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振元走后几日, 褚行也就渐渐习惯了在方御书院的生活。又过了几日,书院开学,褚行便按照时清子的意思, 开始按部就班的跟着学院的老师上课。
书院的生活没有什么大的波折, 但却要比在岑夫子那里更加烦闷, 褚行每日一早需要随着时清子的作息起床读书,读书过后, 要和时清子一起吃早饭,然后背着自己的书袋去学堂上课。
中午时又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打饭的窗台只比他的个头矮一些,每次吃什么, 全凭他随意指的几个方向。
午饭过后他一般不回去休息, 一是因为懒的再走那一段路, 二则是学堂中的学生皆在埋头苦学, 他多少也有了一些紧迫感。
这些日子他虽然跟在时清子身边读书,但时清子除了第一天让他按部就班的跟着慧字班上课指导了一下, 其后几天也就全然不问了。
不过对于这些褚行倒是也不在意,县试府试的参考用书他都已经全然熟记于心, 便是近几年的科举卷子他都做了两套,对于县试府试并不担心, 所以每日上课看书也多在于开阔思维,拓展一下自己的知识宽度。
但由于鲜少有人与他交谈, 他自己在这也实在没有朋友, 所以他每日都按时上课下课,像个机器人一般,沉默的可怕。
方御书院共分为四个班次,其中最初级的班级是礼字班, 凡学院入学者,无论学识,皆需入礼字班上课一年,一年课满后,要么继续留在礼字班学习,要么按照学识高低分去更高一级的知字班或行字班。
而慧字班又有些许不同,能进入此班者皆是崇礼县年青一辈学识上的佼佼者,除了学识外,还需他们年龄低于十五岁,并且规定,一但年龄超过十五岁后,就要离开此班,要么考过县试府试,要么就要分去“行”、“知”二班。
所以褚行所在的慧字班,虽然像“礼”“知””行”三班一样,单以一个“慧”字命名,但是人数要比另外三个班少的多,这么多年来,满打满算,最多时也只有不到六十人,和其他几个班动辄数百人相比,就要少的多了。
现在的慧字班,加上褚行也不过二三十人。
这天早上,褚行如往常一样背着自己的小布袋去往学堂,他个子矮,本该坐在第一排,但是慧字班的学生每每上课都来的极早,并各个积极占住前排位置,期望得到教书先生的青睐,而褚行因为每日起床都要晨读,再加上他吃饭慢,往往准备出发时就已经卯时过三刻,此时再从时清子的住处走到学堂,每每都要“踩点”上课,因此前排位置也就轮不到他了。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每天像是在岑夫子的学堂一样,一心二用,一边听先生讲课,一边偷偷的看自己的史记杂谈。
只是今日好似不同,他刚进门,屋内一群正襟危坐的少年都侧头看向了他,褚行有些意外,抬眼一看,发现先生已经来了,而且站在讲台前的先生不是别人,竟是陈赋川。
他愣了一下拱手行礼,喊了一声“先生。”
陈赋川点头,笑着道“快上课了,先入座吧。”
褚行也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快速的往后排跑去,陈赋川看着褚行所坐的位置,皱了皱眉那个位置靠后又照不到阳光,褚行小小一个人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藏在了黑暗里。
“近日你们柳先生有事,我来代你们几天课,你们先把公羊传翻至桓公卷”到达上课时间后,陈赋川也未多说,只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就拿起课本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与柳先生教课前必有的一套长篇大论不同,陈赋川虽然年小,但此次院试他已经考中秀才,而且是秀才中的禀生,自身学识不凡,再加上他也不是第一次代课,所以讲起公羊传来,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下方学生只听了一会儿,便比较出了他与柳先生的区别,因此听的更加认真,甚至有几位坐在前排的学生更是目光灼灼,希望能得到陈赋川的青睐,最好能收为“引生”才好。
而“引生”是方御书院特有的规矩,每位执课先生每年可收三至五位学生为“引生”,可在课余时间之外对这些学生进行知识点的教导传授,“引生”得先生教导可以精进学业,先生的“引生”获得佳绩,学院也会对先生进行嘉奖,因此两者相辅相成,对学院也有不小的好处。
而“引生”与先生虽不似正经师徒那般亲密,但也远比这样大班教学的老师与学生来的亲厚,因此许多学生都希望能成为一位有学识有能力先生的“引生”,以求能获得学业上的助力。
韦亮便是坐在最前排最中央的一个,他在下方盯着陈赋川也有些目光灼灼。
往日他就从哥哥韦嘉祥那里听过陈赋川的名字,韦嘉祥对他评价极高,几乎认为他是年轻一代褚振元之下第一人。
一想到褚振元,韦亮胸口就憋了一口闷气,他朝身后褚行所在的位置狠狠的瞪了一眼。
“褚庭。”讲了一会儿,陈赋川看着明显在看课外书的褚行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道“刚刚讲到九月,宋人执郑祭仲。祭仲者何何以不名”
