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在路边发疯的姿态被很多人都拍了下来。
隐在暗处偷偷看着的无数双眼睛让她愈发敏感多疑,一脚踹在车门上,“草你个贱人设计我”
姜瓷宜却只隔着车窗,眼神很复杂地看她一眼。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出现,很恭敬地“请”陆二小姐回家。
陆琪却指着程星的车喊“你们给我把她们弄下来”
保镖们置若罔闻。
姜瓷宜在车内低声道“走吧。”
这场戏唱完了。
车子往前疾驰,陆琪却站在原地跳脚大喊,眼睛都气红了。
为首的保镖将手机递过去,陆琪恼道“连你们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二小姐。”保镖沉声道“您接一下。”
陆琪正要骂,却看见了屏幕上的备注。
是陆惜时。
所有的恼怒在此刻都偃旗息鼓,甚至隐隐有些后怕。
刚才的视频如果被陆惜时看到
陆琪蓦地打了个哆嗦,颤着手接起来“姐”
“酒醒了吗”陆惜时冷声道“醒了就回家。”
分明没有说任何重话,但陆琪能听出来,陆惜时生气了。
陆琪的唇微动,风将她湿嗒嗒的衣服吹起来,后背发凉。
“好。”陆琪说“知道了。”
车子一路向前进入闹市区,间隔两百米就有一个红灯。
回去时的运气没来时好,隔三差五就是一个90s红灯。
车内的气氛倒也平和,好似她们就是去外边吃了个饭似的,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程星开车的时候会用余光扫过姜瓷宜,刚才陆琪是真的存了想掐死她的心思,所以颈间一圈红痕。
在路口停下时,程星将音乐声音调低,很专注地看向姜瓷宜,问她“刚才怕吗”
姜瓷宜正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闻言抬头,前方斑马线上是匆匆过马路的行人,大抵是见她们的车前方撞过,会不约而同侧过头看这辆车。
目光被前挡风玻璃隔绝开,并未给旁人打量的机会。
姜瓷宜没有回答,反问“你怕么”
“我问你的喉咙。”程星说“我没有受伤,怕什么”
姜瓷宜声音仍旧冷冷清清,跟她这个人一样“我的喉咙没事,并不疼。”
程星看着那道红痕隐隐泛出青紫,就觉得连说话都难受。
但姜瓷宜却说不疼。
程星忍不住伸手去摸,刚碰到姜瓷宜就下意识往后缩,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瓷宜侧过脸,看上去有些别扭。
绿灯了,程星一脚油门踩下去往前走。
流动的道路似乎更能带给姜瓷宜安全感,不停变幻的风景能让她更容易思考。
也更容易说出不易说出
的话。
“我是问你,刚才的我可怕吗”姜瓷宜的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你,会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程星却回答得坦荡,“你已经很留情了。”
姜瓷宜闻言低笑“是么”
“是的。”程星肯定道。
似是没想到这种答案,姜瓷宜怔愣了许久。
程星也没再打扰她放空,一路都很安静。
直到回家以后,两人同在一个空间忙碌,简单洗漱完程星便继续给她按摩和针灸。
姜瓷宜躺在床上,双手搭在小腹,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
万籁俱寂,程星终于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你在想什么”
姜瓷宜缓慢转动眼珠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声音很沉“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姜瓷宜以为报复完陆琪,看陆琪站在原地无能狂怒暴躁跳脚的模样会开心,会放松,但并没有。
她的情绪很平淡。
在和陆琪对峙时,拿捏住她的命门时,看见她崩溃的嘴脸时,都没有想象得开心。
以前被欺负时也会幻想,有朝一日肯定要报复回去的。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却只觉得疲惫。
以前还有一股恨劲儿撑着,现在没了。
只觉得陆琪这种人就是跳梁小丑。
“但你做得很好。”程星说。
“不觉得很恶毒吗”姜瓷宜说“我读书时选修过心理学,所以我选择了她最害怕的方式报复。”
她报复的方式也不是一次性的暴力。
而是像当年陆琪对待她一样,隐形暴力。
她将刀悬在了陆琪的头顶,要她惶惶不可终日,要她害怕畏惧。
因为这把刀无时无刻都闪着光,说不准哪一刻会坠下来。
她不觉得自己厉害,只觉得她好像活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程星却摇头,手上动作没停,“我只觉得你善良。”
姜瓷宜错愕“嗯”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这样思考问题。”程星说“巧了。我也辅修过心理学。”
