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十胎好孕,但克系 > 第 22 章 正版晋江文学城
    刘生财虚眯着眼睛,望向台上“那是个啥”

    卢春玲的肚子里像有个孩子在蹬腿,而且马上就要爬出来一样。

    可没出生的孩子哪有这么大看这个大小,分明像她肚皮底下藏了个成年人

    何爱梅瞧见了,毫不犹豫地去爬高台抢人,她这时候腰不酸腿不疼,四肢灵活得很,跟谁比都不逊色。

    你们把我孙子放下来我孙子要出来了我看见了”

    刘云鹤还保留着理智,跟在后面拦“娘啊,那怎么可能,她才怀几天娘啊”

    可他没拦住,他娘爬了一半又转身回人群里拽了个看热闹的产婆,还叫三叔一齐把玲纳抬下来,把她稳稳当当送到晒麦场最近的草房里。

    当他们穿过人群的时候,黑暗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偷偷打量玲纳,带着惊奇和别样的兴奋。

    一个长相柔美的女人,皮肤白皙,小手小脚,四肢和木棍一样又细又长,只有肚子大到恐怖,让人担心肚皮下一秒就会突然爆开,血肉飞溅。

    村民悄声议论“难道刘虎说的是真的”

    好事者直接问刘虎“你是咋知道她要生的,唬人的吧”

    刘虎跪倒在地上,脊背弯成一只虾子,他面如死灰,一声不吭。

    已经太晚了,那个东西已经来了。

    这里完了,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都怪这些可恶的蠢货明明他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

    既然他已经聆听到混乱中唯一真实的声音,为迎接那位的降生而做了准备,那为什么还要跟随愚昧无知的村民一齐走向湮灭

    如果灭亡是这个村子应有的命运,他能不能选择一条更加正确的路

    向即将降生的伟大存在献出他所有的灵魂。

    眼见场面越来越乱,村长就近拿了一支火把,站到圆台上高喊两声。

    火把在黑天里晃动,焰光流动出一条曲线,重新收回大家的注意力。

    村长的脸上纹路很多,火光一照就出现了深深浅浅的沟壑,他的声音不怒自威“都别嚷安静谁也不能打断跳神”

    他又叫旁边护卫队的小伙子,吩咐“情况不太对,快去把瞎半仙儿叫过来,就说我喊他。”

    村民们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凑到村长跟前问

    “刚刚发生什么了”

    “不是说云鹤媳妇儿刚怀上吗”

    “真要生了吗”

    村长听得心烦,就不客气地骂“人都快生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等她生完不就知道了。都等不了这一时半会儿吗一个个赶着投胎似的,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凑热闹,不知道羞。”

    确实,究竟是不是要生孩子,等一会儿再看就知道了。

    看她的肚皮的样子,如果真的要生,肯定也就一会儿的事。

    神婆的舞步越来越密,她的歌声

    的速度跟不上,才正式张开唇齿,同时用腹部和咽喉两个部位发声。

    两段唱词交叠在一起,一个沉闷一个清亮,空气也随之震颤。谁也听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在说话,像是有千人在唱,万人在和。

    跳神仪式到了后半部分,火把就渐渐变暗了,一轮巨大的圆月在夜空高悬,静谧无言,平等地俯视所有人类。

    大家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色,寻常的夜里都不会有人出门。也就是跳神的时候守村仙人不敢露头,安全一些,村民们才能在晚上享受片刻夜色。

    村长还在试图维持秩序,但围观的人越等越心急。

    有人说,要不一起进去看看,生孩子而已,让村里几个上岁数的婆婆婶婶去帮忙,出来之后说一说里面的情况。

    何爱梅耳朵尖,她在屋里帮不上忙,就直接从草屋里头冲出来,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她叉腰骂道

    “你家生孩子那么多人去看啊我孙子要是被吓得出不来,都怪你这个老鳖孙”

    那人呛声,何爱梅就回骂,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刘生财和刘云鹤也伸手去拦,场面万分混乱。

    直到产婆满手是血地走了出来。

    大家的动作停了,目光唰一下被吸引过去。

    跳神的乐声越来越急,村长也听得虚虚出了一身汗,他第一个去问产婆“怎么样”

    产婆欲言又止,犹豫着回答“她好像生了。”

