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错撩门阀公子后 > 第 88 章 祖宗
    建康大乱,会不会与他离开有关。

    不过他那般厉害,只要回去就很快能够摆平吧。

    罗纨之把沾在鬓发上的桃花瓣摘下,沿着窗帘缝重新放了出去。

    铜铃阵阵,犊车不紧不慢往前。

    “东家,前面不远就到雍阳郡,到时候可以聘上几个护卫,雍阳郡得天独厚,那的儿郎身强体壮,够用了。”

    “嗯,都听廖叔的,有人可以跟廖叔分担压力也是好的,不然我担心廖叔都累着了。”罗纨之顿了下,愧疚道“也怪我着急出来,不然让廖叔再多休息几日就好。”

    这次出门,罗纨之把映柳留在越家,她想早些去豫州把孙媪接到身边,顺便将几家布庄存的绸布换出来。

    钱帛放在手上,才能发挥更多作用。

    “我没事。”廖叔在犊车外骑着马,“一点小病不足挂齿。”

    “这位壮士的口音好似就是雍阳的,难怪也生得这样高壮。”从吉昌请来的车夫好奇问。

    “汪”

    “哟,这狗还能听懂人话呐帮你主人回话吗”

    黑斥候又得意大叫了声,“汪”

    廖叔也笑道“是,我就是雍阳人。”

    罗纨之撩开帘子,“廖叔的故土可还有亲人在”

    “没什么亲人,我小时候是孤儿,在雍阳乞讨长大,后来去了颍川当兵,颍川被占去后,我就靠着几个旧友到建康混日子了。”廖叔简短概述自己平生,似是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

    但罗纨之在他脸上的伤疤上还是看见了旧时的惨烈。

    自汝阴以北早就被赤鹿部占领,当时晋人伤亡巨大,据闻连戈阳都能闻到从那边飘来的血腥和火焦味。

    让人数月都受不了肉味。

    黑斥候本来趴下车夫旁边的坐板上悠哉晃着尾巴,听他们说话,忽然站了起来,尾巴垂下,双耳直竖。

    “黑斥候出什么事了”廖叔先看见它的异常。

    “它这是怎么了”车夫还是头一回看这头淡定的大黑狗如此紧张,他勒住缰绳,把牛车停住,哆哆嗦嗦道

    “该不是撞见狼群了吧我就说,先前总听见有狼叫”

    “狼是狼大和狼二吗”

    廖叔把两头小狼带出去后,有意把它们领到野外训练,等他们一岁左右,就放回山林,没有带在身边。

    但是他也说过,总感觉两匹狼还不愿意离开。

    所以罗纨之第一时间猜测,会不会是碰上了舍不得黑斥候的两匹小狼。

    “汪”黑斥候龇着牙,跳下车去,以这警惕的状态,否定了罗纨之的问话。

    廖叔刚拔出鞍边的刀,一支飞箭就射中了车夫的胸口。

    建康皇城。

    滚滚浓烟把天穹搅得诡谲,群鸟振翅飞远,叫声凄厉。

    常康王背靠断柱缓缓坐下,手里的剑已经有了豁口,

    他也没有丢掉,而是把头盔一摘,再手背大力抹着嘴角渗出的血。

    “王爷,我们被骗了兴许压根没有什么传位的圣旨,倘若有的话,陆家为何不趁谢昀不在的时候,先把成海王给解决了。”近卫单膝跪在他身侧。

    是陆家扛不住压力,想把矛盾转移到两位王爷身上,盼望着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死胖子不喜欢本王,想要立成海王我不奇怪,那种情况下他最多有口谕,但是口谕最容易篡改,他们大可说皇帝要传位给陆氏肚子里的孩子。”

    常康王又啐了口血沫,“他们不解决成海王,无非是留着跟本王斗我们斗得越狠,他们笑得越后。”

    近卫喘了几口气,狠狠道“要说还是那谢昀太难缠,他就跟条毒蛇一样,原本以为溜走了,谁知道只是躲在暗处,逮着机会出来咬人一口”

    常康王两眼通红,咬牙恨道“没错,本王最想杀的人就是他了”

    “王爷如此记挂我,我怎敢让王爷失望。”

    “谢昀你们怎么这快就过来了”近卫马上站起来,两手握剑,在常康王身边防卫。

    他们在外面的侍卫居然没有一个吭声,好似已经全部被谢家悄无声息干掉了。

    常康王仰头大笑,“谢昀啊谢昀,没想到本王能有如此面子,你居然亲自来抓我,看来你是真在意那个罗娘子,我不过在外面传了几句话,你就不高兴了”

    “如果你说这些话能高兴一些,大可再多说点。”谢昀神色从容,修身黑袍显得他越发高大、压迫,就犹如自战场而来的杀神。

    “毕竟七日后可是个好日子。”

    常康王咧嘴一笑,目光凶狠“哦什么好日子”

    谢昀微笑道“宜动土,宜下葬。”

    “你敢杀我”常康王勃然大怒,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这是世族皆发誓效忠我皇甫氏,手中剑不可沾有我们皇室的血”