“真正恶毒的人从来不会觉得我欺负人有什么不对。她们大多时候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就像陆琪,她今晚一定在想你为什么拿捏她,为什么激怒她,为什么要报复她,一定是你讨厌,是你让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就算陆家真的因为她发生了问题,她也只会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而不是她自己做了错事。”
“坏人之所以坏,是她们没有同理心,也不会共情,更不会反思。但善良的人却不一样,就像你现在,会思考你怎么用这种方式报复别人,会觉得愧疚,甚至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你有同理心,你能共情。”
“比起做个善良的人,我更希望你做个坏人。”
程星的声音很温柔“你被欺负了就要报复回
去,被伤害了就要伤害回去,不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已经很好了。”
程星所认识的姜瓷宜,是在绝境时还愿意伸出手拉别人一把的人。
聪明,世故,心思细腻,或许不够圆滑,但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好像在尝试做一个坏人,却从没有成功。
因为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
程星没把这些评价告诉姜瓷宜,怕她听得太多会不利于思考。
这些心结,终究得是自己一个人解开的。
程星再怎么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她想不开都不行。
果然,她说完之后姜瓷宜便沉默了。
程星已经换到了另一条腿给她按摩,按到足底,给她每一处穴位都放松。
足底很多穴位都很疼,但姜瓷宜目前还没有那么重的痛感。
姜瓷宜似是累了,呼吸逐渐平缓。
但程星摁到足心,她下意识踢了下脚,有些疼痛。
比之前感受更强烈了。
程星心下大喜,也愈发卖力。
凌晨两点,程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发尾,她也不敢用吹风,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姜瓷宜睡得熟。
她却毫无困意。
是的,她又失眠了。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干脆小心翼翼离开房间,去了书房。
姜瓷宜这件事让她思绪万千,从前几天定下和陆琪在马场相见后,她脑子里就有一根弦在绷着。
当了二十多年世俗意义的“好人”,突然要她扮演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对她来说有些困难。
但一想到姜瓷宜以前受到的苦难,又觉得怒火中烧。
所以她也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过她已经说服了自己,也同自己和解。
而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
毕竟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局外人。
姜瓷宜却不一样,多年前她是局内人,那些事给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事到如今,她仍旧以自己做局,引陆琪入局。
当她被欺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她这一生没办法平凡。
同自我和解才是永恒的无解命题。
程星帮不了姜瓷宜太多,但在沉寂的深夜,也想尽一分绵薄之力。
于是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
程星上一次在纸上写信还是几年前给瓦片写。
那时许久没有收到瓦片的回信,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自己提出见面的要求太过无礼,所以又写了一封。
却也是石沉大海。
从那之后,程星便没再给人在纸上写过信。
有羞涩的原因,也有通信更便捷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没再有一个可以随意倾吐心情的人了。
瓦片陪她度过了青涩的少女时期,让她在对文字过敏的年纪读完了
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
虽然已经不再联络,却也给程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现在,程星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姜瓷宜。
