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谢倾城给谢韶筠办出院手续。
等待出院的时间比较无聊,谢韶筠抽出手机,看到有四条未读短信。
“你回去了吗”
是池漪昨晚发来的。
池漪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挺卑劣的吧。”
这话字里行间能看出来一丝难以维持的镇定,池漪像极了需要学习的小学生。
距离上一条短信停顿有两分钟时间后,应当很茫然,池漪问“或者你认为我应该怎样做合适”
以上的四条短信,谢韶筠昨晚都没有回复。
因为她昨晚醒来,说了没两句话就睡着了。
手指往下翻,最后一条信息是两分钟前。
池漪发的是“谢韶筠,能不能稍微喜欢一下我”
谢韶筠读完,没有回复,锁上屏。
由于昏迷好几天,工作积压,与助手连轴转着在北城与四九城来回跑了二趟。
把画展最后的调整敲定好后,谢韶筠还没喘口气。
协会助理提醒她,今年宁大的讲座马上开始了。
周五上午,谢韶筠抽空到宁大上了一节课。
讲座地点在宁大礼堂,放眼望去全是人头。谢韶筠推门走进去,先是愣了一下。
“这么多人啊”她问。
学生看见她这副长相,不约而同噤声了。
后面有同学笑着起哄问谢韶筠“同学,你电话号码多少啊。”
谢韶筠冲台下胆肥的小崽子勾唇说“纪律委员是谁,把这位同学的名字记下来,报给你们专业课老师。就说我说的,专业课考试扣二分。”
教室里安静了二秒,随后轰然大笑“哈哈哈哈哈。”
被罚的同学自己也笑了。
谢韶筠带了课件过来,讲的内容不是枯燥乏味的专业课。
会用实例讲一些专业领域内的绘画技巧、配色、画风转变。
因为这些都是学生会遇到的、需要被点拨的一些经验问题,所以对专业课学生帮助比较大。
整场课程演讲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课。
不过谢韶筠年龄不大、五官明艳、讲课很有自己的风格,即使戴着黑框眼镜,也不像是正经教授。
到后半段,跟同学提问互动交流,更没有什么架子。
一堂课下来,学生已经不叫她老师。
“谢美美,下回什么时候还来啊”
“不来了。”谢韶筠合上电脑,听见低下学生们失望啊一声。
于是把散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抬头冲没大没小的小崽子们说:aquot想见我啊aquot
“想”人格魅力在此起彼伏的应答里得到升华。
阳光洒落到谢韶筠眼底,应是晃眼了,小狗眼眯起来,谢韶筠勾动唇瓣,同这群小崽子们说“那就好好学习,走到我所在的未来里,与
我并肩发光。”
池漪坐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发光的人,迟迟没有挪开视线。
她想起自己曾经不断对谢韶筠劝诫的话“你不是这样的,你应该是和我一样优秀耀眼的人。”
其实谢韶筠一直都是耀眼优秀的。
池漪想起来第一回见她,谢韶筠眼底明目张胆的不驯,无所顾忌阳光明媚笑容。
可是后来在很多回“你应该”、“你可以”的句子里,池漪看到了谢韶筠沉默地、无言地背影。
池漪受不了这个,她可以接受忏悔,可以不要谢韶筠原谅,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池漪以为这些足够证明她爱谢韶筠了,但今天发现,她好像并不会爱。
她们所有的相处里,池漪以爱为名充斥着不平等对待。
是谢韶筠一直对她诸多容忍不计较。
而池漪从来没有给过谢韶筠真正想要的尊重、没有顾忌谢韶筠的感受。
即使谢韶筠很多情绪在池漪的看来是不需要有的,但谢韶筠的世界需要。
池漪想,或许自己与谢韶筠的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
孤高冷傲的雪山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雪花,雪山对雪花说“你赶紧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跟我站在一个高度看世界。”
