
杨赐终于停住了笑,悠悠道“有陛下的帮助,何屠夫应该看清楚了。”
大将军府。
何井与何苗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许久,何苗才慢慢地道“大哥,陛下这是警告我们若是我们与士人走得再近些,只怕就会失去了陛下的恩宠,没有陛下的恩宠,我们难道回去杀猪吗”他从头到尾不支持何井与士人走得太近,当今格局非常明显,皇帝与十常侍是一伙的,而士人是另一伙的,皇帝憎恨士人权力过大,士人不愿意皇帝权力过大,两伙人正在拔河,而何家原本是处于皇帝十常侍一方的,这些年渐渐向士人靠近,终于到了中间点。皇帝认为何家要倒向士人了,因此在最后时刻出手警告。
何苗嘴角发苦,何家的一切富贵荣华都是在大妹妹何皇后的身上,抱住皇帝的大腿,与十常侍穿一条裤子才是何家的未来,为什么大哥就是不懂呢
何井沉默不言,看都没看何苗一眼。他知道何苗想要死死站在皇帝与十常侍一边。可是,这在他看来是最差的道路。
许久,何苗都要愤怒了,何井终于慢慢地道“何家可以站在陛下一边,可是陛下一定会站在何家这一边吗”
何苗道“这还用问陛下宠幸大妹妹,未来的皇帝定然是我何家的外省,陛下不站在我何家这一边又站在谁这一边大哥如今是当今大将军,这难道还不是陛下站在我何家一边的铁证吗”
何井古怪的看着何苗,慢慢地问道“大妹妹进宫前,皇后是谁”
何苗陡然一怔。
何井慢慢地道“是宋皇后。我还记得宋皇后的微笑。那日,我去探望大妹妹,遇到了宋皇后。宋皇后真是温和善良啊。”
“然后呢”
何苗盯着大哥,终于知道何井为什么不敢完全信任皇帝了。
何井慢慢地道“然后宋皇后就因为巫蛊被废了,没几日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冷宫。陛下都没问一句怎么死的。”
他看着何苗,问道“大妹妹国色天香,比宋皇后美丽了数倍,深得陛下宠幸。可是大妹妹永远都会国色天香吗陛下就只爱大妹妹一人吗”
何井冷笑,刘洪真是好色无度啊,常在后宫之内命嫔妃裸体嬉戏。
他继续问道“若是下一次选秀,有一个比大妹妹更年轻更美丽更活泼更会讨好陛下的女子,大妹妹是会像宋皇后一样被废,还是会得到陛下全心全意的爱”说到最后一句,何井都要笑了。
何苗沉默。
何井盯着冥顽不灵的弟弟,道“你以为十常侍与我家关系深厚,我倒是问你。若是陛下宠爱了新人,十常侍会杀了那新人,还是杀了大妹妹”
何苗继续沉默,大哥总是想着有的没的,怎么听得进不同的意见。
何井冷冷道“我再说十常侍。”
“十常侍只手遮天那是假象。”
“朝廷内弹劾十常侍的奏本何时消停过只是陛下不理而已。若是某一日,张让在某件事上惹恼了陛下,陛下会看在阿父的情分上放过他吗”
“段颎平定西凉,何等大功劳又支持中常侍王甫,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打击士人,然后呢在士人围攻段颎的时候,陛下有站出来支持段颎吗陛下只是看着段颎被士人围攻,不得不服毒自杀了。”
何井冷笑着“宋皇后无声无息死在了冷宫,陛下不过问,只顾与新人笑。功臣段颎被牵连而自杀,陛下不过问,只是想着与愤怒的士人们妥协。”
“我们的陛下可不是一个记得他人好的人。”
何井想到这些年来见到的大佬垮台,丝毫不看好自己的未来。刘洪心中只有自己,为了自己少被士人骂几句,可以牺牲功臣全家性命。
“若是十常侍倒了,我这个大将军是死在大狱中,是服毒自尽,是被菜市口砍头,还是流放到交趾”
房间内寂静了片刻,何苗慢慢地问道“可是,大哥结好士人,就能免于死于大狱了”
何井坚定地道“不错”
“十常侍的威权不能久,数年内定然覆灭。陛下的恩宠不能久,下一次选秀就是我等恩宠尽去之日。唯有世家门阀将是永恒,我何家不需要做三公九卿,不需要做大将军,我何家只需要成为世家门阀,我何家后代子孙的富贵荣华就不会断绝。”
大将军府的大堂中,一群幕僚皱眉苦思。
“陛下敲打大将军与太尉,我等该如何行事”这个问题在每一个幕僚心中徘徊。