很多话说出来显得矫情,但写下来就不会。
文字总能带给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信纸铺平,钢笔旋开,笔尖悬在纸上,只写了个起首语亲爱的阿瓷。
这五个字之后,笔在空中悬了很久,一滴墨凝聚在笔尖摇摇欲坠。
程星用纸擦掉,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
姜瓷宜经历过的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安抚。
思索良久,程星还是写下了第一句
「我偶尔会想,我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但遇见你之后,便具象化了。」
尤其是今晚姜瓷宜泰然自若地面对着发狂的陆琪,姜瓷宜这个人便更完整。
她善良,但她的善良亦有锋芒。
有的人像蛋糕,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姜瓷宜像千层,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每一层都不一样。
初见时看不懂她,但越跟她接触就越觉得有趣。
程星并不觉得姜瓷宜今晚做错了,觉得她狠厉恶毒,反倒更觉得她像快意恩仇的侠女。
欺我者,我必欺之。
有了开头,后边的话便好写了。
大抵是以前养出来的习惯,程星写信时的字工工整整,有的字会连笔,但很漂亮。
不像她平时写的跟鬼画符一样,除了她自己没人认得。
落在纸上的字洋洋洒洒,写满了两页信纸。
写到最后落笔时,程星都顿了一下,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前边写了什么,于是回去翻看一遍有没有不得体的话。
翻看结束后才停了笔,但在落款时纠结了一下。
最终的落款是你忠实的崇拜者星星。
等到墨迹干了,程星才翻找了好几个抽屉,找到信封折好放进去。
信封是那种很简单的款式。
程星将信塞进去之后又觉得有点单调,于是又往里边塞了几张崭新的纸币。
翌日早上程星送姜瓷宜上班。
姜瓷宜倒是起得早,但程星一觉差点睡过头,睁开眼看了眼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盥洗间匆匆洗漱了下。
下楼吃饭时,姜瓷宜已经收拾完优雅地看iad了。
iad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程星完全看不懂的期刊文献。
程星只瞟了一眼,周姐就把早餐给她端了过来。
“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周姐。”程星吃饭前低声嘟囔了句。
周姐在一旁温声道“小姐说您昨天睡得晚,让您多睡一会儿。”
程星“”
周姐现在也越来越听姜瓷宜的话了。
程星想说以后可以叫醒我的,但是想了想,连她都在听姜瓷宜的话。
何必让周姐为难呢
一个家里,最好只有一个做主的。
不然周姐很难做事。
程星选择了闭嘴,囫囵把饭吃完,随便穿了件外套,连妆都没化,从衣帽间找了顶茶色的帽子戴上,喊姜瓷宜出门。
上车之后,姜瓷宜先打开了车载音乐。
看得出来,她对昨晚的事并没有完全释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程星把她送到实验室楼下,再送她上楼。
临别时把信封拿出来给她。
姜瓷宜怔愣“这什么”
“给你的零花钱。”程星佯装无谓,大手一挥“不用谢。”
姜瓷宜错愕“啊”
“记住一个人拆一个人花。”程星看上去很淡定,实际根本不敢看姜瓷宜的眼睛。
姜瓷宜说“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给女朋友零花钱还有为什么”程星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行为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程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做都做了,只能硬着头皮急继续。
姜瓷宜淡淡抬眼,程星低咳一声佯装镇定“你看我干什么”
姜瓷宜“看你是不是病了。”
程星“”
“这是今天的份额。”程星说“可以买零食买奶茶吃甜品。总之,要开开心心的嗷。”
怕姜瓷宜再嘴毒,程星连忙闪进电梯“走了。晚上见。”
幸好电梯门关得快,不然程星要在姜瓷宜不解和打量的眼神中站到脚趾扣地。
门关上以后,程星轻呼出一口气。
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家里的事告一段落,程星的假期也就此结束。
送完姜瓷宜之后便开车去了公司。
部门里仍旧三个人,有她没她都一样。
见到她休长假回来,只有daisy跟她打了招呼,其他人假装在忙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头都没抬。