    “好像”生了

    周围人又开始叽叽喳喳。

    村长严肃问“生就生,没生就没生,什么叫好像生了”

    产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道“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云鹤叹了口气,作为产妇的丈夫第一个走上前,边走边下定论

    “这还用说吗,肯定没生,都没听见小孩哭声,生什么生。”

    “有道理,哪有生出来的小孩不哭的”

    “难道是生了个死胎”

    “要我说她肚子里的就是个瘤子,不可能是孩子。”

    大家又放下心来。

    世上哪有这么诡异的事发生,怀孕才几天就生娃,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村里人不是没见过别人耍花把戏,谁也不傻。

    那肯定是大家伙没见过的病症,说不定她肚子里就是个瘤子,说不定那女人现在已经害病,死了呢。

    不管别人怎么说,刘云鹤先一步走向草房,掀开帘子,向里面看去。

    大家心照不宣,都留了一耳朵听着,等着刘云鹤的反馈。

    但说来也怪,刘云鹤也不进去也不出来,就这么停在门口,不吱声。

    许是第一次当爹,还不习惯呢。

    大家都很体谅,给了他一点时间消化。众人继续说说笑笑,只是眼神时不时往草房那边瞥,抓心挠肝似的想知道里面啥样。

    可过了很久,刘云鹤都没有动作。他整个人就像是

    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一样,背影完全僵住。

    有人坐不住了,喊他两声,但他任谁叫也不应声。

    村长丢掉手里的火把,替着急的大家训了句“干什么呢你,怎么不进去”

    村长径直走向草房,准备检查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掀开帘子,脚步就在刘云鹤身后停下。

    眼前的画面让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长也完全僵住,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玲纳诞生了,诞生得很突然。

    她吞噬的力量太过弱小,都不够塞牙缝的,她还以为自己需要很久才能完成分裂。

    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自己今天就会诞生在一间极其简陋的草房里。

    以真正怪物的身份,而不是什么人类卢春玲。

    玲纳的第一个孩子玲纳,混沌中诞生的小怪物。

    生来就具有盲目、闭塞、愚痴的天赋,并且十分愿意将自己的天赋传播到各个角落里,造福人类社会。

    现在,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被某样东西包裹着,触感柔软,像是布料,但包得非常紧,让她感到束缚。

    她使劲蹬腿,蹬腿,用力把外面一层襁褓揭开,企图让自己恢复自由。

    但不一会儿她就累了。

    初生的小东西总是弱小又贪玩,动起来比兔子还疯,玩累了又倒头就睡,玲纳安安静静陷入梦乡。

    接着,高度突然上升,她身上一凉,好像有人把她从襁褓里抱了出来,然后她就接触到了热热暖暖的人类皮肤,她被人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暖暖的,晕晕乎乎的。这回她才真的睡着,意识回到本体。

    玲纳在卢春玲的身体里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晒麦场的草房子,天黑得很快,屋里只点了一盏小灯,外面吵吵嚷嚷的,好像有几个人来过,又好像没有,她不记得了。

    草房里有一床棉被,是产婆拿来专门给她的,但即使盖上也不会变暖。房子比较简陋,外面的风呜呜地灌进来,让玲纳分不清那是风声还是神婆的歌声。

    她的双手双脚没有被束缚,但她感觉自己身后又有点硌。

    不会是孙其丽又乱放触手了吧

    玲纳环视一圈,祭典还没结束,孙其丽还在台子上绑着呢,根本没在这儿。

    她自己伸手向后一抓。

    咦。

    居然是她自己的触手。

    她原来的两条触手还乖乖盘在腰后,现在又多出来了新的半条

    原本的触手比较软和滑腻,生有吸盘和口器。

    新长出来的触手却是短短的小硬茬,日常状态下长度只有普通触手的一半,但上面生长了一节一节的软骨,抡起来很顺手。

    她现在的身体里充盈着新生的力量,双腿双手都轻快了许多。

    以前翻墙还需要借助外物或者触手,如

    果现在再给她一次机会,玲纳只需要轻轻一跳,就能翻过去。

    原来一双腿是这样用的,不能在虚无的空中游泳,但可以在地面支撑跳跃。

    似乎在一次分裂之后,除了新的躯体能获得力量之外,她本体的神秘力量也会恢复一些。

    就算只恢复了一点点,对村里那群普通人类来说,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威压。

    门外,村长连一步都没有踏进去,而是迅速掉头,神色惶惶地从草屋那边跑回来。

    跑到半路,刚好碰见一个正往回走的护卫队小伙子,村长抓住他的衣领,喊“半仙儿呢瞎半仙儿呢不是让你去叫人了吗”