陈琳看了一眼淡定地荀忧,道“公达已经想好了”
荀忧平静地道“陛下与大将军君臣和谐,信任有加,我等为大将军效力就是为了陛下效力,何需考虑”
陈琳大笑“正是如此。”陛下没有公然表态怀疑猜忌何井,那么他们就不知道;陛下派遣密探胡轻侯挑拨离间,那么他们就任由胡轻侯挑拨离间。
陈琳笑道“有个大家都知道的陛下的密探,何其之幸也。”想要“密探”知道什么,想要“密探”禀告什么,多简单的事情。只要完全不信“密探”嘴里的言语,“密探”就是一个摆设。
一群幕僚微笑点头,胡轻侯将会是全铜马朝人尽皆知的卧底。
大鸿胪曹高府邸。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个青年男子跳下了马车。
曹高的次子曹彬从府中迎接出来,拱手笑道“皇甫兄如何此时才到”
那青年男子是凉州皇甫家的子弟皇甫郦,与曹彬相熟,平日经常在一起玩耍,说话没什么避讳。
皇甫郦看了一眼四周,问道“你大哥曹躁呢”
曹彬笑道“我大哥十几日前与袁家几个公子去打猎了,至今不曾回来。你若是记挂他,只怕要再等月余才能见到。”
皇甫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曹彬,道“且等我一会。”转身从马车内又抱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下来。
曹彬见那小女孩一张脸粉雕玉琢似的,笑道“这是你家哪位大哥的千金”
皇甫郦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扯着曹彬的衣衫进入了曹府,这才低声道“这是蔡邕的女儿。”
曹彬立刻知道了,蔡邕受党锢牵连,流亡天下,妻子女儿未能逃脱,被发配到了并州朔方郡,皇甫家三代在并州戍边,颇有威名,将蔡邕的女儿悄悄带回京城抚养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轻轻点头,笑道“且去里面稍坐,到了这里只管放心。”他很清楚皇甫郦带着蔡邕的女儿前来赴宴的无奈,这么小的孩子,又是通缉犯的女儿,若是不时刻看着,很容易被刁奴告发到了朝廷。
蔡邕的女儿到了曹府,曹家知情不报,会不会被牵连曹彬丝毫不担心。刘洪肆意羞辱士人,士人虽然没有办法反抗,被党锢之祸殃及无数,但除非刘洪就在面前,不然谁在乎被通缉的蔡邕的女儿就在这里况且他家与宫中颇有渊源,绝不会因为庇护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而受到了严惩,撑死就是呵斥几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恰好又有马车到达,曹彬顾不得多说,遣族人陪皇甫郦进了府邸,自己脸上堆了笑容,前去迎接客人。
“原来是卫兄。”他笑着打招呼。
皇甫郦进了曹府,已有数百宾客到了,有的在花园中弹琴,有的在凉亭中下棋,有的坐在一起闲聊。皇甫郦早已习惯了这类场面,带着蔡邕的女儿到了一角,笑道“文姬在这里玩耍,若想要吃什么,只管与我说。”
蔡文姬慢慢点头,无聊地站着,周围的人既不认识,也没有小朋友,她在这里就是异类,小小年纪不懂孤单寂寞冷,但是却早早地体会到了格格不入。皇甫郦微微有些无奈,他哪里会照看孩子只是朔方又是胡人劫掠,又是水土与中原大异,哪里是适合小孩子生长的地方若是任由蔡邕的家人留在朔方,成年人倒也罢了,如蔡文姬这类小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只能带回中原。可皇甫家的根基在凉州,在边塞,就是不在中原,而且盯着皇甫家的人多如牛毛,留在皇甫家有些不怎么安全。皇甫郦这次找到曹家,就是有意将蔡文姬托付与曹躁。曹躁与蔡邕关系不错,又人脉广泛,定然是不会惧怕收留一个小女孩的,比留在皇甫家中更加安全。