程星也懒得同他们社交,两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中午休息时便只给daisy点了一份小蛋糕。
徐昭昭去世对公司并没造成大的影响,哪怕之前她在公司闹得很凶,许多人都在猜测她和徐昭昭的关系,但随着她隔三差五的“休假”,已经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娱乐公司,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新热点已经换了好几番,程星再出现在公司里的时候已经无人关注。
程星乐得清闲。
等到下午,程星坐在工位上昏昏欲睡,正准备站起来去休息间倒杯咖啡提神,喊了声daisy姐。
daisy抬起头,把一摞资料递给她,“我这儿正好有个事让你做。”
“你要咖啡吗”程星接过资料问。
daisy点头“要杯拿铁。”
程星跑了趟休息间,回来把拿铁递给她
。
daisy吩咐她刚才那摞资料是她近期整理的名单,需要进行跟进,看对方有没有意愿和问星传媒签约。
程星纳闷“我们每天不是有很多来面试的吗”
那些人都不够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又拓展了业务。”daisy说“目前还负责演艺部的初筛。来面试的人多,但真正能用的少,所以公司目前要签约一些人。”
程星表示明白,喝了口咖啡后,冰块和瞬间将她的困意驱散,这才专注看daisy给她的资料。
简单翻阅了一下,大部分是些在影视剧中露过脸的小角色,但长相和演技都可圈可点,还有一部分是个人账号粉丝不算多,但有专长的视频博主。
daisy做这行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适不适合演戏,有没有灵气,能不能培养。
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多多少少都有这个能力。
不然也不能领这么高工资做这种活儿。
程星只需要按照资料上给出的联系方式联系对方就可以,大部分都是网络媒体,再神秘些的就是合作邮箱或眼仔私信。
联系到第三个的时候,程星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纪羡吱。
蓝底证件照上的纪羡吱很清纯,漂亮得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还没毕业的她已经出演了多部影视剧,虽然只是配角,戏份最多,最出圈的角色也还是跟顾清枫合作的那部春庭晚。
程星查过她演的所有戏,只需要在网上找粉丝剪辑的个人cut就行。
视频不长,但各个年代的扮相都有。
她看上去是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仿似风一吹就会折。
无论是校园戏还是古代戏,她都能演出白月光的既视感。
只是她的风格比较单一,基本上没演过恶毒反派,要么是清冷白月光,要么是活泼灵动的公主。
程星想起之前在烤肉店听见她跟经纪人的对话,经纪人还想把她推到饭桌上换资源。
最后她也没去。
程星觉得这女孩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么脆弱,所以多上了几分心。
不过纪羡吱并不像别人,daisy专门给出备注,让她不要联系纪羡吱的经纪人,是圈内出了名的手紧,根本不可能松手放人。
daisy之所以把她列入其中,一是看中她可能有大爆的潜质,光是那张脸就是能大杀四方的利器,只要给她一个很不错的角色,一夜爆红不是梦,二是她跟这经纪人的合约快要到期了,所以尝试着挖一下。
不过也可能她经纪人不会放她走,得看她自己的态度。
纪羡吱并没有工作邮箱,也没有其他联系方式,程星只能尝试在眼仔私信她,给她发了一段长私信后又加了一句,期待得到您的回复,并且附上了自己的微信。
像她们这样的明星,每天后台的私信数量也不少。
很多粉丝喜欢养成系的快乐,所以经常会在她是个糊咖的时
候发私信鼓励她。
程星不确定她能不能看见,反正尽人事听天命。
一连将资料上的人都联系完,有人已经加上了她,问了些签约相关的问题,程星便约她来问星传媒面谈。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晃过去。
程星下班的时候路过直播区,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
她开车去接姜瓷宜。
因为早上递出去那封信,她一天都没敢跟姜瓷宜联系。
当然,姜瓷宜也没联系她。
程星现在连她拆没拆信都不知道,心情忐忑。
恨不得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越是这样,路况越好。
平日要开半个小时的路程,一路畅通无阻,二十分钟就已经到了姜瓷宜实验室楼下。
程星将车停好,上楼去找她。
刚进去,就见许从适推着姜瓷宜的轮椅出来,两人边走边聊,各种名词在她们嘴里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分明都是同一种语言,程星却听不懂。
