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最年轻的干部。
在手下对着那个有着金色眼睛的少年开枪时, 城田龙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试图启动第二次炸弹,可爆破声和人群的尖叫混杂在一起,一阵摇晃后却没有什么发生。
城田龙几乎下意识地就朝鹿野又明川看去, 可少年却只是坐在原地。
他的手掌接触地面,苍白的肤色下唇色浅淡, 粘稠的红色从他本就破损的额角渗出,滴落。
就像一朵柔软的玫瑰花瓣, 拂过眼角和唇瓣,最后在他身上那件白衬衫上绽开。
浅褐色的伤疤就这么暴露在男人的视野中。
不断愈合, 不断切开凝视着那些无法消失的手术留下的痕迹,城田龙的牙关打颤, 忍不住后退一步。
“怪怪物”
鹿野又明川很轻地眨了下眼,他像是被这个名字从混沌中叫醒,搭在地上的指骨动了动。
而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 却迫使城田丢掉, 用一手掐住身边的人质。
他好像是知道, 子弹那种东西比不过手术刀,怎么也打不穿少年的心脏。
“老大”
“闭嘴”城田龙的脖子上暴出青筋,“都是你们这群蠢货坏了我的好事”
“只不过是几个小鬼”
“什么小鬼你他妈知道那小子是谁吗”
蒙着面的一群人开始内讧,到底是临时用钱组出来的队伍, 除了城田以外,都是群不清楚状况的雇佣兵。
偏偏封闭的铁门在这时被砸得砰砰作响,原本应该被倒塌的石板阻隔的出口聚集了警察,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岸谷警官的声音传了进来。
“降谷萩原你们在里面吗”
变故在几秒内便发生了,伴随着降谷零的一声“躲开”,外面汇聚的警察立即意识到了那十几个消失的人质的去处。
激烈的枪战在凄厉的惨叫中展开, 降谷零光是保护人质就已经竭尽全力,更别说还要分出心神注意城田的动向。
仗着警察不可能对着人质开枪这点,城田龙将之前随手抓住的女人挡在胸前,在一排枪口下迅速地转移了阵地。
“3点位,狙击手。”岸谷大和沉声,对着耳机那头的特别行动队下达命令。
而就在狙击手准备开枪的一瞬间,城田却若有所感地猛地背身。他皲裂的唇角咧开,在狙击镜下露出了一个残忍无比的微笑。
几百米外的建筑物的天台,又是一起爆炸。
“那小子总不至于能把异能用到那么远的地方。”大仇得报,心情愉快的男人淬了口血。
他迫使街边的路人下车,踩下油门的前一秒,才将手里早已昏迷的女人推向跟上来的警察。
子弹不断地往疾驰的车辆射击,医务队按部就班地对伤者实施抢救,身着防弹衣的警察边跑边喊“转移人质”
“疏散出口通知交通部进行拦截”
“为什么直升机支援还没到”
“那个杂碎到底装了多少个炸弹”
未知对人群造成的恐惧愈盛,城田龙的笑声便越大。
他得意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正想通知在外面等候的小队前来帮忙,车顶上方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你往哪里看呢。”
狂风呼啸的车顶,鹿野又明川低下眼睛。
“那小子怎么跑那上面去了等等,不要开枪重复一遍,不要”
岸谷警官的声音在鹿野又明川的动作中戛然而止。
少年单手抓住车顶上的行李架,他腹部用力,高高跃起,只一个肘击便击碎了车窗。
街道上的火光冲天,失去控制的车辆撞上附近的建筑,坚硬的车头在冲击力在完全凹陷。
砰。
只一声,整个街道便陷入了死寂。
岸谷大和瞳孔骤缩,他动了动嘴唇,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爆炸掀起的飓风吹散了领带。
“松田不要冲动”
充斥着绝望的眼睛被火光映亮,泄露的汽油引爆了餐馆的天然气,同样狼狈的伊达航紧紧地将松田阵平压倒在地。
“鹿野又”松田阵平颤抖着说,“鹿野又还在里面”
伊达航的嘴唇忽然张不开。
他哪里不知道同伴还在里面,耳膜几乎被岸谷大和“给我救火”震得发疼。
对于身为班长的伊达航来说,鬼冢班的六个人缺一不可。
他们各有各的长处,是绝对无法被别人替代的存在。
至于鹿野又
“要花吗”
记忆里鲜活柔软的少年总是准时蹲在校门口。可能是在躲到处抓人的鬼冢八藏,也可能是在躲那群被他内卷到崩溃的警校学员。
但伊达航一低头,鹿野又就笑了。
“是礼物。”
“那个白痴,笨蛋。”
