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里奶气的话, 叫叶芳愉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
她腾地一下坐直身子,把小娃娃调了个方向, 捏起他脸上一小坨肉肉,眯起桃花眼,问他“宝宝方才说什么”
保清便重复了一遍“额娘,你方才是不是又抓到坏人了”
“宝宝怎么知道的”
小保清“刚才跟太子弟弟吃冰碗的时候,李嬷嬷说的。”
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 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向另外一边,略带心虚地补充道“没、没有吃冰碗, 是吃的水果。”
旋即就看到额娘的视线下移, 落到了自己的小肚子上。
小娃娃丧气地放下手, 耷拉着眉眼, “就、就吃了一小碗”
叶芳愉才不信呢, 当下又冷哼着问了一句“到底是多少”
小娃娃犹豫几瞬, 想起来额娘以前说过的话,撒谎不是好孩子,只要勇于认错, 有些错误还是可以原谅的。
虽然, 虽然他这几天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可是, 吃冰碗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子弟弟和几个妹妹都吃了呢, 他只吃一点点,额,吃一碗,也不过分吧
想着, 抬眸觑了觑叶芳愉脸上的神情,小娃娃伸出肉肉的小手,指尖对着指尖,怀里兜出来好大一个圆。他低头确认几眼,好像那个碗是这么大来着。
于是糯糯地开口“就这样,这样一碗。”
“我和太子弟弟一起吃的,但是他吃了一些些就不吃了,我不想浪费,所以就,就都给吃完了。”
说完,还以为额娘会表扬他没有浪费粮食。
结果额娘却是飞快地松开掐着他脸蛋肉肉的手,转而摸向柔软的肚皮,来回摸了好几圈,最后竟是不顾还在轿辇上,就要掀开他的衣袍查看。
小娃娃立马就给羞得脸颊通红,几只肉嘟嘟的小手指死死抓住衣裳下摆,因着用力,粉红色的指头硬是给捏成了白色的。
同时嘴里还小小声地哼唧着,“额娘,宝宝已经长大了不是三岁的小宝宝了,不,不能看的。”
而且,这还是在外面呢,有好多好多的人,要是被看光了,以后会被福晋嫌弃的
叶芳愉不清楚小宝宝都在想些什么,板着一张俏脸,与小娃娃的手指扯来扯去,非要看。
还好杜嬷嬷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娘娘,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夜间容易起风,若是阿哥的肚子着了凉,只怕要更不好,不若还是等回了宫里再看吧。”
她与紫鹃随伺在轿辇的两侧,自然也将叶芳愉与小保清的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此时两人脸上的表情都算不上好,显得凝重且担忧,目光时不时转向叶芳愉膝头的大阿哥。
叶芳愉听完杜嬷嬷的话,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松开手指。
就见紫鹃又朝她弯了弯膝盖,“娘娘,前头拐进去就是延禧宫了。为着谨慎,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说完,看见叶芳愉颔了颔首,急匆匆朝青缇丢了个眼神,转身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等到了延禧宫正殿,叶芳愉把小娃娃往自己的床上一放。
“除了冰碗,还吃了些什么”
小娃娃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艰难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软软地数道“还有冰镇的百合绿豆汤,还有点心,还有水果”径直念了得有六七种。
叶芳愉听完,默了默。
一下午,小娃娃是不是只顾着吃,都没有时间玩了
她走过去,沉默地把保清身上的小褂子解开,露出白嫩柔软的肚皮,用按摩打圈的方式来回按了半天,肚子依旧鼓鼓囊囊,没有瘪下去过半分。
她脸上旋即露出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
还好紫鹃跑得快,没多久就拉着两个太医走了进来。
行过礼后,他们一一给保清诊了脉,又来与叶芳愉回话,“娘娘,大阿哥这几日本就肠胃不调,这一下子又吃得太多,只怕会积食,夜间容易哭闹。”
叶芳愉“那要怎么办”
太医摸着胡子沉吟了片刻,“方法有二,一为针灸,片刻功夫就能好;其二喝药,见效慢一些。不过不论是选哪个方法,这几日都需清淡饮食,且要注意好保暖。”
一听说要扎针,床上原本不哭不闹,乖乖听着的小娃娃霎时就捏着拳头闹腾了起来,“不,我不要扎针”
“额娘,我不要扎针,扎针好疼的”
“好好好,不扎针,那就喝药吧。”叶芳愉连忙安慰着。
可小娃娃也不满意,“药药苦苦,还很臭,我不要喝药,就不喝”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叶芳愉当即不悦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方才宝宝是怎么说的,你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大孩子连喝个药都怕”