要么雪花还是那朵漂亮的雪花,可是它永远达不到雪山的高度,最后主动离开了。
或者雪花变成了雪山,可是它已经不再是雪花了。
如果雪山固执己见,用自己的维度一直去看待雪花,她们将永远是悲剧,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身边的学生二两结对离开,大礼堂安静下来,四周没有人了,池漪没有走,待了很长时间。
在冗长的一段静默的时光里,池漪站到刚才谢韶筠站着的讲台上。
她想到了,善良的雪花其实一直在告诉雪山自救的方法“好好学习,走到我所在的未来里,与我并肩同行。”
谢韶筠上课时,随口一句没有营养的话,说完自己都忘了。
结果,不知道教室里哪个小崽子,把她这一堂课拍成视频发到了网上。最后一句话被剪辑成了段子,直接封顶热搜。
晚上,琴晚打电话跟她提这件事。
“有你的,工作室宣传费都免了。”
谢韶筠烦死了,问“你有什么办法把热搜撤下来。“”
琴晚根本不接她这话,随口安抚两句。
谈正事,简单与谢韶筠聊了下工作室接下来几年发展方向。
这几年谢好运画作知名度不断提升,工作室业务局限,因为多出很多开拓的机会摆放在眼前。
琴晚想借助谢韶筠名气、调动人脉,利用优势扩展业务,把工作室发展前景扩大。
“很好啊。”谢韶筠说“你决定就好。”
得了主要投资人点头,琴晚话变得密一些。
随后,与谢韶筠谈了谈,她最
近手里接触的几场秀o设计。
“有一场秀,是格调珠宝秀。”琴晚说“大秀场的o设计,很多工作室都在争取,但对方直接点名想要你来设计,“怎么样有兴趣吗”
谢韶筠想了想“我下个月画展,没有时间。”
琴晚说“他们这场秀由于主邀嘉宾行程推后,原定时间会延期,大概与你办画展的那天错开,所以时间上充裕。”
谢韶筠没有立即答应,只跟琴晚说暂时想想。
琴晚便没有多问。
倒是在谢韶筠今天带来的话题讨论度上动了些脑筋。
“我想借用你今天带来的这热度造势,替你营销一个积极正面的美女画家人设,用来吸粉,增加讨论度、扩大市场流量。好为工作室开拓之后的设计市场”
谢韶筠掀开眼皮,拒绝了琴晚。
“提高工作室知名度我没有意见,但要我配合扮演人设,不行。”
由于谢韶筠语气里没有半分转圜余地。
琴晚停顿了一下,斟酌用词,苦口婆心劝她“小谢,现在是下沉市场,大艺术家都在主动走营销路线了。”
“没有必要端着,这已经发展成为趋势营销。想知道网上为什么忽然出现那么多骂你江郎才尽的声音吗因为很多热搜是那些与你有竞争关系的对家找人故意抹黑你买的。”
琴晚叹气“小谢,我们有点追求,不要把人生过的这样丧。”
谢韶筠被逗笑了,对她说这不叫丧。
“营销固然涨粉,但有没有想过,我已经出名了。就好比童星出道,后面支撑的一定不是童年影视作品,是长大后成熟的演技。我也如此,好的作品摆到台面,与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的东西多少有些差别,可能我更想走高端路线呢。”
说不过她,琴晚嗫喏唇瓣,勉强笑了笑,扯了点别的,挂断电话。
谢韶筠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当然心知肚明琴晚有自己的想法。
在工作室经营理念上,她跟琴晚有许多理念方面的分歧。
琴晚与池漪其实是同一类女强人。
不同的是,谢韶筠作为项链那几天,看到过池漪最丧的状态,即使情绪崩溃,池漪仍旧在认真工作,加班加点处理能够顾忌到的事情。
拿出来的东西,是她当下能做到的最好,比如领先的技术、过硬的产品,用能力支撑狂妄,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高,所以说话显得没有情商,叫人认为她高调。
琴晚争强好胜里,多了一点走捷径的意思。
不能说她的想法不好,只是谢韶筠某些方面跟池漪差不多。
都是恃才傲物的一个人,说好听些是艺术家脾气独特、自由散漫、不拘一格,不好听一些,就是为所欲为,盲目狂妄相信能够在下沉市场占据一席之位。
所以她时常想,自己可能也是个固执己见的人。
忙完这周后,谢韶筠猛然想起来,她好像
答应要带池漪看心理医生。