    “你们皇甫氏也说过,不会同室操戈,不守规矩之人,何以求别人守规矩”

    谢昀抬起右手,长剑宛若是他手臂的延伸,直指于地。

    背后的斜晖在他的身后,勾勒着他的锋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太阳再耀目,也有落下的时候。”常康王眼角直跳,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举起双手吼道“你们谢家再昌盛也没落的一天。”

    “求千年万年生生不息本就是不可以理喻之事,连我都管不了谢家衰败的时候,反倒王爷自己都日薄西山还有心情操心谢家”

    “本王当然忍不住操心”常康王双眼赤红,满脸疯狂,往前伸着脖子,死死盯着谢昀,“赫拔都在本王的帮助下,已经派遣了不少小队伪装成晋人混入城镇之中你猜他们现在都在哪里了”

    谢昀握紧剑,目光倏然收紧。

    “廖叔小心”罗纨之刚把车夫拖进车里,就看见廖叔同时被三个名男子围攻。

    他们虽然穿着汉人的服饰,但是身形明显不同,上身长尤其长,显得粗笨的下肢更短,而且他们出手凶猛,有近乎野兽的力量。

    可怕的还不仅仅是这三名奇怪男子,他们还带来了十几头四肢后背覆有红褐色短毛,腹部胸口白毛的豺狼,它们竖耳长嘴,配合那三名男子攻击,扑咬撕扯着廖叔。

    廖叔的身上很快就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黑斥候急于护主,冲进去就和几头豺狼缠斗在一块,但势单力薄已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跟着主人一起被咬死在包围圈里,忽然有人骑马奔至,手里刀起刀落,瞬间砍死了一只豺狼。

    旁边四只豺狼被激怒,纷纷张口咬来人的马。

    马是温顺而胆小的动物,遇到这样的围攻,早已经慌了神,不再受控制,把马鞍上的主人直接一个拱背跳跃就颠了下来。

    “呿”霍显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然一壮汉趁机把刀抡到了他的面前,他又一激灵抱膝蹬腿,以漂亮的鲤鱼打挺,成功死里逃生。

    这时候两头财狼涎着唾沫逼近他,他用刀及时卡在财狼的牙齿中,又伸腿踹飞了另一头想偷袭的。

    壮汉被豺狼撞得往后趔趄了两步,又满脸凶相地冲来。

    霍显趁这空档往腰间一摸,发现信号弹不翼而飞。

    正好那壮汉在地上瞧见了,怪笑一声,一脚给他踢飞了去。

    霍显两眼一眯,找准机会,提刀朝他扑来。

    罗纨之看得心惊肉跳,连忙寻找可无有用之物,只见车夫攥在手心里的鞭子,她去掰那鞭子,车夫双目紧闭,好似已经死了过去。

    罗纨之大气也不敢喘,既害怕又伤心,等拿到鞭子时,已经有几头豺狼围住青牛,试图跳起来咬住它的屁股和脖颈。

    罗纨之挥动长鞭,把试图靠近的豺狼抽得夹紧尾巴,嗷嗷叫。

    豺狼暂且放过青牛,又朝着罗纨之冲来,那边廖叔瞥见这一幕气急攻心,刚割开一壮汉的脖子,就急冲冲要往犊车回援,然而突然就被身后的人用强弓锁住了咽喉,想要这般活生生勒死他。

    黑斥候跳起来咬住壮汉的大腿,疯狂甩着脑袋,这时候霍显及时赶来,在背后把那人捅死,而廖叔已经被勒得昏厥过去。

    霍显没能扶住失去意识的廖叔,跟着一块摔了下去,只见他自己的腿上也鲜血淋漓,刚刚不知被那些豺狼咬了多少口。

    豺狼虽然无主,但凶性依然在,围着他们不肯离去。

    黑斥候黑色的皮毛上也都是血,但依然坚守在已经昏过去的廖叔身前,龇着利齿,凶态毕露。

    罗纨之趁车旁边的豺狼稍退后了些,赶紧从匣子杂物中找出来火石,把火把点燃。

    书上说猛兽都畏火,果然,这些豺狼看着火把就逐渐后退。

    但最后一扭身又跑回去围攻黑斥候。

    即便是野兽,也知道先挑软柿子

    罗纨之是又气又急,看见它们把黑斥候包围在其中,群起攻之,连忙带着火把跳下车

    去,在她跑过去的时候两声狼嚎响彻四野。

    灰影如疾电窜出,比她更快一步到达豺狼的附近。

    两只体型略大的狼前肢微曲,压低了上身,龇牙守在黑斥候身前,从喉咙里不断翻滚着威胁的低吼。

    罗纨之举着火把,看着它们对峙。

    “汪汪”黑斥候轻轻摇了摇尾巴,好似对这两个意外闯入的大家伙相当信任。

    这两匹狼,难道就是黑斥候收养的那只小狼吗

    一段时间没有见,它们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没有忘记黑斥候给予它们的保护与抚养,及时赶过来保护了它。