不过她们跟程星打了照面后就停止讨论,把工作的事留给明天。
程星和许从适打了招呼,推着姜瓷宜离开。
从这周起,姜瓷宜的复健课程就变成了晚上。
姜瓷宜下班要先去老师那里进行复健,然后再回家吃晚饭。
复健的过程很痛,程星都会陪着她。
去的路上,程星总用余光佯装不经意扫向姜瓷宜。
姜瓷宜看见了,但假装没看见,也不说话,任由沉默蔓延。
抵达复健中心之后,老师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姜瓷宜去更衣室换了身方便的衣服,开始练习站立和迈步。
很久没动过的双腿已然麻木,此时再进行练习就像是幼儿在学习走路一样。
不小心就会摔倒。
接连几次,姜瓷宜都站不稳,摔在地上一声闷响。
地板上铺了软垫,虽然摔下来并不疼,但对人的视觉和听觉都极度不友好。
可姜瓷宜不是个服输的人,一次次跌倒就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挑战自己的极限。
直到老师觉得她到极限了,喊她停下来。
姜瓷宜已经可以站起来迈出三步了。
休息一会儿后,姜瓷宜又在老师的帮助下练习了一些腿部锻炼的项目。
等到结束,她浑身上下都像是泡进水里洗过一遍似的。
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都疲惫得不行。
程星带她去盥洗间,她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衣服。
在姜瓷宜洗澡时,程星和老师交流了一下姜瓷宜的情况。
老师见多识广,但很少遇到像姜瓷宜这样有韧劲儿的人,所以预判她站起来应该也很快。
像姜瓷宜这种情况,应该有一个月左右时间就可以缓慢行走了。
程星在心底算了算
一个月。
貌似有
点不太够了。
她的时间所剩不多,但系统给她的任务一个都没完成。
非要算的话,可能第三条勉强能算。
但取得姜瓷宜的原谅这点也很难有评判标准,应该是攻略度要达到100才算。
在有限的时间内要做无限的事,程星也不知道系统怎么觉得她能在三个月内做到的。
反正按照现在来看,程星觉得完成不了。
正当她思考着,姜瓷宜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一扫刚才的疲累姿态,礼貌朝老师颔首道别。
回去路上,程星心事重重,也没再想着搭话。
反倒姜瓷宜先开了口“信是你昨晚写的”
程星正想着别的事,她突然将话题cue到了这里,便下意识应了。
姜瓷宜轻描淡写地说“跟你平时的字迹不太一样。”
“有吗”程星笑了笑“平时写字着急,就会很潦草。”
姜瓷宜点头“有的,你是不是习惯写过的时候会在落笔的时候往上勾一下”
“这你都发现了”程星惊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姜瓷宜默了会儿“我也习惯这么写。”
程星微顿“这么巧。”
在这个话题上,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听得出来,姜瓷宜意不在此,但她具体想探究什么,程星也不知道。
姜瓷宜说“以前我很喜欢给人写信。”
“是吗给谁写”程星问。
“有过笔友。”姜瓷宜说“很多年我们一直保持通信,但也很久没收到过回信了。”
姜瓷宜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看,程星却没任何异常,只坦然道“那还挺可惜的。”
“你全不记得了”姜瓷宜问。
程星错愕“什么”
总不能姜瓷宜是和原主是笔友吧
她到这里来太久,也太信任姜瓷宜,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
等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原书中写过,在结婚当晚原主怀疑姜瓷宜心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所以把她关进了阁楼里。
但因为真的体验了原主的人生,得知她还有个白月光之后,其他错综复杂的事情堆叠起来,倒是把最开始的事情忘了。
很可能这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就是姜瓷宜的笔友。
“你以前给别人写过信吗”姜瓷宜单刀直入地问。
程星忽地后背一凉。
这个问题就像现女友在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谈过几个
程星倒是没谈过,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要是跟姜瓷宜说自己跟别人有过长达几年的信件往来,那姜瓷宜一定会不高兴。
但她不想骗姜瓷宜,便诚实地回答“写过。”
姜瓷宜问“什么时候”
“读书那会儿大家都流行写这个。”程星说“我也写了。”
也不算撒谎。
当初之所以会跟瓦片成为笔友,很大原因就是她跟风。
