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等刘谢行动, 袁隗便找上了她。
是袁隗的夫人亲自来宫里找刘谢的。
内侍来报袁隗夫人求见她时,刘谢也是一惊,要知道袁夫人也年过六十, 腿脚不方便, 能让她亲自前来,想来是有大事,便立马吩咐底下人将人传唤进来。
不多时陈泰便领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进了殿,袁老夫人颤颤巍巍给刘谢下跪,
“臣妇马氏叩见陛下。”
“马老夫人免礼。”刘谢抬手,待人颤颤巍巍起身后, 刘谢便问道,“不知马老夫人此来何为”
马老夫人长叹口气,面色哀切,“臣妇此来拜见陛下,实为拙夫想在临终前见陛下最后一面,恳请陛下开恩。”马老夫人言辞恳切,颇有乞求的意味。
什么叫袁隗想见她最后一面难道他真的就这几日了
见刘谢久久不给交代, 马老夫人又说道,“拙夫深知在政事上于陛下多有冒犯, 但还请陛下念在师生情谊上,务必应允。”说完马老夫人又拄着拐杖要下跪求情。
“一日为师, 终生为师。既是太傅心愿,朕自当前往。”说罢刘谢让陈泰将人搀扶起来。
按照礼制, 天子出行规矩繁琐, 排场恢宏。但事发突然,底下人没办法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一切准备妥善,刘谢便让一切从简。但等出宫时, 仍是避免不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到了太傅府邸,时隔半个月,刘谢再次见到了袁隗。纵使心里有准备,她仍倒吸一口凉气。
仅隔半月,袁隗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他就这样有气无力半靠在床榻边,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刘谢心情复杂走到床榻边,屋中奴仆十分有眼力见搬来坐具,“太傅是朕,朕来看你了。”刘谢坐在床榻边,轻声呼唤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袁隗勉强睁开了深陷的双眼,有气无力道,“陛下来了。”说罢又用尽全力想要抬手,可始终使不上劲。
刘谢会意,握住了袁隗干枯得皮包骨的手,“太傅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袁隗艰难点头,但又久久无言。
刘谢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府中奴仆,还有随行的陈泰、马超。
“尔等且退下。”刘谢命令道。
“是。”说罢一群人纷纷退出了房间,须臾间,就只剩刘谢、袁隗二人。
袁隗这时才艰难开口道,“陛下,这些年可觉得老臣跋扈”
跋扈吗在刘谢心里,袁隗自然是跋扈的。他的独断专行、强硬态度,这些年都将自己压得死死的,甚至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傀儡。
袁隗看刘谢面色不好,自然也早有了答案,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言也哀。陛下想听几句老臣的真心话吗”
“太傅请讲。”
袁隗本想扭头看看窗外的,但浑身已无力气,只好作罢,开始娓娓道来,
“老臣年少入仕,历经桓帝、灵帝、少帝三朝,到陛下这,已是四朝,老臣也由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到如今的风烛残年
老臣也看着这大汉江山先后经历党锢之祸、黄巾起义、董卓、丁原乱政,大好的江山日渐倾颓;如今外有匈奴、羌氐、乌桓虎视眈眈,内有各路诸侯揭竿而起,汉室早已是积重难返。
而陛下年幼,只有老臣站出来方能压制各方势力。可老臣的权力越来越大,被世家裹挟得也越来越紧,之后做出的每次决策,都愈发身不由己。
这些年间,忽略了陛下,是臣之罪也”
袁隗字字珠玑,刘谢为之动容,“太傅”至此,她才明白袁隗的难处。
袁隗手上的力道紧了又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
“老臣深知陛下聪慧,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只是如今陛下年幼,老臣去后,京中士族恐有不服”
说到此,袁隗吃力抬起另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一阵,拿出了个木盒,颤巍巍递给了刘谢。
刘谢接过木盒,有些疑惑,“太傅这是”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袁隗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盒中之物乃是老臣病中所作,均是关乎如今朝野内外之局势,陛下回宫后可细细查看。”
刘谢点头应了,郑重将其收了起来。
看到这,袁隗才稍稍放心,又接着道,“若之后袁氏犯了罪,还望陛下看在老臣的面上,网开一面呐。”
触碰到刘谢敏感点,刘谢立马警觉,袁隗这是在替袁绍求情吗
“太傅都知道了”刘谢反问道。
袁隗闭上眼,半晌无言,算是默认了。
刘谢考量半晌,如今她和袁绍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就算她放过袁绍,袁绍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太傅觉得朕放过他们,他们也会网开一面,放朕一条生路吗”
虽然将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垂死之人不太人道,但刘谢不想做那欺骗将死之人的小人。