皇甫郦心中一酸,皇甫家为铜马朝奉献良多,可铜马朝对皇甫家真是不公平啊,皇甫家连个小女孩都不敢包庇。
花园中,有宾客注意到了皇甫郦,好些人不屑一顾。
一个红衣公子嘲笑道“看,皇甫蹭饭又来蹭饭吃了。”其余人大笑,皇甫郦一心想要融入士人之中,每逢宴会定然会想尽办法参加,可是却不受欢迎,向来没什么人理会他。
一个绿衫公子道“皇甫蹭饭如今识趣多了,到了宴会也不与我们说话,只是傻傻坐在一角。”一个蓝衣公子笑道“若是皇甫蹭饭有那么一丝识趣,怎么会依然逢宴必到”一个黄衣公子淡淡地道“皇甫家穷得没饭吃,若是不能蹭饭,岂不是饿死了。”
其余人又是大笑,丝毫未曾将皇甫郦放在眼中。皇甫家不过是西凉蛮荒之地的野人,懂得礼吗懂得四书五经吗祖上有人在朝中做官吗所谓地位低下为“卑”,见识短浅为“鄙”,皇甫家的人就是标准的“卑鄙之徒”,堂堂铜马朝的贵胄怎么会与卑鄙之徒说话
有人道“那女童是皇甫郦的女儿还是侄女倒是未曾见过。”有人皱眉“为何带个女童来赴宴”几人正要继续说话,忽然看到曹高走了过来,急忙笑着招呼“曹世伯安好。”“曹世叔身体康泰。”
曹高笑着回应,低声问着身边的幕僚“胡轻侯怎么还没来真的会来吗”
那幕僚低声道“大鸿胪只管放心,她收了请柬,自然会来的。”
曹高缓缓点头,道“等她到了,立刻”
却见府门方向微微骚动,幕僚笑道“定然是胡轻侯来了。”
曹高微笑,应该是。
花园中众人都察觉了门口的骚动,好些人转头望去,却见曹彬与几个族人一齐陪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左顾右盼,神气活现。
“贵府真是大啊,不愧是大鸿胪府。”那少女赞叹道。
花园中众人盯着那少女,虽然不曾见过,但是铜马朝能够穿着官服的女子只有一个人,好些人低声道“胡轻侯来了。”
有公子重重拂袖,冷笑道“没想到曹高竟然会这般看重胡轻侯。”
他进入府邸的时候,曹府只是派了一个族人迎接,而胡轻侯身边却是曹家二公子曹彬以及一大堆族人,在曹高眼中孰轻孰重,一望便知。
另一个公子淡淡地道“曹高也是无奈,胡轻侯是陛下的密探,若是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在陛下面前说什么。”
一群公子一齐点头,给胡轻侯面子可以理解为给陛下面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有公子叹气道“可惜了我那三舅。”他三舅是光禄勋衙署的官员,被胡轻侯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想到一个平民泼妇以下犯上殴打世家子弟,却因为有皇帝护身,竟然可以逃脱惩罚,这让那公子愤怒与委屈无比。
有贵公子道“皇帝陛下的眼光真是独特,竟然选择胡轻侯做细作。话说回来,除了一个泼妇,谁会做低贱的细作”众人点头,细作之职低贱无比,除了胡泼妇谁愿意做
一角,皇甫郦看胡轻侯的目光带着鄙夷,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悯。皇甫家不是中原的世家大族,在铜马朝纵然屡建大功,却只能戍守边塞,胡轻侯的家世比皇甫家还差了一万倍,哪怕投靠皇帝刘洪成了卧底,在铜马朝又能有什么未来
蔡文姬看着胡轻侯身边的小轻渝,眨巴眼睛,原来也有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赴宴啊,她的心情立刻就愉快了起来。
胡轻侯毫不在意四周众人冰冷或嘲讽的目光,这些穿着华贵的衣衫,带着珍惜的珠宝首饰的人在她的眼中只是一群nc,压根不用理会。
她笑道“不知哪位是曹大鸿胪在下眼拙,还请曹公子引荐。”
曹彬微笑道“那正在迎向胡左监丞的老翁正是家父。”
胡轻侯立刻快走几步迎上,拱手行礼道“胡轻侯见过曹大鸿胪。”
曹高客客气气地笑道“后生可畏,胡左监丞年纪轻轻就为国效力,老夫实在是佩服啊。”他看了一眼一直扯着胡轻侯衣角的小轻渝,道“这位就是胡左监丞的妹妹”