由于临走之前,冲池漪刚发了一通脾气,所以已经不可能抹开面子,主动联系池漪了。
再次见到池漪是这晚回家时,家里灯火通明。
池漪用完餐,准备离开了。
谢橙把池漪送到门口,恰好与滚动行李箱回来的谢韶筠打了个照面。
很奇怪的是,谢橙向池漪介绍谢韶筠“这是我女儿,谢韶筠。”
池漪张了张嘴,仿佛很想与谢韶筠说话,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勾勾盯着谢韶筠,片刻后,垂下眼。
一无所知的谢橙给两人介绍“这是海米科技的池总,比你大一岁,按照年龄你要叫她姐姐。”
那肯定是叫不出口的。
谢韶筠抬头,发现池漪在看她。
于是谢韶筠折衷开口说“你好,谢韶筠。”
池漪动了动嘴唇,或许谢韶筠打招呼的模式令池漪十分抗拒,所以她移开了视线,沉默地与谢韶筠错身,离开谢家。
谢橙亲自将池漪送到车上,回来的时候看见谢韶筠在餐桌边发呆。
谢橙走过去问“心情不好啊。”
谢韶筠抿唇一笑,懒洋洋说“没有啊,忙了就没什么胃口。”
好像也并不太想说话,低头往嘴里扒了几口白米饭,随后碗一推,说不吃了。
家里只有谢橙在,餐桌剩余食物不丰,谢韶筠帮着收了碗筷,状似不经意问谢橙“阿姨都不在,您怎么今天自己在家待客”
“现在回过味来,是觉得有些不妥。”谢橙说,原定请池漪吃饭在下周五,他对这个饭局相当重视,谢倾城与谢藏星提前请好假,回家招待客人。
结果池漪临时改变行程。
“说过来参加朋友大学讲座,顺路拜访,之后应当不会再来四九城了。”
谢韶筠低眼,看着手中凉茶,表情莫测评价道“那也太任性了。”
谢橙瞪她一眼举起报纸,轻拍谢韶筠的头“怎么说话的”
“不是就不是,干什么打我。”谢韶筠掀了掀眼皮,没有多问。
晚上谢韶筠抱腿在客厅陪谢橙看电影,她把凉掉的茶水喝了,谢橙看见后。
不免责怪,抽走凉茶,给谢韶筠换去一杯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牛奶入口,心底有些怔然。
21点,冯钱钱做完保养回家,谢橙洗完澡出来,低头同老婆汇报今天寒碜的待客方式。
冯钱钱眯着眼叫谢橙面壁思过。
“老婆,饭局提前真与我无关。”谢橙比谁都要怕老婆,替自己找补“池漪比咱们家老大沉稳许多,她不来四九城绝不是因为我怠慢不周所致。”
冯钱钱不语。
谢橙欲哭无泪“我瞧着应当失恋了,她也没有说以后一定不来四九城,说什么配不上,要回头变得更好一点。”
谢橙把池漪原话原封不动告
诉冯钱钱。
学着池漪语气说“我有个朋友要离开,可能不太适应,很不想松手,只是现在挽留方式令朋友难以容忍。”
谢韶筠的电影一直看到深夜,电影循环播放到第二遍,谢倾城都回家了,谢韶筠才上楼。
隔天,谢韶筠手里的事情总算做完了,下午,策展人抵达四九城。
林淡这天凑巧有空。
双方通了电话,打算见一面。
“小谢,晚上九点我要送朋友去机场,所以这个饭局需要提前,介意吗”
谢韶筠说不介意。
他们约在郊区的一家十分著名的餐吧。
谢韶筠出门前,开了新买的大g,先是去机场接策展人robot,然后又因为寻找停车位耽误不少时间。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手门推开,林淡正给池漪斟茶。
池漪先看到的谢韶筠。
与池漪视线对上,谢韶筠意外愣了两秒,随后走过去,大方的跟池漪打了声招呼。
介绍身边策展人“这位是robot。”
林淡跟robot之前见过。
她主动上前握手“之前见过了,好久不见啊,robot。”
她说完,应当是要介绍池漪。
没想到robot认识池漪,比她们两还要殷勤。
越过谢韶筠与林淡,走到池漪身边,弯腰正经的握手礼“池小姐,幸会。”
池漪点了点头,可能并不太记得robot是谁,robot也不介意,他提起上回海城珠宝展“有幸跟您见过一面,我是秀场策展人。”
池漪低头听robot说话。
林淡招呼谢韶筠坐,谢韶筠长腿一迈,往池漪正对面的位置走。
然而下一秒,透过一截飘起来的茶烟,池漪端着茶盏,桃花眼径直看向谢韶筠。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比如“谢韶筠。”、比如“过来坐”、再比如“你怎么不理我”。