或是觉得太过残忍,刘谢又补充道,“祸不及家人,朕保证不会牵连其他无辜者。”
原本心如死灰的袁隗睁开了眼,老泪纵横,“老臣谢陛下”
随着最后一桩心事得以了结,袁隗的生命之火也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的呼吸,如同落叶般轻柔,越来越难以察觉,而紧握着刘谢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度,仿佛在无声地告别着这个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袁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手指也逐渐松开了刘谢的掌握。最终,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沉睡中找到了永恒的安宁。而刘谢,则默默地坐在床边,感受着袁隗生命的流逝,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
最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这位纵横朝堂四余年的一代权臣,悄然落幕。
刘谢不免回想起这些年他和自己在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争斗,又或是他在学堂上讲过的学,以及他细心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罢了罢了,所有的好与坏便让它们随着袁隗的死亡,就此烟消云散吧。
刘谢轻轻放下袁隗的手,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冠,跪下郑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刘谢将袁隗放平,整理了遗容,便开了门走了出去,门外等候着一大堆人,其中包括马老夫人。
“太傅,歿了。”深吸一口气,刘谢将消息告知了众人。
话音未落,院中便响起家眷们此起彼伏的哭声。
袁隗身前官居要职,去世后前来吊唁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丧事足足办了半月有余。
出殡时的送葬队伍更是浩浩荡荡数百米之长,刘谢自然也在其中。
袁隗祖籍汝南,自然得将灵柩送回乡里安葬,故京中送葬者在送出城门十余里后便打道回府,灵柩由袁隗子孙送回。而袁绍、袁术仍留在京中。
连着忙碌几天,这下回了宫,刘谢才有时间打开袁隗临终前交给她的木盒。
打开后,她从里面取出一张冗长的布帛,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文字,刘谢一字一句看了起来,深怕看漏一个字。
在这封遗书上,袁隗算是将朝堂上的事一一交代了个遍,并且还给出了两个能接替他位置的人选现司徒王允和太尉杨彪。
除此之外,袁隗还分析了当今九州局势。
如今天下诸侯实力强悍者乃以下诸位幽州刘虞、益州刘璋、荆州刘表、北海孔融、汉中张鲁、徐州陶谦以及江东孙坚。
前三位乃大汉宗亲,袁隗认为可先稳住,北海孔融如今已被困在京师,万不可放虎归山。如今可先争徐州,再拿汉中,其余等壮大后再徐徐图之。
看完后,刘谢也不得不感慨,袁隗为她谋划之长远。
不过这恰好解决了一件令刘谢最近为难之事,朝堂上各个士族都快为了这个位置打起来了,谁也不服谁,刘谢认命谁也不对,于是索性搁置。
因为录尚书事十分重要,已经相当于丞相了,所以人选必不能马虎。
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德高望重之人,其次必须有真才实干,最后必须忠于汉室。
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放眼望去,还真只有王允和杨彪两人。
可王允出身太原王氏,杨彪出身弘农杨氏,这两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整个家族,难免不会步袁隗的后尘。
刘谢干脆想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空置,但确实行不通。
这样做的话所有活都压在她这了,她也没朱元璋那么能干,光是这几天她已经不行了,天天熬夜到凌晨。
之后每次上朝,此事必将成为议题,每个派别都在催促她赶快做出决定,每次用的理由都是国事不可耽搁。
这两个人一个如今为司徒,一个为太尉,早已位列三公九卿,刘谢不太想让他们权力再次扩大。
想了好几天的她,终于想起一个被她忽视的人贾诩。
贾诩出身寒门,身后并无庞大的利益集团;再者,贾诩的能力有目共睹。
只是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贾诩正因为哪个派别都不是,所以他上位恐怕哪个派别也不服。
事情果然如刘谢所料,她一在朝上提出来,就遭到了各路人马的反对,这些人差点掀掉德阳殿的屋顶。
没办法,刘谢只好改日再议,借此下朝。
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贾诩这些天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和他关系处得还算不错的同僚说翻脸就翻脸,这让他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跌入冰点。
但他又不敢埋怨始作俑者,只能忍气吞声。
这事吧说到底还是刘谢坑了贾诩,为了安抚当事人的情绪,刘谢打算做个人,当天就传贾诩入宫和他聊起人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