褚行轻车熟路的立马站起来就答道“郑相也,贤也。”
这是公羊传桓公卷中的原文,褚行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烂熟于心,此时被提问,自然是张口就来。
看到褚行答的流利,陈赋川脸上也露出一些浅笑“坐下吧,上课还是要认真听先生讲课才行。”
“是,我会认真听的。”褚行看着座位下还没有合上的杂记,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陈赋川又摇摇头,他也算是比较了解褚行的人之一了,知晓他一些一心二用的本事,因此也没有多为难,便又要继续讲了下去。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暗示着对褚行摆了摆手,见褚行疑惑的点了点头,才又继续开口讲课。
坐在最前面的韦亮见此,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当年在冯清思的酒宴上,他就曾与这褚行有过一些摩擦,当时虽然他在语言上落了一些下风,不过读书人向来不以口舌之利为先,当时他就已经熟读了四书五经,以后只需在县试府试上压过褚行一头,便能报他哥哥被褚振元强压一头的怨恨,但谁能想到,这不过些许时日,褚行竟然和他一样进了慧字班。
但转念一想,韦亮眼中的锋芒又收敛了一些,他偷偷看了看周围同窗们的神色,这褚行虽然进了慧字班,但不过是仗着褚振元的光,年初被时清子送进慧字班时,竟然连所有学生入学前皆要在礼字班学习一年的规矩也没有遵循,这已经惹了一些学子的不快了,再加上此时好像又得了陈赋川的青睐
想到这,韦亮转头看向陈赋川时,眼神已经变的有些玩味,这褚行是不思进取,不过若他真成了陈赋川的“引生”,这县试前最后两个月,未必不能在学业上更进一步
“好了。”陈赋川又讲了一段时间后停了下来,“今日便进行到这里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明日辰时在论。”
“是,多谢先生教导。”教课结束后,所有学生起身异口同声的答道。
陈赋川听后点了点头,然后瞟了一眼褚行,背着手走出了课堂。
下课之后,本来安静的教室又一瞬间乱糟糟了起来。
“这陈先生竟然真的来教书代课了”不知是谁先开了一个头,话匣子立马打开了。
“既然代课,那肯定要收引生的吧”
“陈先生不仅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禀生,我爹曾经说过,这次乡试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更近一步的啊。”
“是啊,若他日陈先生中了举人,那曾经做过他的引生,也是绝对风光的事啊。”
“快快打听打听,除了褚行之外,陈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引生打算”韦亮不怀好意的说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在喧闹的人群里面很快便被掩盖,具体有多少人听见,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褚行,便不得而知了。
“陈赋川不久就要准备乡试了,怎么这个时候时清子放他过来教课还要收引生”褚行皱眉在后面听了两句,摇了摇头,然后飞快的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往教室外跑去。
外面,陈赋川正好整以暇的在转角处等着他。
“庭庭,这边。”
“小师伯”,褚行想了想开口喊到。
“什么小师伯。”陈赋川笑着揽着褚行的脑袋,两人并排着往时清子的住处走去“师傅已经有意收你为徒,只是没明说而已,你现在跟着师傅住,可是我们几个都没有的殊荣,你以后别喊我师伯了”
说到这,陈赋川顿了顿“但是师傅现在也没明说收你为徒,喊师兄好像也不太合适,要不你就喊小叔”
褚行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错开话题道“今天怎么会是你过来代课你不是快要科试了,还要准备后面的乡试,怎么会有时间。”
“松时紧也,紧时松也。”陈赋川听后抑扬顿挫的说道“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张弛有度,谁知道我过来代几天课对我来说不是一种学习呢”
“那师爷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两人走过一个拐角,陈赋川笑着说道“我过来代课便是师傅的主意。”
“哦哦”,褚行点了点头“那引生师爷也是准你收的咯”
“那没有。”陈赋川摇了摇头,一句话断绝了刚刚教室中人的所有念想,“能代几天课放缓一下节奏已是极难了,师傅怎么可能会允许让我带几个引生消磨时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