然而这些话后面都憋回去了,脸上仿佛没有多少情绪,但谢韶筠觉得池漪憋得很难受,睫毛垂着,仿佛很想说一些东西。
最终唇角紧紧抿着,下拉了弧度,语气里有一丝很细微的委屈,轻声说“你好,池漪。”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忽然有些想笑。
旁边林淡已经开始笑出声。
“怎么装不认识了”林淡拿眼觑两人“斯里兰卡,你们导游游客关系处的没见得差啊,装什么装呢,池漪你就算人忙事儿多,说不认识我们小谢,也不应当。更何况,小谢这长相”
池漪一个眼神把林淡接下来的话顶回去了。
林淡看不出来,谢韶筠怎么可能看不懂,池漪这是按照她昨晚的意思委屈着装陌生人。
她哭笑不得走到池漪面前,同池漪打了声招呼,坐到她左手边的位置。
池漪盯着茶壶,看上去非常想给谢韶
筠倒杯茶,不过大概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傲慢自行其是,所以也只是看了茶盏好几眼。
直到林淡忍不住了,走过来准备自己来倒茶,池漪终于不露出古怪的委屈神色了,她转向谢韶筠问“你要喝茶吗”
谢韶筠看了她一眼,池漪垂眸,倒了一杯茶,塞给谢韶筠。而后迅速退出安全距离,似乎很怕她还回来。
谢韶筠把茶接到手里,歪头问她今天是愚人节啊。”
池漪便笑了“我以为你不想我认识你。”
谢韶筠愣了愣,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
她换了个话题“还用我带你去看医生吗”
池漪说,她看过了。
然后盯着谢韶筠的侧脸,发了很小一会儿呆,又在谢韶筠感到不自在时,有分寸的移开了视线,她说“我今天晚上的飞机,不会对你做什么了,就是想最后看几眼。”
谢韶筠感到池漪很奇怪,好像变得十分懂事讲分寸了。
不过这样有分寸界限相处,应当令池漪很不适应,餐点上桌后,她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比上回鹅肝都要更少些。
吃完饭,她便坐在暗淡的灯光里,握一杯普洱茶,不知道想什么,因为气场原因。
她不开口说话,就连林淡也不太敢跟她聊天。
谢韶筠忽然想起,池漪上回在车后座无声流泪的那天晚上。
池漪也是冷漠的坐在阴影里。
在常人热聊的饭局场合,池漪格格不入的隐身了。所以也就没有人去关注她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她现在对池漪笑一下,池漪桃花眼里便会迅速满足地染上笑意。
饭桌上,林淡与robot推杯换盏,聊到圈子里某个话题,两人笑起来,他们问谢韶筠好不好笑。
谢韶筠心不在焉开口回答,发现池漪毫无预兆站起来。
林淡问池漪去那儿。
池漪说“去卫生间。”
后几天是工作日,谢韶筠一直待在工作室上班。
琴晚逮住她来工作室的机会,强行塞了不少o设计图纸。
“我是老板都不能说了算了。”谢韶筠瞪她“一天清闲日子都没有。”
琴晚拖了张椅子,坐到谢韶筠办公桌对面,指了指自己因工受伤的半截胳膊说“好意思当甩手掌柜,你看,我都受伤了。”
琴晚胳膊受伤,是因为前天在一个秀场看展时,被展架砸伤。
自称工伤不算错,谢韶筠默默看了眼,其实想劝她,年纪轻轻,做什么这样拼命。
但看琴晚吊着半只手臂,还在风风火火的奔波于各大秀场。
只好勉为其难翻了一下面前o图纸。
“ncy传媒这个秀,我以为你会推掉。”谢韶筠从一沓图纸中抽出一份o图出来。。
这件事,两天前,琴晚打电话问
过谢韶筠,谢韶筠直接拒了。
琴晚忽然接下这场秀,坦白讲,很令人费解。
四目相对,琴晚心虚移开视线。
琴晚说“这件事我推不掉。”
为什么”谢韶筠奇怪的瞥了她一眼。
“前女友的场,需要赏个脸。”
琴晚叼一根烟,提起这个时,表情明显颓废了一些。
谢韶筠失笑,没有多问,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把话题带远“业界传,我是你初恋我说你怎么一句话不解释,原来是拿我当挡箭牌呗”
