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路上,温衍一直晕晕乎乎的,好像在做梦。
就算是梦,他也没胆子做一场这么美的梦。
江暮漓送他到宿舍楼下,问他“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温衍傻乎乎地点了一下头,又迅速摇头。
“回去早点休息。”江暮漓道。
温衍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见江暮漓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又走了几步,回过头,江暮漓还是站在那里。
他回到宿舍,站在阳台上朝下望,江暮漓依旧站在路灯下,周身笼罩着一圈朦胧的光晕。
他抬起头,朝他露出好看的笑容。
“晚安。”
温衍也想对他说晚安,但缘了此刻的哽咽,他只能对他做口型。
晚安。
有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对他说晚安了呢,温衍自己都记不清了。
夜空中开始飘起雪花,被路灯照得莹莹发亮,像漂浮在宇宙中的星尘。
一场美好而安静的初雪。
这座城市的冬日总是与雨为伴,鲜少有下雪。
温衍躺到床上,蒙上被子,又腾地坐了起来。
等等江暮漓这算是对自己表白了
自己竟然被江暮漓表白了
温衍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痛,不确定,再掐一下。
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看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那,不会是江暮漓在做梦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对自己告白。
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啊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温衍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困得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机上提示江暮漓的信息,七点钟发的,说自己在楼下等他,可现在已经十点了。
温衍慌里慌张地冲到阳台,只见江暮漓正站在下面,脸和鼻子被冻得通红,不停地搓着双手。
看见他,他立刻很高兴地挥了挥手。
雪已经停了,阳光清澈如水晶,江暮漓的笑容比阳光还干净。
温衍的胸口狠狠揪了一下,里面像有某种柔软温暖的物质来回滚动,却又烫得他很痛很痛。
“你怎么不直接上来找我啊外面那么冷。”
“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还不能进入。”江暮漓道。
温衍被他逗得一乐,“这话说的,又不是吸血鬼。”
“其实,等你的这段时间,对我而言是额外的快乐。”江暮漓认真道,“你的出现让我充满期待,等你的时间越长,快乐就持续得越久。”
温衍看着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湍急的漩涡,天旋地转,不知沉沦何处,却又甘之如饴。
“衍衍。”
温衍听见江暮漓叫他小名,那么自然,那么动听,仿佛早就衔在唇齿之间,反反复复念诵了千万遍。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江暮漓的声音里,透出难以掩饰的紧张,甚至还有一丝颤抖。
温衍知道,他那么优秀的人,无论在多大的场合,都能保持优雅自如、镇定得体。但现在,他也变得像普通人一样,犹疑小心,甚至不自信。
温衍的心痛楚又甜蜜。
他低下头,用轻得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愿意的。”
半晌,他没听见江暮漓的回应,不安地抬起眼,却看见江暮漓眼眶泛红,高兴得像要哭了。
江暮漓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有点傻气的,甚至让人想发笑的表情。
根据温衍的观察,包括其他人对江暮漓的讨论,江暮漓为人处世确实和他的外表一样,太阳般温煦明朗,俊美的脸上永远挂着柔和的笑意。
但太阳只能仰望,能沐浴到它的一点光芒,已然是莫大的恩慈。
从来没有人能真正走进江暮漓的世界。
他的礼貌,他的亲切,其实比任何冷酷傲慢的态度,都更能拒人以千里之外。
可是,这样的江暮漓,却用感动到近乎哽咽的语气对自己说
“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对我而言时间曾太过漫长,是沉重的负累和不可视的枷锁。”
“幸运的是,我终于遇见了你,你让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温衍一直认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
连生他的妈妈都不会为他诞生在这世上而高兴。
他已经习惯当一个影子,不被人看见,不被人听见,不被人了解。
人类是一种太过容易习惯的动物。
但是,江暮漓改变了他的习惯。
跟江暮漓在一起后,温衍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不当一个影子。
原来自己也能被当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而不是随时想丢掉的负累。
无论多久,江暮漓都会等他下课,怀里抱着他喜欢吃的烤红薯和热奶茶。
