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细腰藏春 > 正文 25. 025 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失去
    姜泠瞪圆了眼。

    好半晌, 她终于止住了在眼眶中打转的泪,颤抖着声

    “你怎可这般残忍。”

    她的嘴唇发白,眼中的泪水终于“啪嗒”一声, 滴在他的虎口处。

    男人的手仍横在她的脖颈之间, 那行清泪便顺着他的虎口慢慢往下滑, 顺着他的青筋,蜿蜒出一道泪痕。

    她檀口微张,呼吸着, 脆弱的声息如同一朵将要凋谢的花,好惹人怜。

    泪水衬得她原本乌黑的眸愈发清亮, 她的眼底藏着坚韧与倔强。步瞻手上动作微顿,转过头不去看她。

    “你也说过, 本相是无心无情之人。”

    既然无心无情, 弑父、杀妻、食子, 他都可以做。

    萧瑟的寒风拍打过男人的衣袂,姜泠面上的惊惶也逐渐转变成认命般的顺从, 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松开右手, 姜泠身子一斜,无力地瘫坐下去。

    是啊,不止是她的命,姜家的命, 甚至煜儿的命都在他的手上。

    步瞻转过身, 从桌上拾起那份和离书。

    继而,在她无力的注视之下,将其烧为灰烬。

    姜泠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听云阁,只记得那晚夜色森森, 步瞻的话将她吓了个吓了个结实,也彻底让她感到绝望。

    她逃不出去了。

    她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困在步瞻的身边。

    若说先前她对那个男人动过心,那么现在她对步瞻只剩下了失望与惧怕。

    她怕他。

    萱儿依旧每日盯着她喝药,有所改变的是对方从小心翼翼的偷窥,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视察。起初,姜泠还会有所反抗,可自从有一日对方抱走煜儿后,她便明白如若自己不顺着步瞻的心意,她便是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见不到。

    多么可笑,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下的孩子,如今竟成了她无法挣脱的桎梏。

    姜泠没有法子,只好在萱儿的注视下,将这一碗碗苦涩的药汤喝干净。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渐渐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她什么都争取不到,那就索性什么都不去争取。

    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她每天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守着煜儿,守着这枯燥乏味的日子。直到一日,一位她叫不上来名的大人前来步府赴宴,步瞻叫上了她。

    青菊捧着步瞻赏赐的衣裳,微低下头。

    “夫人,相爷吩咐叫您打扮得好看些。”

    妆镜之前,女人目光平淡,分毫未动。

    见状,青菊暗叹了口气,执着梳子走上前。

    “奴婢替夫人梳妆。”

    她已有许久未精心描过眉。

    青菊站在她身侧,认真地挑了些搭配衣裳的首饰。夫人肤白,很适合娇艳明媚的颜色,相爷如今又送了这件桃粉色的裙裳。略一思量,她挑出一支俏丽的簪,别在夫人发髻上。

    姜泠坐在妆台前,平静地看着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忽然,她问出声“步瞻他是想将我送给哪位大人么”

    闻言,左右女使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青菊,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夫人千万莫这么说,”

    这女使攥着簪子,大惊失色,“您是相爷的正妻,步家家宴,相爷自然是要带着您出席的。”

    朱漆八角薰笼内的香雾散尽,拂落了姜泠身上最后一分暖。她低垂下眼,温和道“又没有罚你,你跪什么。”

    青菊战战兢兢,捧着发簪站稳了身。

    她已有许久未见到步瞻,再相见时,许是久经劳顿,他看上去竟还清瘦了些。氅衣像浸了雪般妥帖地披在男人身上,他侧着身,不知在与拜谒的客人交谈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那一行人下意识转过头。

    只见女郎身段婀娜,妆容精致,正摇曳着莲裙款款而来。

    客人眼底浮现一阵惊艳,痴痴道“相爷,这便是贵夫人么这等仙人之姿,下官还以为是嫦娥下凡。”

    闻言,周围官员也纷纷应和,恭维起来。步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顿了少时,淡淡应了声“嗯。”

    有了冯氏的前车之鉴,姜泠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蜇得自己浑身难受。那些目光大胆、赤露,带着几分男子之于貌美女性独有的凝视。