琴晚不由跟着笑“我倒是想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白富美,我配得上吗”
“或者,你委屈一下自己,给个姬会。”
玩笑话到这里打住,琴晚扯了无关紧要的几个话题后。忽然道“小谢,我想麻烦你帮个忙。”
谢韶筠嗯声“你说。”
“ncy的秀不单纯是为卖前女友一个面子,我想通过这场秀,打响工作室在时尚圈的知名度。”
琴晚说“主办方那边的o设计不算很难,不需要你亲自出面,考虑到这个,我当时才擅自接下这件事。但因为我手受伤了,吊着胳膊出席那种场合不够正式,所以秀场举办当天,我想可不可以叫你陪我去南城走一趟。”
琴晚站在工作室发展立场讲,谢韶筠没有拒绝的理由,她问了琴晚举办时间,答应陪她走一趟。
晚上谢韶筠原本跟谢倾城约好吃火锅,她姐到晚上才打电话过来,说单位饭局,临时要放谢韶筠鸽子。
谢韶筠索性把电话打给谢藏星,谢藏星发给她几张陪女朋友的照片。
谢韶筠警告了她“对我好一点儿,不然我怕我二嫂以后会跟你分手。”
谢藏星微信很快发过来,是一张狗头表情包。
谢韶筠恨的咬牙切齿,回头把电话打到家里。
保姆阿姨说,谢橙今晚与冯钱钱在参加慈善晚宴。
似乎一刹那,全世界难么多认识的人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陪谢韶筠吃饭的人。
谢韶筠撩了下长卷发,忧郁的上了电梯。
她进去时,电梯里已经站了四五个同事。
“谢总。”他们这样称呼她。
谢韶筠装不来高冷,弯着唇角笑了笑,嗯声算作应答。
她站在左侧电梯,员工好像很怕她似的,站到右侧电梯边角。
泾渭分明的界限,谢韶筠忽然怀恋以前刺青工作室了。
谢韶筠工作时间从来不端着,只是昏迷后,很少会过来上班,底下的员工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敬畏她是人之常情。
但兴许刚从池漪那里回来,习惯另外一个人固执己见跟个骷髅头吃饭洗澡睡觉的陪伴,就很难容忍孤身一人。
电梯快关上时,琴晚斜挎拎包走进来。
谢韶筠了眼她嘴唇上涂抹的哑光口
红问“你也有约”
琴晚不苟言笑把短发扬到耳后,嘴唇翘起来“前女友请吃饭,你要去吗”
“不要。”
电梯停在地下一层,两人并肩走出。
琴晚避开后面几个员工,凑到谢韶筠耳边说。
“你跟我一起吧,小谢”
谢韶筠停下脚步,奇怪的问她“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认为我愿意去当电灯泡”
琴晚陪着笑解释,她跟前女友分开时不体面,见面不可能和好,这顿饭局是正常利益往来,所以绝对不是谢韶筠想的那个意思、
谢韶筠眼睛都没抬一个,干脆利落拒绝她“我有约了。”
“你刚才说今晚没人陪。”
“有的。”谢韶筠烦死她了,走到停车位前。
琴晚问“谁啊。”
不待琴晚凑到谢韶筠身前看,谢韶筠主动让开一步,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谢韶筠顺势掏出手机,以眼神示意约的人到了。
琴晚仍没个眼力见要看是谁,谢韶筠干脆接起电话,放到耳朵边。
“你什么时候到”谢韶筠直接问对方,装的很熟的样子,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大不了等支开琴晚后,跟人解释,认错人了。
结果那边安静几秒后,回答的十分迅速“你往正前方左侧看。”
奥迪车打着双闪开到谢韶筠车位前面,车窗打开,池漪坐在车内,冲谢韶筠说“我过来出差。”
谢韶筠看见池漪双腿憋屈的蜷缩在车座后面。
身前放置临时办公的支架,支架上一台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车厢昏暗,荧光屏薄薄的光,衬得她整张脸仿佛没有温度的新雪。
因为她的车辆横在两人面前,琴晚很快认出了池漪,瞳孔有片刻的放大,几秒后,琴晚眼底迸发出极大热情。
二两步走到奥迪车降下来的车窗前,车里车外的距离,她跟池漪打招呼“池总,幸会。巴黎慈善晚宴,我们见过,我是琴晚,很高兴再次遇到你。”
琴晚递去名片,司机下车帮忙接的。
池漪没多少情绪应一声,算是回答。