握成拳的手被松田阵平狠狠地砸在地上,他凌乱的额发遮住眼睛,拼命压抑着才从牙齿里挤出一句。
“降谷”
松田阵平一滞,他怔愣地抬起头时,降谷零恰好推开一旁的警察,从他身边跑过。
青年的金发飞扬,身影义无反顾地消失在火光之中。
和松田阵平不同,从一开始就身处危险之中的降谷零有很多想问的东西。
比如鹿野又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城田的阴谋。
比如这件事是不是与之前运动会的那名明星也有关联。
比如为什么经受了几轮爆炸的酒店没有完全坍塌,鹿野又消失的那几分钟里,究竟一个人做了什么。
降谷零越想,脸色就越苍白。
他想问鹿野又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口,也想问鹿野又背后藏着的秘密。
就连最后的遗言
降谷零的眼睛被炽热的火焰熏得难以睁开,他用外套捂住口鼻,转头却发现鹿野又就蹲在不远处的地上。
自知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种火势死掉,见到熟悉的同伴,鹿野又抬头,甚至还无辜地喊了声“zero”
于是在这一瞬间,降谷零胸口那些快要被挤压掉的空气又回来了。他下坠的心脏停滞,整个人得以艰难地呼吸。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沉重的身体一轻,鹿野又明川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降谷零抱在了怀里。
他疑惑的视线下落,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早就在刚才那场车祸中骨折了。
“是警校的那两个学生”
“医生可恶医生呢”
从恍惚中回过神的岸谷大和立即迎了上去,他随手揪了个年轻警员,吩咐他去协助交通,让堵在外面的救护车开进来。
完全不想被除港口黑手党以外的医生检查身体的鹿野又明川
“研二呢”
他说着,作势就要跳回地上。
“鹿野又。”降谷零平静地打断他,“你再做这种事我就像松田一样揍你。”
松田阵平几人跑过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
彼时萩原研二的伤口已经经过初步处理,他看了眼捏紧拳头正要发作的松田阵平,又看了眼明显生气了的降谷零,好笑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整只僵住的鹿野又身上。
“会不会太严厉了”萩原研二失笑,最后在警车旁边坐下。
“你别惯着他。”松田阵平红着眼冷笑,“这家伙就是仗着这点得寸进尺。”
好像很有道理。
萩原研二转头。
“抱歉,小鹿野。”他说,拒绝了鹿野又求助的目光,“小阵平的意思是我们是一个团队,你不能总像刚刚那样,一个人自己行动。”
已经这么干了十几年的鹿野又
“你听好了,鹿野又。”
总算松了一口气的伊达航面色严肃。
他直视着鹿野又明川的眼睛,这次用了十分认真的口吻。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玩大早上到处捉犯人的游戏,你是自己考进警校的,不准再拿我们做借口。”
建立在同伴死亡条件上的功勋
伊达航光是想到这一点就难以忍受。
“为什么”以为交朋友计划失败了的鹿野又明川大惊失色,“我是因为喜欢你们才这么做的啊”
降谷零闭了下眼“松田。”
“知道了。”
“你下手轻一点。”
“他都能爬到三楼再往人家两百码的车上跳了,还怕我揍他吗。”
神奇生物连死也死不明白。
他指着这两人,转头就问萩原研二“他们生什么气。”
萩原研二想了想“毕竟小鹿野你总是说些令人误会的话。”
鹿野又明川难过“担心别人误会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所以你直接说朋友不行吗
降谷零刚才受到的惊吓消失了一半,他的额角跳了跳,接收到萩原研二故意投来的谴责目光。
“”沉默良久,未来的公安深吸了口气。
“不。”降谷零低下眼说,“是我也会当真。”
侧身给医务人员让出个位置,降谷零说完就抬手,面无表情地把那颗好奇地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些。
“都说了让你认真点。”
神奇的鹿野又化为了一滩悲伤的鹿野又。
不想住院。