到家了3,程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匆忙下车去另一侧给姜瓷宜开门。
姜瓷宜操纵着轮椅下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吃过饭后姜瓷宜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程星也不敢去打扰她。
姜瓷宜坐在书房里,她以前从未翻找过程星的书房。
这是很不礼貌的事,即便她用书房,也只是在桌上完成自己的事情。
但此刻她下意识拉开抽屉,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字迹潦草到认不出来。
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情翻看了几页,只能认出寥寥几个字。
和今天收到的信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姜瓷宜今天收到她信的时候会诧异,毕竟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么古早的方式来交流了。
她进办公室前许从适还揶揄了句。
姜瓷宜在办公室里打开信封,将那笔钱放在一旁,五张一百,一张二十,还有张一元。
而信封被折得整整齐齐,只是在右下角往上翻折,将两张纸捏在一起。
一时间,姜瓷宜还以为是禾苗给她寄来的信。
禾苗就喜欢这样折叠信纸,后来她改良了下,在将信纸对折时会叠得更好看一些。
禾苗还说她做什么事情都太认真,禾苗也曾尝试,但没学会。
姜瓷宜把信拆开之后看到起首语,这才被拉回现实。
是程星写给她的信,洋洋洒洒两大页,安慰她,鼓励她,希望她能走出阴霾。
其实姜瓷宜昨晚睡前已经好很多了。
但看见这样的鼓励还是很暖心。
看似笨拙的程星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鼓励她。
姜瓷宜认认真真地读完了信,甚至读了好几遍。
可这封信给她的感觉太相似了。
就像禾苗写给她的一样。
不管是纸面用语还是字迹和写字习惯,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在告诉姜瓷宜,这就是禾苗。
姜瓷宜不太敢相信。
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她一贯的作风。
即便如此,这个假设还是把她给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是禾苗呢
甚至她在办公室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是禾苗呢
一上午都陷在这个问题里没出来,还是许从适中午吃饭时点拨了她一句“相信自己的直觉。”
姜瓷宜的直觉一向很准。
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工作中,准得可怕。
姜瓷宜却没有直接问,怕像以前一样,程星会躲闪不回答她的问题。
只能漫不经心地旁敲侧击。
程星说她写过。
那便有可能了。
姜瓷宜以前珍藏的和禾苗通信的信件,都被程星在结婚那天晚上拿走了。
因为已经很久没通过信,加上身体这副模样,姜
瓷宜也没有动心思去找,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信留着也不过是当个纪念。
毕竟那些年没有那些信,她肯定撑不下去。
但现在她想找到那些信。
她的记忆很好,禾苗的笔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但她怕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所以要拿信出来对比。
姜瓷宜在书房里翻找了半个小时,最后在角落的书柜顶层找到了那些信。
已经荡上了厚厚一层灰。
姜瓷宜为了找到这些信件,还是拿了梯子来,利用手臂的力量悬在空中拿到的,拿到以后就有些下不来,只能用力控制自己的双腿蹬在梯子上。
以她现在的恢复程度,这种对她来说还是高难度动作。
不过一步,额头就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她整个人咬着牙下来,腿部的骨头就像有人把针扎进去一样,疼痛难忍。
最终平安落在轮椅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唇被她咬得出了血。
嘴里有股难闻的血腥味。
姜瓷宜也没顾得上,将那些信件捡起来擦掉灰尘,然后坐在桌边拆起来。
并非只拆一封,而是拆了三封,将这些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对比过后,姜瓷宜心下有了结论。
将所有的信放起来,姜瓷宜拿出纸和笔,开始写起来。
她在写一封回信,给程星,也给禾苗。
姜瓷宜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能成为同一个,但从程星出现开始,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儿。