    姜泠将团扇往上抬了抬,想遮挡住脸。

    下一刻,就听到淡淡一声“坐到这儿来。”

    她抬起眼帘,只见步瞻已落座,正座之上只余了一个空位,座位前摆满了玉盘珍馐。

    姜泠捏紧扇柄,坐过去。

    宴席上他们说的话,姜泠听不懂,她只低下头,一个人闷闷地喝着热粥。她能感受出来,时不时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许是有了冯氏的前车之鉴,让那些色胆包天的小人愈发明目张胆。

    他们确信,步瞻只爱权势,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件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旧衣服。

    宴会进行到一半儿,有人递上来一个锦匣。

    步瞻命人将其打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雕海棠出现在众人眼中。那雕花质地轻盈,每一片花瓣都雕得细若薄冰。在一片惊叹声里,献玉者挺胸抬头,骄傲而道

    “相爷,这是下官从南域派人寻到的稀世宝玉,名叫流莹月石,不光质地莹白细腻宛若明月,佩戴在身上更有凝神补气、滋养身子之效。下官将其寻得后,又花重金请了京中手艺最好的匠人,将流莹月石雕刻成海棠花之貌。如此稀世宝物,特来献给相爷,还望相爷笑纳。”

    他正说着,恰恰有灯火映在玉雕海棠之上,更衬得其盈盈如月。

    那玉实在漂亮,海棠花也雕刻得着实精致,让一向对首饰不怎么感兴趣的姜泠,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步瞻招了招手,示意下人将其送至面前。

    男人葱白的手指自匣中取出海棠玉,尔后竟侧了侧脑袋,问她“喜欢么”

    姜泠微愣。

    他是在问自己吗

    见她未反应,步瞻重复道“夫人,喜欢吗”

    在外人面前,他的语气竟装得十分温柔。下一刻,他已用手揽过她的腰身。

    一朵海棠花别在她鬓角边。

    男人身上的旃檀香气袭来,一瞬之间,令姜泠神思一晃。她又回响起那个火树银花的新春宴,他不过是云淡风轻地随手一施舍,她便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沉沦。

    鲜花赠美人,步瞻垂下眼端详了片刻,也不知是在打量她,还是在打量那朵玉雕花,只见男人眉眼舒展,竟心情大好道“赏。”

    献玉之人忙不迭跪拜,高呼“叩谢丞相大人”

    这一个赏字,不光代表了眼下的千金之财,更代表日后步瞻事成,旁人求之不得的高官厚禄。

    见步瞻如此宠爱步夫人,旁人的目光再也不敢在她身上乱瞟了。

    宴会散后,姜泠拢着氅衣,在峥嵘阁外候着步瞻。

    他送走了宾客,一迈入门槛,便看见守在院子里面的姜泠。

    就连步瞻自己都未反应,他原本清冷的面色,在看到少女鬓角上那朵海棠花时,不自觉地和缓了几分。

    他踩着落叶走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女子忽然取下鬓角的玉雕海棠,双手递给他。

    男人微微蹙眉,“你做什么”

    姜泠敛目垂容,声音平静“相爷厚恩,妾承受不起。”

    闻言,他面色稍一顿,似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姜泠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温声开口“妾说,如此贵重之物,妾承受不起,还请相爷收回厚恩。”

    厚恩。

    步瞻缓回神思,看着身前表面乖顺的女子,忽尔冷笑“好,好得很。”

    他随意指了个女使,“你,过来。”

    而后又将指着玉雕花对谈钊说“你给她戴上。”

    谈钊“相、相爷”

    “戴。”

    那二人虽是震惊,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一个诚惶诚恐,一个面色微红,终于将那朵海棠花戴上去了。

    姜泠看着对方鬓边花,面上竟没有半分波澜。心中的念头也只剩下这小丫头生得眉清目秀,戴上这朵玉雕海棠还蛮好看。

    女使戴上海棠花,“扑通”一声跪在二人脚边。

    步瞻未看她一眼,径直道“既然无福消受,那边什么都不用受了。即日起,大夫人搬出听云阁,移居别院,膳食衣物之类,与女使同享。”

    言罢,他一双眼紧盯着姜泠,企图从她的神色中窥看到些慌张。

    他等着她后悔与自己作对,等着求饶,等着她示好。

    却未曾想,她平静地福身,道“多谢相爷。”