    豺狼这边其实已经伤亡过半,气势大不如前,两匹还未成年的狼已经具有了很强的攻击力,两方撕咬了一阵,都有不同的伤情。

    可即便受了伤,两匹狼也没有丝毫要退却,反而越来越凶狠地进攻。

    罗纨之拿着火把上前,驱赶豺狼。

    豺狼见彻底敌不过,终于夹住尾巴逃了。

    罗纨之把火把往地上一插,先跑过去检查廖叔,霍显在旁边道“我检查过了,他就是昏了过去,死不了。”

    罗纨之探了下廖叔的鼻息才松了口气,看向霍显,犹豫道“多谢郎君相救,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客气、客气,在下姓霍,单字显,家中行十,女郎管我叫霍十就成。”霍显很自然地拱了拱手。

    他不姓苍,难道不是谢家的苍卫

    而且霍十郎,这个似乎有些耳熟,好像谁跟她提起过。

    面对女郎的怀疑目光,霍十郎咳了几下,等她继续问,但罗纨之就当他不舒服,连忙道“郎君伤势严不严重,我用车把你们都带上吧”

    正说着,不远处跑来几名穿着粗布衣的猎户,只见他们每人肩膀上都或一头或两头豺狼尸体。

    那些负伤逃跑的豺狼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我们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为首的人环视他们一圈,道“所以,这些豺狼是你们弄伤的”

    罗纨之听出他们的口音和廖叔的相似,约莫就是雍阳人。

    她两眼一亮,道“那些豺狼你们尽管拿去,能否帮我们个忙”

    靠着雍阳猎户,罗纨之终于把身边的伤员全部带回到安全的地方,顺便把那些奇怪的壮汉以及豺狼群报之给雍阳郡守,不过这郡守似乎不太想理,随便就打发了罗纨之。

    罗纨之只能作罢。

    廖叔和那霍十都是皮外伤,金疮药上了,只要等时间康复就行。

    黑斥候就伤的比较重,两匹小狼陪它在空置的马厩中,不舍离去。

    罗纨之唯有把马厩关好,以免它们不小心出去伤了人。

    雍阳郡守不愿费力追查那帮奇怪的外乡人,霍十郎却不肯罢休,伤势还没好,就骑着他的马出去寻找线索。

    罗纨之得知他年纪也不大,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但霍显却道“谢三郎君十

    岁的时候就跟北胡人在草原上较量过,我这算得了什么”

    “谢三郎”罗纨之冷不丁听见他提谢昀,“你是他的人”

    霍十郎点了点头,笑道“三郎君说,怕你在外面有危险,叫我远远跟着你。”

    罗纨之想马上起身离开,但又觉得这样做对“恩人”太过无情,遂干巴巴道“你就这样告诉我好吗”

    “是不太好。”霍十郎对她挑了挑眉,“可是郎君叫我不要骗你。”

    既然答应要放她走,又为何要派个人特意照看她

    既要人偷偷跟着她,为何又不许对方隐瞒身份。

    谢三郎啊谢三郎,始终想让她牵肠挂肚。

    罗纨之坐立难安,尤其瞧见霍十郎这乍眼看有几分相似谢昀的人时,更是心情复杂,半晌后才开口问“那谢三郎他,在建康还好吗”

    “应该,不太好。”霍显果然诚实。

    罗纨之立刻开口问道“为何”

    谢家,祠堂。

    并非是重大时节,祠堂一开必有大事。

    谢家宗亲闻讯赶来,方知道是宗子谢昀犯下大错。

    谢公亲开祠堂,惩罚于他。

    族老个个揣着袖子伸长脖子看戏,或有幸灾乐祸,也有于心不忍的。

    谢公站在谢昀的身边,道“常康王要死,你也不必亲自杀他,若为冲动,便是犯了大错”

    他听闻过谢昀和那末等世族女郎的一些传闻,但不信谢昀真的会因为一个女郎神魂颠倒,导致行事偏激。

    谢昀跪在地上的蒲团上,面前皆是谢氏的先人。

    一层层的牌位整齐间列,犹如一个个深邃的洞口,正在上方静静注视着他们。

    “有人跟我说,像我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看不到普通人的疾苦,所以才难以被接纳,一直以来我也发现,我虽可动以武力强迫,但也难使他们真心为我所用,所以这次便借这个由头,还请叔父成全我。”

    谢公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这是要以退为进。

    可此计着实冒险,谢昀先斩后奏令他心恼,他背起手来回踱着步,低声道“你早有计划,可见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既然无错,又何须跪列祖列宗”

    谢昀静静注视前方,牌位里面有他的父亲、祖父还有更多未曾谋面的先人。

    “我来这里是想敬告列祖列宗。”

    不等谢公回神,他就一叩首,起身道“列祖列宗在上,今第十四代孙昀,有倾心相许之人,望祖宗庇护,此生不离。”

    谢公放下背后的手,一向平静的脸终于绷不住露出惊愕。

    清明前后,细雨蒙蒙。

    罗纨之打开院门,一眼看见撑着油纸伞,孤身而立的谢三郎。

    “你”

    他的神情不再如九郎温和,带着只属于他的锋利,可是那眸光看过来时,分明又是温柔的。

    “我答应放卿卿走,没说不来找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