    那小伙子害怕地梗着脖子,小声为自己辩解瞎半仙儿刚喝醉,他说他一会儿来,醒醒酒就来。”

    村长狠狠推了那人一把“让他快来你亲手把他带来别耽搁,快”

    小伙子一步三回头,双腿抡起来飞快,生怕自己完不成村长的任务,被这个暴躁刻薄的老头子针对。

    这件事比较棘手,村长经营刘家村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没有瞎半仙儿在旁指点,村长甚至都不敢独自处理。

    这可难办了啊

    产婆自从走出草屋之后,就被大家围在中间问这问那,耳朵没清净过一点。

    其中最关心这件事的当属刘云鹤的爹娘。

    刘生财擦了把汗,抓着产婆的肩膀头子,把人都掐疼了也不松手,一连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生出来了,是男的女的”

    “我孙子没事吧我告诉你,那可是我刘生财的第一个孙子,要是出事了你得赔”

    产婆疼得直泛眼泪,但也没透露一点情况。她似乎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直重复道

    “什么都别说了,你自己去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何爱梅等不急一点,赶忙挤开别人,紧张地跑进草房去看。

    屋里不够亮堂,何爱梅进去的时候,整间屋子像蒙上了一层迷雾似的,让人看不真切。

    产妇安静地躺在床上,阴冷的风掀起被角,她动都不动一下。而刘云鹤正站在床边,怀里抱着个小东西。

    何爱梅没关心刘云鹤的状态,就径直抢走他手里抱着的襁褓。她揭开棉布,第一眼先看见了个小啾啾。

    是个男孩是孙子

    今天就像做梦一样,何爱梅被拉来看跳神,被告知媳妇跑了,又看见媳妇生了,再一看,生出来的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孙子

    谢天谢地,他们老刘家终于有后了

    何爱梅总算放下心来,激动地发出感叹

    “唉呀,我们长孙啊,你看看这,长得多精神。”

    她拉了拉刘云鹤,想在孩子他爸面前找到认同“是吧。”

    但刘云鹤没有说话,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娘。

    产婆怕这家人出什么事,一路从后面追上来,听见这句话之后,她也被

    噎了一下,不解道“啊”

    其实村里人最爱夸别人精神,不论一个孩子长成什么歪瓜裂枣的样子,只要是个孩子,都能夸一句这孩子长得真精神

    但别的不说,何爱梅怀里的孩子,不,何爱梅怀里的东西,肯定不算是长得精神。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产婆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孩子已经被人抱走,她就转去关心一下产妇。

    产婆来到床边,问玲纳“还好吗。”

    其实她想问还活着吗。

    当时孕妇那么大一个肚子,产婆正愁怎么接生呢,就看见一个孩子被大量血水包裹着冲出来。

    当时孕妇的肚子挺大,真正生出来的东西却只有一小点,而且孩子还那样产婆真是开了眼界了。

    玲纳冲她微笑点头“好呀。”

    岂止是好,她的感觉非常之好。

    人类是不会明白的,有些东西天生就不能接触,哪怕只是靠近,只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也极其危险。

    自从新的玲纳诞生之后,村子里就弥漫起一丝丝甜意,刘云鹤一家、三叔三婶、还有村里几个不认识的长辈,都已经开始溢出香甜。

    而其中一个人,甜得都要熟透了。

    刘虎是村里第一个发现灾难将临的人,为迎接伟大的玲纳的诞生,他传播惊慌,制造恐惧,用尖锐刺耳的噪音发出末日预告。

    但现在,他受到新生的伟大力量的感召,发现世界的真谛,决心跟随伟大的精神指引,完全改正以往的错误。

    刘虎从地上爬起来,用金属划过玻璃般尖锐的声音自言自语

    “今天是伟大的玲纳诞生的日子,我要献给玲纳一份礼物。”

    “我要献上最可口的美味。”

    他走向草屋,去寻找他的一切。

    何爱梅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把孩子抱出来,挨个展示给村里人“都来看,我的大胖孙子”

