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让通知上的内容并不复杂, 除了常见的“急转”、“旺铺”等字眼外,只多了一条。
“余货可进价转让。”
余货能转让,那货线呢
顾明月走进里面, 店面还没有转出去, 里面的衣服照旧挂在墙上和地面衣架上。
十几平方米的店铺,里面只有个女店主, 正撑着头打哈欠。
生意不好, 人就想睡觉。
“想要点什么”女老板起身看她, “毛衣还是裤子我们店这几款走货都不错。”
顾明月转着看了下衣服款式,样式不突出,店内风格混搭。打眼一瞧,并没有多少亮眼吸睛的服饰。
“我刚看你们店门口贴的纸条, 店面是要转让了吗”
“是准备转出去,”店主看顾明月的眼神瞬间变了, 没想到来了个问店面的,往上提了些情绪,“你是来谈转让的”
“差不多。但我在外面有自己的地方卖衣服,接手不了你的店面。”顾明月开诚布公“只能接收你们部分货源。”
“那也行。”
货砸手里,没了门面, 她就得暂挂朋友店面或者摆摊处理,费时费力。
没那个时间耗。
“但同样的,我也有几个问题想咨询您一下。”
“什么问题”女店主没听过这样的要求,刚松的气瞬间提起来了,第一反应很是警觉。
“关于进货的方面, 就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的温市批发市场进的是哪一家的货又是怎么把货从温市进回来的”顾明月小本本上其实记着不少问题,只挑了几个不算深入的问题,打开聊天口。
聊天就跟剥洋葱一样, 慢慢来,逐层深入。
得有耐心。
店主思考一瞬,眼睛看回自己店面上的衣服,不答而问“你先说能帮我处理多少衣服”
“牛仔裤可以全要。其他的,我都需要挑款式。”
她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明知道款式滞销,还硬着头皮买,成本投入过高,冒着口碑的风险。
再往下做就不划算了。
批发生意说白了,就是个“u”型管。货源影响市场,市场倒逼货源。
生意好的进货量大、走货量大,存货就多;差一些的呢,就会畏缩,不敢多进、也不会多存。
女店主就是这样,店里存货不算多,但就是耗人。
她重新盘了下店里的货,又跟顾明月反复确认买卖数量。一个下午时间耗了一半,才勉强达成一致。
顾明月付了订金,看她从柜台抽屉里拿出小薄册子,前三页记满了电话。
“这上面是我干这两几年来,所有供货商的电话和地址。”事情谈成了,女店主也没有像那么防备,还给她倒了杯水。
“去温市的话,是每周都会有司机来问。周五收完摊子走,第二天中午到。司机直接给拉到位置,就在当地批发市场旁边的停车场等着,进完货直接回来就行。一般司机都会等两天,要是不放心,可以下车的时候再问一下。”
九几年交通还不甚发达,来往运输都以客车为主。
“进的货是跟车回来吗,还是温市那边派车发回来”
“温市不能直接发,没有代收的地方,都是跟车回来。”女店主说得很详细,“咱们离温市远,一般都是会有两辆车一起走。一辆车坐人,另一辆车是专门去拉货的。货是按箱或者包收费,每箱货是三块钱或者五块,人是单独付费。”
“除了跟车的出去,还有就是自己火车来回。这种就危险些,夜里不呛能睡了,得注意提放。很熬人。最好是两个人一起或者是市场上几个男人结伴。一般都是生意特别好的,进的货也独,不怎么跟车走。”
“我们的生意就很一般了,所以基本都是温市货。偶尔不够卖了,就会从省会或者是隔壁省的汉市再进点货,配着卖。”
就没必要再往温市跑了。
“从咱们批发市场去省会的车是隔天发,就在北门有个汽车站。通常就是一辆车,坐满就走。回来的时候,人跟货一起。当天往返,司机不等人,不过夜。”
目的地不同,来往的车费也不相同。
“去省会的货,每箱是附加一块钱。人是两三块不等,主要是看司机。单程超过五块就是在宰人了,没必要坐他车了。”
顾明月一一记下“那咱们市场的货除了温市,还有从其他什么地方进的货吗”
“温市的货便宜,南市、沪市的款式新。我们为了回本都是从温市进的,像前面有几家店生意好的,都是从南市或者沪市等地方进的。能看出来,他们的款式比我们新,但是成本高。”
女店主好歹也是干过几年的了,基本情况都摸得很透“尤其是从沪市回来的货,进出麻烦,还得等车满。听人说都是沪市那边直接装车发车,一箱运回来,每箱货但是运费可能就合六、七块朝上了。”
运费太贵,而且人去的成本高。
不划算。
生意一般的,也不会去那边跑一趟。
折腾。
顾明月心里有数,估摸着自己常进货的那家,十有七八都是沪市货。
怪不得老板说的时候支支吾吾,不一定都是护本。也有可能是他们这几年,确实不怎么去温市了。
她想起自己初来夜市的时候,拿着个大喇叭吆喝,扯“沪市”的大旗卖衣服。说不准,倒真误打误撞地对上了。
“谢谢你。”顾明月跟店主聊了一下午,得了不少消息。
眼看着都到吃饭时间了,没再犹豫,匆匆起身。