但太宰可能在他的宿舍里。
还是住院吧。
发呆的鹿野又被医生按着装死,萩原研二就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他。
“降谷是第二个”
“什么”鹿野又微微侧过脑袋。
“小阵平上次生你气也是因为这样吧。”不顾身后幼驯染打算连他一起揍的动作,萩原研二感慨道,“小鹿野,你到底和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
鹿野又明川盯着天空,仔细地想了想。
森先生,太宰,中也,红叶姐,广津先生
算上现在分道扬镳的军警和侦探社的成员
“不知道。”鹿野又明川真诚地掰了掰手指,“二三十个”
“”
你自生自灭去吧。
和快要被气死的其他人不同,萩原研二倒是被逗得弯起了唇角。
“小诸伏被调去了狙击队,刚才爆炸发生的时候,抓着一个前辈翻到了楼下。”
“受伤了吗”鹿野又明川问。
“一点擦伤。”萩原研二说,“所以班长才要来教训你。”
鹿野又看了眼萩原研二的肩膀“明明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萩原研二摇头“我已经被小阵平骂过了。”
“哇。”鹿野又明川发现新大陆,狐疑地看了眼完全不打算理自己的松田阵平,“阵平也会骂你”
“都数不清了。”萩原研二回忆,“但吵起来的倒是没几次。”
“那景光呢”鹿野又明川好奇回头,“zero,景光是不是也经常骂你”
被骂次数屈指可数的降谷零沉默一会,最后还是回了句“没那回事。”
鹿野又明川遗憾“好吧,那看来你和景光的关系没有研二和阵平好。”
降谷零的额角冒出一个井字。
他很想学松田一巴掌呼到这生物后脑勺上,但考虑到对方伤员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打是亲骂是爱。”鹿野又明川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是我在论坛上最新学到的观点。”
降谷零面无表情。
他决定今晚就把鹿野又电脑里论坛的地址全部记下,以后以权谋私地抄底封禁。
“可你不是刚刚才揍了城田君吗”认真思考的萩原研二指出盲点,“小鹿野,按你这个思路”
“巴拉巴拉巴拉”鹿野又明川紧急打断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瞄了眼远处生死不明,大概率是被他自己弄死了的城田龙,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屁股还是诚实地往降谷零那边挪了挪。
“我不行。”
“我不接受。”
“你好恶毒。”
拒绝三连。
“少转移话题。”松田阵平不悦地啧了声,他瞥向被鹿野又逗得憋笑的其他人,烦躁地揉乱了本就凌乱的头发。
“有什么关系嘛。”萩原研二勾住他的肩膀,“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吧。”
“说起来,我们上课好像迟到了。”
“哈哈哈,又要被教官罚去拖澡堂了吗”
“那个腿断了的怎么办喂鹿野又你得意什么”
“一点点得意。”
“有什么区别。”
“你气到揍我和气到骂我的区别。”
“”
“诶嘿。”
五个人笑作一团,于是当半个小时过去,急匆匆地赶来的诸伏景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远离混乱的角落里,鹿野又的长发散开,他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抓着臭着脸的松田阵平的袖口,蜷缩着闭着眼睛。
胸廓的起伏很微弱,但到底还是活着。
萩原研二低着头,见到他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唇上,唇角勾起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嘘”
好不容易才骗睡着的。
这还是小鹿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睡着。
就像玩累了,耗费完所有精力的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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