    秋风萧瑟,不知吹拂得何人心中发堵。

    姜泠搬出听云阁那日,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是大宣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推门步入别院,扑面而来的是冷飕飕的风,和无人打扫的灰尘。

    她刚准备收拾,萱儿走进来,将绿芜怀里的煜儿抱走。

    姜泠放下包囊,快步走上前去拦。

    “为何还要将煜儿带走”

    萱儿低下头,为难地解释“夫人,相爷说小公子金枝玉叶,不能陪着您住在这简陋之地。夫人多有得罪了。”

    姜泠两眼红通通的,双手死死抓着包着孩子的棉被。见状,旁边走上几名下人将她钳制住。她抢不过那些野蛮的强盗,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尚在襁褓的煜儿抱走,浑身哭得失力。

    “步瞻把他带走,便是要我去死。”

    萱儿脚步微顿,幽幽落下一声叹息。

    “相爷不会逼您死的。”

    似乎为了监视她,又似乎为了控制她,步瞻将她身侧的婢女全部调走,换了几个面生的下人,在这简陋的别院照顾她的起居。

    她就这样像傀儡一般,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

    睁眼闭眼,都是煜儿在哭,哭喊着找娘亲。

    外头战事愈发吃紧,萧齐清死后,朝堂上下完全变了天。京中怨声四起,斥责步瞻残害同僚,与此同时,南方水灾问题愈发严峻。

    步瞻点着一盏孤灯,坐在桌案前。

    似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小皇帝奏折都懒得批了。成堆的折子被送到相府,步瞻点着朱砂墨,忽尔感到一阵头痛。

    他已忍着头疾许久。

    他送走了冯茵茵,又与姜泠不合,谈钊也寻不到旁的能医治他头痛的神医。步瞻就只能硬生生忍着,手指紧攥着狼毫,“啪嗒”一声竟将笔杆从中折断。

    见状,周遭下人惊惶,忙不迭跪了一排。

    步瞻将断成两截的笔随意一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他本想问水灾之事如何,看见谈钊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衣裳。”

    对方递来一件雪氅。

    院子外头下了大雪,灰蒙蒙的鹅毛倾覆下来,地上积雪经久不化。他系好氅衣,撑着伞,不知不觉竟来到一处破败不堪的庭院里。

    院门未阖,透过缝隙,他看见了那一道娇小的影。

    对方身形单薄地背对着他,身前是一口枯井。

    寒风瑟瑟,雪落潇潇。

    她披散着头发,竟穿着刚嫁入相府时那一身火红的嫁衣。

    姜泠未发觉他,在枯井前站了许久,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倾身一跃,竟踩着枯井边儿跳了下去

    步瞻一惊。

    他连伞都顾不得撑了,径直将其扔在地,整个人飞扑过去。

    “咚”

    沉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底炸了开。

    步瞻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

    男人披散着头发,额上落了些汗,两手置在被褥外,如今还保持着那个“抓”的动作。他低垂下眼睫,看着此时此刻无比僵硬的手指,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那是比头疾发作时,还要尖锐的痛意,那种感觉直扼住他的脖颈,叫他难以呼吸。

    平复了半晌呼吸,他唤来谈钊。

    对方走进来时,他正坐在榻上。乌黑的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男人的身形极有几分清瘦单薄。

    相爷近来一直操劳,整个人瘦了许多,几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这午后好不容易休憩一会儿,又将他喊过来问京中之事。

    只是这话问着问着,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反应过来时,步瞻莫名觉得烦躁,刚想挥手屏退谈钊,却听见对方迟疑道

    “回禀相爷,夫人她近日过得不大好。自您将小公子抱走后,萱儿说,她这几日连药也不喝了,整日坐在院内的枯井面前发呆。大夫说,夫人思虑成疾”

    听着谈钊的话,他忽然回想起那个噩梦。

    正捧着茶杯的手微抖,滚烫的茶水自杯口倾泻而下,将他的虎口烫得通红。

    谈钊微惊“相爷,您”

    步瞻后知后觉一阵烫意,将杯盏放下,看着桌案上打湿一片奏折。朱红色的墨,未断成两截的笔,茶水就这样湿淋淋地落了一地。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