“衣服今晚能先放你店里吗我明天我让人来取,顺便把尾款结了。”
女店主家里有孩子,也是急着收摊。
“那行,咱们回见吧。”
从批发市场出来,顾明月走的很快。
远远地看见闻酌的车停门口,才放缓脚步,调整呼吸。
车靠边停,闻酌就站在车边,单穿了件黑色长袖。
顾明月给他配好的外套被他扔到后座,左手拿着大哥大,右手把玩着打火机,有接不完的电话。
顾明月特意绕到他面前,伸出爪子招了招手,做口型喊他“闻先生。”
闻酌把打火机从车窗扔回储物盒里,先伸手碰了下她手背温度。
微凉。
他眉头轻皱,牵她的手走到副驾,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三两语挂断电话,重新坐回车上的时候,手里还提了杯热甘蔗汁,递给她暖手。
一看就是刚从门口小贩那买回来的。
“去江市饭店”
他们今晚是跟丁伟约好吃饭,顾明月牵的头,请的是他们两口子。
丁伟很给面子,一提就同意了。
“对头”
顾明月抿了口甘蔗汁,一如既往地甘甜可口,点着头,递到闻酌面前,心情很好“超级好喝。闻先生尝尝。”
车行驶的时候,闻酌一般不吃东西。
“坐好。”
顾明月撇嘴,自己捧在手心里,抿着尝味。
没情趣
跟店老板聊得时间长,顾明月从批发市场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晚了。
闻酌不可能开快车,等他们到饭店的时候,也就提前了十分钟。都没等一会儿,丁伟夫妻两就来了。
丁伟穿着西装三件套,脸庞微圆,眼底聚光,很是精明。
“明月,有段日子不见了,项目还好吧”
“挺好的,”顾明月起身迎他们,伸手请他们入座,“地基已经建好了,已经再往上盖了。不过,这几天因为下雨,工期可能比预计要晚几天。”
“稳扎稳打嘛,做生意都这样。不能急。”
“也急不了,安全第一位。”
顾明月笑着把菜单递过去“丁哥,嫂子,你们看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我们不挑。”丁伟夫人柳娟是个中学老师,挨着顾明月坐。
她嗔了自家男人一眼,笑着跟顾明月说小话“明月,我来的路上还跟你丁哥说。我今晚可算沾了你的光了,平日里他出去吃好的,可从想不起来带我。我哪儿来过这么高档的饭店沾光了。”
丁伟吃饭不空手,自己带着酒来的。
“瞎说。”
他入座就开酒,随意摆了下手,没再插入她们女眷间的谈话。而是拉着闻酌,非要他尝尝自己带的酒。
“酒罐子。”
柳娟白自家男人一眼“甭搭理他们,咱们两聊。”
她对顾明月观感很好。
两人虽然没见过几次,但顾明月对她出手很大方,上次一见面就送了她一套港城的护肤礼盒。
这个时候大家都追求港城、沪市货,没点渠道,还真弄不来。
丁伟大男子主义,顾着自己的应酬和人际关系,哪有这个心思给她弄。
也舍不得这个钱。
柳娟可高兴坏了,嫁个丁伟这么多年都没用过这么贵的护肤品,恨不得当场认下顾明月当妹妹。
回去的枕边风吹的也很到位。
“你手上那笔款子批下来了吗”柳娟实诚,办事很上心,“我让你丁哥走的特急,应该到了吧”
“到了。”顾明月端着茶,笑着敬她一杯,“这不就赶紧来找嫂子报喜么,一分都没少。”
“那就好。”
柳娟没什么心眼,也不懂他们生意场上的道道,跟顾明月聊了几句,还是自己先憋不住劲儿开口。
她刻意压低声音“我听丁伟说,闻酌准备接个厂子”
顾明月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看向柳娟,笑了下,说的很谦虚。
“也不是接厂子,没那么大,就是买了个小地皮,用作卸煤渣。”
今天这段饭,目的也是这个,没什么瞒的。
“我们生意也是刚起步,运煤渣也离不了买大车,花销太大,怕后期乏力。”
找贷款不就是这么
肯定是得先说自己已经投的部分,再搭一两句困难,往下就该画饼说展望了。
流程顾明月都很熟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往下画饼,柳娟目光却露疑惑。
“但闻酌不是干承包的吗他现在不是正在搞承建么”
怎么又有个煤渣生意了
丁伟没忍住,又笑着插了句“生意多,说明闻酌能干,手底下人才济济。可不得了”
顾明月“”
卖惨第一步,惨遭滑铁卢
丁伟显然比她要了解闻酌生意,抬了杯酒“南郊那个私人罐头厂的扩建就你们给承包了吧”
这开业还不到一月。
后生可畏
闻酌挽起袖子,侧耳倾听,手上动作不停地给顾明月涮餐具,不卑不亢“朋友抬爱。”
顾明月惊诧片刻,视线落在闻酌身上。后者不紧不慢摇晃着杯子,动作从容。
两人目光相接,闻酌把餐具重新放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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