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里,江暮漓走向他,帮他围好围巾,牵起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
口袋里贴了热乎乎的暖宝宝,这样温衍一到冬天就冰冷的手,就能迅速暖和起来。
等冬雪消融,江暮漓每天骑单车送他去上课。这时节,梧桐树都绿了。温衍倚靠着他,两个人分享一首喜欢的歌。
树叶间闪烁的金色光晕投映在温衍的眼睛,他的世界坠入光海
在江暮漓身边,连四季的变化都变得模糊。
江暮漓真的成为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
他的视线,永远只温柔停驻在他的身上,好像除了他,他的世界再容不下其他人。
等温衍升到大二的时候,他们搬去了学校外面一起住。租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一间卧室。
虽然温衍可以买下虹城市最贵的房子,但他只会告诉江暮漓,这里才是最适合他们这种大学生住的地方。
空间越窄小,他和江暮漓之间的距离也容易更近一点。
他甚至恨不得编织出一个蛹,把自己和江暮漓都关进去。
晚上,两个人挤一张床便成了理所当然又无可奈何的事。
温衍拉高被子,只露出耳朵。等浴室传来的水声一停,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鼻端飘来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温热水汽,江暮漓在靠近他,每靠近一点,他的心就跳得更厉害一点。
“衍衍。”
江暮漓的声音在夜阑人静之时,愈发动听,蛊惑人心。
他含着一点笑意,说“我看见你的睫毛在抖。”
温衍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耳朵又红又烫。
“衍衍,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衍颤抖了一下,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他有偷偷学习过关于情侣间要做的那种事的知识,知道一开始肯定会痛,甚至可能受伤。
但是,只要是江暮漓,他很愿意。
他会觉得很幸福。
江暮漓把他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好像拥着一捧易碎的泡沫,手臂都应过分克制而轻微发起抖来。
他什么都没做,仿佛仅是这样就所愿以足。
尔后,温衍听见他吐出极轻的一声叹息,饱含眷恋与悲伤。
正如太阳没有阴霾,江暮漓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温衍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暮漓说
“很久以前,比亘古之远更遥远的过去,我们身处的宇宙已回归永久的寂灭,万象虚无,只有我和你。”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彼此依靠,你使我心满足,我一切所需在于你,救恩喜乐在于你,你是我的一切,而我也是你的所有。”
温衍没听明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江暮漓那充满神秘感的语言氛围里。
他往江暮漓怀里靠了靠,轻声问他“你是在给我讲睡前故事吗还是你曾经做过的梦”
“梦”江暮漓低低地笑了起来,“衍衍说得对,确实是梦,一个很长的梦。”
温衍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问他“那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
江暮漓说“很可爱。”
温衍嘟囔“具体点。”
江暮漓指尖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温衍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一个可爱法,还想让他描述给自己听,他梦见的宇宙是什么样子,可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江暮漓在黑暗中转动了一下眼睛。
左眼像熔化的黑水银,顺着脸颊流淌成一条漆黑的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重新流回眼眶,凝固成一只温润清澈的眼。
眼睛是人类躯壳上最难制作的部分,也是最脆弱的部位。
祂的左眼开始溃坏,无疑是这具躯壳正在被祂的灵魂侵蚀的征兆。
就好比塑料杯不能装强腐蚀性的溶液,一个瓶子也容纳不了大海的水量。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祂被业力污染的灵魂,还有漫长得近乎永恒的记忆。
祂等于把自己关进了一间狭窄至极的牢笼,还要模拟人类的行为,甚至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
但祂不觉得痛苦。
在衍衍还是幼虫的时候,就喜欢美丽耀眼的事物,比如点缀在茫茫宇宙中的星辰。
衍衍现在依然是这样。
祂想要和衍衍再次相爱,想要衍衍愿意被祂抱,被祂吻,而不是一看见祂就吓得直哭,骂祂是讨厌的丑八怪。
江暮漓注视着怀里纤细清瘦的青年,他蜷缩着身子,背脊弓起来,两只手合拢放在胸口。
就连睡姿也一点都没变。
雪白晶莹的幼虫,喜欢把自己团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柔软的糯米团子,乖巧地沉睡在蛹中。
可爱又可怜。
祂的玫瑰,祂的星星,祂的至宝。
祂的爱。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