姜瓷宜曾拼命地思考过,但没有思考出结果。
反而放任情感沉溺。
如今也不会再去为难自己,她只想得到答案。
眼前人到底是谁
她的目的很明确,所以落笔也很快,孰料刚写了一行,程星就来敲门“忙完了吗阿瓷,该泡药浴了。”
姜瓷宜皱眉。
看着眼前的信,她很想尽快确认程星的身份,但站起来也同样重要。
如果她不提前泡药浴,程星晚上又要熬夜。
程星每天几乎都很晚睡,而她也不知是精油的作用,还是程星按摩的原因,以前常常失眠,最近却越睡越沉,睡眠状态好了以后她精神也更充沛。
不像以前,总是昏昏沉沉。
尤其是刚出车祸那段时间,睡不好,人也跟着消沉。
姜瓷宜纠结了下,问程星今晚的药浴能不能挪到明天。
程星站在书房门口没进去,“你今天很忙”
姜瓷宜点头“有点。”
“那行。”程星“别忙太久,九点半要躺在床上哦。”
“用不了那么久。”姜瓷宜说。
程星给她关上门。
书房安静下来,姜瓷宜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写的时候刻意将自己以前的习惯放大,又在折信的时候折成了她们都很熟悉的
印记。
做完这些之后,姜瓷宜望着窗外。
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将世界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姜瓷宜看程星,总像隔着这一层,看不真切。
但她却想看得更多。
入睡前的运动一如既往,程星挽起姜瓷宜的睡裤。
两条黑色裤管卷边之后和她的腿形成鲜明反差,即便程星天天看也还是会被惊艳。
程星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之后才放在她腿上。
姜瓷宜躺在床上,卧室里安静得可以听到程星的呼吸声,以及她掌心皮肤摩挲过自己腿部肌肤的声音。
以前没知觉的时候没感觉,但现在隐隐有了知觉,能感觉到她的手滑过腿根,下滑,按压穴位的时候指腹和肌肤接触,不大的接触面却让她的腿热热的。
姜瓷宜欣喜自己的腿能有如此反应,却也有几分不自然。
幸好她习惯冷脸,旁人看不太出来。
她腿部的肌肉比以前好多了,偶尔程星按得狠了,还会跳动。
也有了膝跳反应。
程星看见之后还多试验了几次,姜瓷宜问她在干什么。
“看你腿这样,很有成就感。”程星说着继续往下按摩。
姜瓷宜顿了下“不会很丑吗”
车祸之后经历过几次手术,她的腿并不像以前那么光滑。
姜瓷宜洗澡时都很少看。
程星却错愕“怎么会很漂亮。”
姜瓷宜“”
“你夸得很不真诚。”姜瓷宜说。
程星无奈“我说真的,你腿又细又白,我看这么多天都没看腻。”
最后半句她是嘟囔着说的,说完之后便偃旗息鼓了。
姜瓷宜挑眉“你喜欢”
程星没敢看她,但诚实点头“喜欢。”
“那你亲一下”姜瓷宜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很少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程星听出了她的玩笑之意,但她真的俯下身在还没涂抹药油的小腿亲了下。
姜瓷宜的身体顿时绷得僵直。
程星给她按摩的手发现了端倪,于是一把夺回主动权,伸手在她腿上拍了下“放松。”
“亲你的腿,紧张什么”程星说。
姜瓷宜“我我”
她重呼出一口气,选择缄默。
程星在这一局占了上风,语气也轻快起来“阿瓷,你站起来以后第一件事最想做什么”
“想去爬山。”姜瓷宜说。
以前她对这种运动敬而远之,但真的失去过双腿,却觉得这是一种自由。
能跑能跳,太幸福了。
“和我一起吗”程星问。
姜瓷宜顿了下“你猜”
程星“带我。”
姜瓷宜笑了下“等我好了再说。”
最开始她抱有期待,后来没了期待,却没想到真的有奇迹发生。
上天果然还是对她有所眷顾的。
姜瓷宜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呼吸变得平缓。
程星在给她按摩和针灸完已经十一点半,她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下筋骨。
将银针消毒之后放好,又将姜瓷宜的裤管慢慢放下来。
但刚撸下来,她的手指碰到姜瓷宜的脚腕,姜瓷宜睁开眼睛。
程星低声问“吵醒你了”
“一直没睡着。”姜瓷宜说。
“我去洗个澡,你好好睡。”程星说。
姜瓷宜应了声嗯,语调倦懒。
程星看着她迷瞪的模样,心下软成一滩水,忍不住凑上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晚安,阿瓷。”
姜瓷宜语调软软地嗯了声,“晚安。”
程星快速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姜瓷宜已经睡着了。
但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封信,落款是给禾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