胡轻侯蹲下,平视小轻渝,鼓励道“轻渝该怎么回答伯伯的话”
小轻渝眨眼睛,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双手叉腰,仰头看着曹高,道“伯伯好,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胡轻渝”
曹高大笑“好一个胡轻渝。”
胡轻侯得意地道“那是,我家轻渝最聪明了。”小轻渝咧嘴羞涩地笑,好像也不太怕生了,没有躲回姐姐的身后。
曹高招呼仆役取来一个手镯,塞到了胡轻渝的手里,道“伯伯送你个小玩意玩耍。”
胡轻渝拿着手镯,抬头看姐姐。胡轻侯点头,道“轻渝谢谢伯伯。”
四周宾客微微冷笑,曹高能够做到大鸿胪,不是他多有才华,只是因为他很会做人,瞧,没有送礼物给胡轻侯,却早早就备好了礼物送给胡轻侯的小妹妹,这机灵劲只是一个大鸿胪实在是委屈了他了。
“胡轻侯”有个愤怒的男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孔梨脸色铁青,笔直地站在门口。
胡轻侯瞅瞅孔梨,笑道“原来是孔二十来了。”
小轻渝欢笑了“孔二十孔二十”她也泼水过的,真好玩。
曹高和曹彬同时脸色微变,心里暗暗叫苦,这次宴会刻意没有请何大将军府、太尉府、光禄勋衙署的官员,更没有请孔二十,可为什么孔二十不请自来
偌大的曹府刹那间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孔二十和胡轻侯。
好些贵公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若是孔二十与胡轻侯打起来,这宴会就有趣了。
孔梨大步走向胡轻侯,他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胡轻侯,心中的怒火不断地燃烧。
这个十几岁的女子就是羞辱他,泼他一身水的胡轻侯泼水之仇,不共戴天
孔梨每前进一步,心中的火焰就炙热一分。他握紧了拳头,只想狠狠地打在胡轻侯的脸上,然后厉声质问,“我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如此辱我”
什么圣人之言,什么男人不打女人,他统统不记得了,若不是他从来不佩带刀剑,此刻就是一剑斩杀了胡轻侯
孔梨的气势不断提升,身上的火焰越来越旺,全身的力量到达了巅峰
孔梨厉声叫道“胡轻侯”高高扬起了拳头,就要一拳打飞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十几个山贼瞬间挡在了孔梨身前,冷冷地盯着孔梨。
有山贼狰狞地呵斥“你想干什么”
有山贼卷袖子,露出比孔梨腿还要粗的胳膊,一言不发,却在孔梨面前曲臂展示肱二头肌。
有山贼捏拳头,咯咯作响。
有山贼活动脖子,同样咯咯作响。
有山贼从怀里取出菜刀,斜眼看孔梨。
有山贼一翻手腕,神奇地变出了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轻轻地拍着手掌。
孔梨冷冷看着挡在身前的山贼们,气势不断攀升,眼看小宇宙就要爆炸
曹府中众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谣传中孔圣时而手无缚鸡之力,时而武力盖世,今日以孔圣二十世传人观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有公子冷冷地道“若是孔二十施展出家传圣,那孔圣除了文圣还是武圣。”
有公子负手而立,道“此刻孔二十义愤填膺,怒气勃发,所谓一鼓作气,哀兵必胜,纵然孔二十此刻一拳打飞了这十几个健仆,我也丝毫不会惊讶。”
有公子的目光在胡轻侯和孔二十身上打转,是孔武圣二十世传人孔二十拳法高超,还是传闻中打遍光禄勋衙署无敌手的胡轻侯更胜一筹买定离手