    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唉哟,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儿子这么争气,才过多久就让我抱孙子了哈哈哈哈。”

    “哎,顺子,你媳妇是不是还没动静对了我忘了,你家媳妇已经没了哈哈哈。”

    她专门把孩子的小啾啾露出来,凑到别人眼前去。

    三婶一开始听见生了个男孩还不信,上前看了一眼才酸道“还真是孙子,这么有福的媳妇竟然给你碰上了,恭喜呀。”

    “几天就能生一个,这样继续下去,你家很快要子孙满堂喽。”

    六姑抢着上前去抱“多好的大孙子,快让我沾沾喜气。”

    她把孩子抱到手里之后,就在襁褓里翻找起来,许是现在天色太黑了,六姑眼神不好,翻了好久,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六姑纳闷“这孩子,就长这样”

    就这点,然后就没了

    她反应不过来。

    三婶从六姑手里把孩子接过来“给我抱抱,诶呦

    ,孩子真轻啊,根本看不出来是从那么大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诶哟哟小宝宝,你说是不是呀”

    她伸出手指头去逗,却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下。

    只有一下,仿佛一个简单的疑问,但马上三婶就又恢复正常,亲昵地和小宝宝说话真乖,他都不哭,生下来就这么懂事。”

    原本想要逗弄宝宝的手不经意地放下,捧在婴儿身子后面。

    六姑才彻底看清楚婴儿的样子,在旁边骇道“你、你认真的吗你要他怎么哭”

    可那俩人都不觉得孩子有问题。

    只有六姑绕着她们走了两圈,冷静下来后还是不敢置信,问“这真是你媳妇生出来的”

    “还能有假不成”何爱梅感到莫名。

    六姑“好好好,是你媳妇生出来的,但是怎么才能生出这个”

    何爱梅故作大方“想知道怎么生孙子这多简单。家里和和美美,顺顺当当过日子,媳妇当然就懂事,怀胎生子都比别人快。”

    六姑拿捏着分寸,犹豫地说“你这孩子,以后还是别拿出来了吧”

    这叫什么话

    何爱梅沉下脸来“你自己生不出孙子来,就嫉妒别人家的大胖孙子我告诉你,以后你家添不了丁,再想来抱我孙子沾喜气,想都别想。”

    她抱回孩子,独自一人负气走开。

    六姑也气得口干舌燥,在她背后喊“沾什么喜气,谁稀罕你家那东西”

    她们的争吵声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顺子从人群里看了孩子一眼,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吧,怎么这样。”顺子跑着回来,和他爹闲聊,语气颇为不解,“那居然是孩子她几天就生出来的孩子”

    他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人家媳妇生孩子,你眼巴巴往上凑没见过生孩子吗”

    顺子急得跳脚“你看看那生出来的东西那叫孩子吗”

    他爹又骂“大惊小怪,有些孩子就是生下来就是缺点东西。大家都是同村,孩子以后还得喊你一声叔叔,你这么说话多不好听,真不会做人”

    怎么扯到为人处世上了他爹就爱给人上课,随便啥都非要讲出点道理才行。

    顺子更难受了,浑身刺挠的慌“他怎么喊我叔叔他喊不出来啊他拿什么喊”

    可爹没理他,反而爱怜地往孩子那边望去,目光中的痴意毫不掩饰“这孩子长得不错,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看了都喜欢。”

    “不可能,我小时候绝对不长这样”

    “你咋知道你小时候啥样的现在我说话都不顶用了”

    顺子不敢再顶嘴。

    但是这个孩子根本,根本就没有样子啊

    甚至襁褓里的就不是一个孩子。

    婴儿的小腿小脚白嫩可爱,有活力地一蹬一蹬,能看出来是个男孩。

    可他只有下半身。

    整个身子从腰斩断,上面空空如也,脑袋、脖子、胳膊、胸骨,什么都没有

    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半个孩子

    但顺子很快就不再纠结孩子是一个还是半个的问题。

    因为他听见他爹说“要是你现在也长这样就好了。”

    顺子莫名往他爹那里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腰上

    是那个婴儿被截断的位置。

    顺子吞了吞口水,没敢再说话。

    渐渐的,事情变得更加离奇。

    顺子听见旁边一位叔公也说了一句相似的话

    “看这大胖孙子真可爱。多好的媳妇,多好的孩子啊,怎么才能让我家那个儿子变成这样”