琴晚尴尬的笑了笑,在积攒人脉上,琴晚向来有种自来熟的不要脸。
“您跟我们谢总有约吗”琴晚说“我今晚有二张午夜场昆曲票,池总赏个脸,我们一起去看。。”
谢韶筠发现池漪很不待见琴晚,这种不待见,仿佛带着骨子里定性的偏见。
池漪冷漠回绝了琴晚。
“那下回,一定赏脸。”
池漪也没回答她。
谢韶筠都替琴晚厚脸皮感到尴尬,不由催促她“你不是有约吗”
琴晚只好尴尬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叫谢韶筠好好把握机会,拉拢这层关系。
谢韶筠挺烦她这一套,皱眉叫她赶紧离开。
琴晚走后,停车场内,只剩谢韶筠与池漪两人。
池漪下车,走到谢韶筠面前▎▎,朝谢韶筠身后的大g看了一眼。
“你准备开车回家吗”
谢韶筠嗯声,池漪就说“那我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谢韶筠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她。
池漪大约以为她不同意,所以没有再问出更为难谢韶筠的话。
她退后一步,拿捏着分寸。
垂眸同谢韶筠解释,她是过来出差的,没有别的意思,对谢韶筠说“你别生气”、“我走了。”
转身时,影子被拉出长长的一条孤影,衬的她形销骨立般孤单。
连带把谢韶筠的孤单也叠加了进去,以至于谢韶筠自己也不是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叫了池漪的名字。
“晚饭吃了吗”
池漪慢半拍回头,用力眨掉眼底情绪。
立即而迅速的摇了摇头。
池漪想,谢韶筠可能看出来她很难过,所以善良的谢韶筠把池漪叫住,问池漪有没有吃饭。
池漪诚实而委屈的告诉谢韶筠“我以为你不会再搭理我了。”
“谢韶筠。”池漪叫谢韶筠的名字,谢韶筠抬眼,池漪就目不转睛盯着她。
因为不太有毅力,所以前几天分寸、得体、听从谢韶筠意见的好学生池漪没有了。
她桃花眼睁得很大,充满了人情味的语气对谢韶筠说“可以请你吃饭吗你如果不愿意”
谢韶筠忍不住追问“不愿意,你要怎么样”
灯下,池漪垂眸,细长的一截脆弱脖颈低下来。谢韶筠听见她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最终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答案。
只是桃花眼半垂,用无辜而落寞的眼神看着谢韶筠。
好像在说“我还是很想请你吃一顿饭。”
不知道为什么,谢韶筠妥协了。
她对池漪说“池漪,我今晚要吃火锅。”
池漪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点头。
谢韶筠发现池漪没有自作主张去定位置,而是转头问谢韶筠有想去的火锅店吗
谢韶筠摇头,说地方之前是谢倾城找的,可是对方放她鸽子了。
池漪想了想,叫助理帮忙查四九城特色火锅店。
两人商量选好地址后,开车前往。
因为谢韶筠要把车开回家,所以她没有坐池漪车里。
等谢韶筠打开车门,池漪看了眼她充满野性的大g,问“可以坐你的车吗”
谢韶筠狐疑问“你要坐我的车”
“你不是担心它不安全吗”
池漪笑着装蒜说“为什么要担心。”
“我查过它的安全系数,与其余车辆相撞后,车辆变形受损度,人员死亡率”
谢韶筠掀开眼皮,皮笑肉不笑说“那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哦。”
池漪说“我不下去。”
声音放得很轻,见谢韶筠不说话,池漪没有再说话了。
车辆开出地库,有一段上坡路程。
路灯昏暗,池漪伸出手,越过横档,掩耳盗铃轻轻握了握谢韶筠的手,而后迅速抽离。
谢韶筠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池漪脸颊有一些微红,眼尾垂着,昏暗的光线里,粉色的唇瓣泛着少许饱满的光泽。
谢韶筠眯了眯眼,什么也没说,提快了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