曹府之内安静无比,人人盯着孔梨,准备见证历史的一刻。
孔梨冷冷地盯着身前的十几个山贼,眼中略过一道寒光,利索的收回扬起的拳头,整理衣衫,拍灰尘,理头发,站正,咳嗽,扬声道“这不是曹大鸿胪吗幸会,幸会。”认真地看身前的一群山贼,温和地道“我找曹大鸿胪,你们挡着路,劳驾让让。”
曹府中众人死死地盯着孔梨,这辈子再也不会信孔圣拳头比砂锅大,武力爆表什么的了。
有人实在忍不住,挥袖冷笑道“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孔圣二十世孙。”
有人大声道“不敢动手的胆小鬼。”
孔梨听见了,脸上温和的笑容都不曾有一丝变化。一群无知之辈懂什么,他不是惧怕挨打,而是为了守礼。
什么是礼礼就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身为孔圣二十世传人差点因为激动而不收礼,真是罪过啊,幸好悬崖勒马。
孔梨经过十几个山贼,热切地对曹高招呼着“曹大鸿胪,晚生好生记挂你啊。”
曹高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带犹豫和尴尬的,笑道“原来是孔贤侄。”
孔梨走到胡轻侯身前,仿佛这才看到了胡轻侯,惊讶地道“咦这不是胡左监丞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所有人看着孔梨,孔圣二十世孙若是能够忘记泼水,那孔梨就不是孔二十,而是孔小圣了。
果然,孔梨笑着道“胡左监丞能够被拔擢为官,定然是很有学问的,孔某虚心讨教。”
他微笑着问道“不知道胡左监丞对才、性之间的关系如何看”
“才性论”是最近才兴起的话题,“才”是指才华,“性”是指品行,“才性论”主要就是讨论“才华”和“品行”之间的关系。
孔梨微笑着,带着得意,带着杀气,温和地看着胡轻侯,今日就要在“才性论”上恶狠狠地打胡轻侯的脸。他已经想好了词语,才华与品行自然是高度统一的,有才华之人自然有品德,有品德之人必然有才华,反之,如胡轻侯这类不识字的“泼妇”自然是无才又无德。
孔梨微笑着注视着胡轻侯,被当众羞辱无才无德,却又无法反驳的胡轻侯除了掩面大哭离去,然后上吊自尽,还有什么其他选择他开始准备胡轻侯夺路狂奔离开的时候的言辞了,他必须轻描淡写地挥衣袖,用最平静地语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血海深仇就终于了结了。
曹府内无数人看穿了孔梨的算计,脸上露出了冰凉的笑。陛下的金牌小密探今日只怕要死在此间矣。
曹高脸色微变,看孔梨的眼神及其不善,心中飞快转念该如何转移话题,生硬的将胡轻侯带走毫无问题,只是孔二十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胡轻侯,必须想个办法让孔二十滚蛋。
万众瞩目中,胡轻侯抬头看天,冷冷地道“一个论语都没看懂的白痴也配与胡某讨论才性论滚开,休要丢了汝祖宗颜面。”
孔梨又是愤怒,又是大喜过望,朗声道“胡左监丞读过论语这倒是让孔某大吃一惊了,不知道胡左监丞是读过三人行,还是读过学而时习之论语乃圣人之言,言辞简单,可是微言大义,孔某倒是真的未曾读懂,正要请教。”这是你自己作死,竟然撞到了我的枪口上,怪不得我。
曹府内一群宾客不屑地看着胡轻侯,这个女人真是无知的可笑。
胡轻侯大摇大摆地点头,道“你虽然是孔子后人,但看你脑子不太灵光,定然是没有读懂论语的,今日胡某心情好,就略微教你一段。”
孔梨忍不住大笑,一个无知的泼妇真是令人不齿啊。他笑得全身发抖,语言都不利索了,道“哈哈哈哈,正正哈哈哈哈正要哈哈哈哈要请教,哈哈哈哈。”
无数宾客摇头,刘洪找个毫无学问的人做密探也就算了,为什么找了一个毫无廉耻的人做密探这已经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