    如果顺子没记错的话,那位叔公的儿子今年四十了,是个身强体壮的大高个。

    如果大高个的身高砍半会是什么样子顺子开始幻想。

    随即他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他爹和叔公都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去砍儿子。

    不会真这么干的吧。

    顺子越想越烦躁,越想越乱,惶然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揉搓起来。直到头发变成鸡窝,他心里也还是摸不着底。

    围绕着刘云鹤的儿子出生这件事,村里传播开一种异样的氛围。

    激动、兴奋、痴迷,和恐惧、惊悚、惶恐的情绪同时大量出现,让人心脏砰砰砰砰停不下来,兴奋得忍不住去做点什么好事。

    何爱梅在人群里整整溜了一圈,向村里大半部分人炫耀过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刘云鹤的身边。

    当然,也有不少人嫉妒她的大孙子,说了点难听话,不过何爱梅不吃亏,都给骂回去了。

    她帮孩子和他爸培养感情,示意刘云鹤说“看,你儿子,长得多像你。”

    刘云鹤“像我”

    他前些天刚被折腾了一番,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脾气的日子。

    他冷静解释道“娘,这个东西它,没有身子,只有腿。我,有鼻子有眼。”

    “小孩嘛,还得再长呢,你不能拿他和你比。”

    “娘,人生下来都应该有脑袋。没有脑袋的那是那是”

    刘云鹤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没有脑袋,不仅人该有脑袋,只要是个活蹦乱跳的动物,它都该有脑袋才对啊

    何爱梅显然有着另一番见解,她坚定地摇头“不对,只要有腿,能传宗接代不就行了吗反正生儿子也是为了这个。”

    只要有腿就行能传宗接代就行

    刘云鹤想到了自己,莫名感到不得劲。

    何爱梅继续道“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这孩子没长嘴,不知道该咋喂。”

    她愁道“孩子不会饿死吧。”

    孩子在她怀里蹬了蹬腿,一脚踹到了她的心口上,给何爱梅疼得直

    龇牙。

    不愧是长孙,这么有劲儿33,何爱梅高兴坏了。

    “没事没事,奶奶绝对不对让我们长孙饿死,哦呦哦呦,你看他,这小腿多有劲儿。”

    刘云鹤无助地闭上眼睛,他打定主意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他坚决不会承认这个是他的孩子。

    但他有其它忧心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之前是不是之前答应过卢春玲,她生几个孩子,他就要生几个孩子

    不不不,不可能,怎么会呢,他怎么可能生孩子。

    都是这个畸形儿太怪异了,才让他害怕的。

    刘云鹤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还好,还是平的。

    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嘲笑自己,想什么呢,怎么会鼓起来。

    就算真的鼓起来,那也是他长胖了

    都怪那个卢春玲,生下来的孩子这么怪,让他心里头慌慌的,才会东想西想。

    现在众人的话题都围绕着那个孩子,很少有人关注祭典,除了神婆本人。

    狂风大作,乌云遮住月亮,晒麦场上黑咕隆咚,慌乱中被丢在地上的火把又被人重新捡起。

    云朵凝固,风和月光都定格在某一瞬间,一阵沉重的空气从天上覆盖式地压下来,人们从头顶开始感到被挤压,逐渐无法呼吸。

    仿佛有什么东西降临在刘家村,所有人都必须心存敬意,顶礼膜拜。

    不需要任何说明,所有人又都望向祭台,神态庄重。

    神婆的舞步停下,换了一种声音,用之前从未发出过的沉稳语调开口,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神说,要经历祂的考验。”

    “神说,死在半路上的人都罪有应得,而最后安全出来的人,会成为祂的使者。”

    “神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这意味着,姥娘庙的门,开了。

    可就在跳神的过程中,事态已经变换了几番,现在这些女人最好不要离开。

    村长着急地跑过去拦“等等”

    但他的老胳膊老腿还是慢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祭台上的两个女人忽然消失在黑暗里,无声无息。

    到了这一步,早就该来的人才将将赶到。

    瞎半仙儿戴着一副圆墨镜,手里摇着一只大号酒葫芦,在路上晃晃悠悠,姗姗来迟。

    他把酒葫芦递给垂头丧气的村长,请对方也尝一口“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晚还打扰我的清修。”

    村长推开那只葫芦,和他说正事

    “有个小媳妇生了孩子,你快来看看。”

    村长让人把抱着孩子的何爱梅叫来,给半仙儿检查检查。

    戴墨镜的半仙儿接过孩子,用粗糙的大手在半个婴儿身上摸索,把每块骨头都摸了个遍。

    而就在他摸到某个部位时,那婴儿的双腿一用力,直接把他的胳膊踢到另一边。胳膊肘碰摔了酒葫芦,导致那葫芦破

    了个口子,碎裂在地上。

    一地的酒香。

    怪哉怪哉,瞎半仙儿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这孩子虽然只有下半个身子,但能动,腿上力气还不小。

    瞎半仙儿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问村长“这是谁的孩子”

    “云鹤的。”

    哦,云鹤,瞎半仙儿前些年收过的便宜徒弟,那是当初他爹用一坛陈年旧酿换来的师徒缘分。

    瞎半仙儿道“看不出来有什么怪异之处。这样吧,过两天请神婆到云鹤家里驱驱煞,要是有什么脏东西,肯定逃不过神婆的法力。”

    村长却不同意,眉心的川字紧巴巴“你可是大山门的正经道人,连你都看不出来,神婆能有什么办法”

    半仙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摇着头大手一挥“孩子他娘呢,再让我看看。”

    对了,孩子他娘也不知道那个卢春玲还在不在草房里头。

    村长心道不妙“你等着,我去叫人。”

    村长扯着步子就往草房那边跑,好不容易大喘气跑到了门口。

    他把帘子一掀,屋里空空荡荡。

    姥娘庙已经开门,人早就被黄皮姥姥带走喽

    村长脸色铁青,骂了一句“真是见鬼。”

    同样难以接受这一情况的还有刘虎。

    刘虎在已经空了的草屋前无助地跪下,痛哭流涕,一边打嗝一边嚎啕“玲纳玲纳伟大的玲纳啊我无法接受没有玲纳的世界,请一定让我追随你的步伐,为你献上礼物”

    村长退步转身,刚好和他碰上。

    也就是村长现在心气儿不顺,看谁都不顺眼,抬腿就踹了刘虎一脚,骂“疯疯癫癫的,干什么呢”

    刘虎被踹趴在地上,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村长“都是你,是你把她带走的。”

    村长还没见过他这副鬼样子,疯癫就算了,现在连叔叔都敢顶撞,以后还能了得

    村长又补了一脚“你小子不服是吧,找事是吧”

    一般情况下,碍于村长的身份和辈分,刘虎都只能乖乖挨打,绝对不还手。

    但这次,刘虎趁村长不备,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在对方闭眼的时候猛然反扑,狠狠踹上去。

    村长在地上滚了个跟头,背后扎扎实实撞在麦秸垛上,顿时头晕眼花,感觉眼前有金星子在转。

    刘虎讥讽道“老登,不给你点颜色看,还以为我真是泥捏的”

    “以前你一点都看不起我,现在好了,我超脱了,我顿悟了,老子不伺候了”

    村长毫无防备,都被打懵了,迷迷糊糊地训斥“你发什么疯呢这个护卫队队长的工作,你不想干了吗”

    刘虎呵呵一笑

    “我和你们愚蠢的人类根本说不上话。”

    “你们这群无知的贱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连最起码的敬畏都没有就算给你机会都抓不住

    ,我呸,蠢货”

    他毫不恋战,打完就跑,背影在夜间的小路上变得越来越小。

    村长本来就气儿不顺,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气急了,朝随便什么方向喊“快来人谁都行给我把刘虎带回来,我非得好好管教这个侄子不可”

    刘虎才不管后面有几个人追呢。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去找玲纳,去找无与伦比的伟大的玲纳。

    为了这件事,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以及别人的一切。

    “姥娘庙里黑漆漆哎,姑娘吓得大肚子哎”

    “姥娘啊,今个咋儿不下地哎,月亮照得心慌慌啊。”

    “姥娘啊,快快起身哩,娃儿喊你吃奶哩。”

    “姥娘啊,早起生灶台,黑天把纸裁”

    “不敢点灯,不敢点灯,点灯就天亮喽”

    “姥娘庙里黑漆漆哎,姑娘吓得大肚子哎”

    玲纳凭空出现在一个地方,刚睁眼,就听见这首童谣。

    和玲纳之前听的童谣不一样,这里的声音更加悠远,曲调更加古老,就像是有人的声音被存放在这里,过了几百年之后才进入她的耳朵。

    也有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封闭,回声太过清晰的原因。

    玲纳,周尔曼,孙其丽,三个人明明不在一起,却在神婆说出“你们可以进来了”之后,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

    孙其丽身上的绳子自动滑落,玲纳就去帮周尔曼把绳子解开。

    周尔曼虽然一直被绑在台上,但显然也注意了之前的动静,她忍不住问玲纳“你真生孩子啦”

    玲纳含混过去“差不多吧。”

    力量太少,只生了半个,说出来有点丢人。

    “太可惜了,要是早一点生出来,说不定你就不需要来这儿了。”周尔曼伤感道,“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就在她俩说两句话的工夫,孙其丽已经把四周观察了个遍。

    孙其丽一个拍手,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现在重要的是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她只后退了两小步,脊背就紧贴住墙了。

    这里不仅四面有墙,是六面,包括地面和头顶上,都是灰色砖石垒成的墙体。

    玲纳敲了敲,实心的砖块,听不出来砖石后面到底有多厚。

    而面前一扇窄窄的院门,每一块石材都又细又长。几层垒起来的宝塔式庙顶,上面覆着长块白瓦,整体用灰砖堆砌,最后组成一间细溜溜,枯瘦的小庙。

    大门两边贴着白纸黑字的春联,上头挂了红灯笼,中间横着一块匾,白的,上头用黑墨水写了三个大字

    “姥娘庙”

    到地方了。

    鬼调童谣还在继续,“姥娘庙里黑漆漆哎,姑娘吓得大肚子”一句话循环多少遍,生怕别人怀不上孩子一样。

    孙其丽扣了扣耳朵“听说,越是危险的鬼怪,唱词就越长。”

    周尔曼茫然“你说黄皮姥姥是鬼怪不是神仙吗。”

    孙其丽冲她一笑,粉桃似的眼睛比花还漂亮,她邀请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尔曼放松了一下被禁锢多时的胳膊腿儿,来到门前,手心扣住门钉。

    她回忆道“我们还是有生路的。刚刚神婆说过,如果死在半路上,就是罪有应得。而最后安全出来的人,会成为神的使者。”

    她记得这么清楚,倒让孙其丽微微惊讶。

    孙其丽猜到了她的意图,笃定道“你想试试。”

    周尔曼大方承认“都到这副田地了,起码要拼一拼吧。”

    “太好了,”孙其丽又转头问,“你呢,准备好了没。”

    玲纳没有回答,她表面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把所有的惊叹都收敛到心里。

    好香好香好香

    就是这个味道

    快给我咬一口咬一口咬一口

    玲纳可太馋了,之前她只需要养活自己一个人,但现在除了卢春玲的躯体之外,她还需要养活半个小不点。

    孩子是玲纳自己和自己生的,她一个无助的单身母亲,想稍微多吃那么一点点,不算过分吧

    说到吃,玲纳就想起外面那个已经熟透了,香喷喷的,只等她去采摘的果子。

    那个刘虎呢他没有跟着一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很巧,刘虎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到了晚上,大家不敢在门外多呆,纷纷回了家。

    刘虎却反其道而行,他推开家门之后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存放杂物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为自己穿戴好,也收拾好。

    他娘听见声音,出来纳闷道“你要干啥去”

    刘虎却深深看了爹娘一眼,回答“我去做该做的事,送一份礼物过去。”

    他娘似懂非懂,提醒道“不能明天再去吗,现在入夜了,别出门,小心被仙人抓走。”

    刘虎却动作不停,快速背上一个长条形的布包,脚下生风“早就该去了,我以前就是个傻子,直到今天才终于明悟。”

    他说“我等不了了。”

    如果不能成为伟大的玲纳的养分,如果不能被伟大的玲纳吃掉,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一刻都等不了,在这乏味的世界里多呆一刻都是对他的酷刑,他要去找玲纳去追寻最伟大的信仰他的光

    啊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