小保清顿时语塞,眨着不安的大眼睛在殿内几人身上转了转,最后噙着泪眼花花,一个猛子直接扎进叶芳愉怀里,激动地勾住她的脖颈扭来扭去,“呜呜呜呜,我不要嘛”
听得叶芳愉也很是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小声地在他耳边不停安慰。
许久,才听得哭声渐小,他趴在叶芳愉肩头打了个哭嗝,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全是晶莹的水渍。
他缓缓地抬起身,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然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太医又看了一眼。
一眼,又一眼
最后终于绷不住,哇哇大哭着朝太医伸出了莲藕节一般的肉胳膊,“哇呜呜呜你轻一点呜呜不要弄痛我呜呜呜呜不要扎针也不要喝药呜呜呜以后我再也不吃东西了”
一番胡言乱语,明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芳愉
本来还很心疼,听到那句“以后再也不吃东西了”,又差点绷不住笑开。
她死死地抿住唇角,不让其上扬。
然后也朝太医看过去,“胡,胡太医是吧,烦请胡太医为保清扎针。”
她刚说完,怀里小娃娃的哭声霎时又响亮许多,呜呜咽咽嘴里念叨着什么,已经语不连贯了。
看见娘娘面露不忍,周围宫人满脸心疼。
望向他们时,虽然没有明言,可眼神中分明写满了浅浅的谴责与不满。
两位太医
他们也很冤枉呀。
其中被叶芳愉点名到的那位太医,想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两步向前,恭敬地对着叶芳愉拱了拱手,道“娘娘还请明鉴,这扎针,不过就是在阿哥手指虎口处的合谷穴上,轻轻扎上那么一下,出血即可。”
话音刚落,满室寂静,小娃娃的哭声似乎也顿住了。
太医摸了摸胡子,有些满意,娘娘和大阿哥没有误会就好。
可他刚想完,就听见大阿哥的哭声瞬间又响了起来,这回带上了分明的惊悚,“呜呜呜呜要流血了,额娘,额娘,宝宝会不会死掉啊”
这话说的
两位太医立时就给他跪下了,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不过是看个肠胃,怎么就牵扯上了生死呢。
这个罪名,他们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叶芳愉也有些无语。
本来想继续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别害怕。
可看着小娃娃往她怀里使劲钻,就知道她再说什么,陷入惊慌中的小娃娃也是听不见的。
只得摆了摆手,示意两位太医先起来,下去做好给小娃娃扎针的准备。
同时柔和了面颊,软声相劝,许久,才将怀中小娃娃的理智劝回来那么一点点。
事实也证明,太医所说的扎针,确实不疼,出血也没有多少,大约只有绿豆粒那么一小滴。
当两位太医擦着脑门上的冷汗,提着药箱告退时。
小娃娃难得觉得有几分羞赧,坐在叶芳愉的膝头,很是不好意思地给两位太医道歉,“太医伯伯对不住,先前是我误会你们了,还以为你们是坏人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芳愉又想起来之前钦安殿里发生的一切。
以及方才在轿辇上,小娃娃说过的那一句话。
正打算开口问些什么,就见一旁的杜嬷嬷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启唇的动作一顿,这才注意到小娃娃的眼眶还是通红一片。
他许是哭累了,不一会儿又抱着叶芳愉哼哼唧唧了起来,一双圆眼睛半闭不闭。
叶芳愉犹豫半瞬,温柔把他哄睡着以后,不甚放心地把他交给了多兰嬷嬷,同时嘱咐道“太医说了,扎针过后不出两个时辰便要出恭,辛苦嬷嬷晚上多看着些。”
至于洗澡,还是等他先睡一觉了再洗吧。
多兰嬷嬷沉稳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才抱着大阿哥回了暖阁。
她一走,杜嬷嬷把殿内其他宫人都赶到外头,只留下青缇和紫鹃。
然后给叶芳愉倒了杯茶,“娘娘疑惑之事,老奴已经查实清楚了。”
接着,将这段时间流传在紫禁城上下的传言一一说与了叶芳愉听。
当听到是钟粹宫和景仁宫首先传出这一番言论时,叶芳愉沉着脸把茶盏“咚”一声放回到桌面上,语气凝重,“嬷嬷确定”
杜嬷嬷郑重地点了点头,只差对天发誓了,“老奴敢保证,所说都是事实”
可是,不应该呀,马佳庶妃和李庶妃为何要这样害她,是因为主持小选一事心生了嫉妒
但流言传出已经有好几日了,主持小选一事却是皇上今天才宣布的,应当联系不到一起才对。
叶芳愉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
这时候青缇在一旁怯生生开口了“娘娘,若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流言传出那日,也是大阿哥去钟粹宫和景仁宫玩耍的日子。”
叶芳愉一怔“他不是只去了钟粹宫吗”
青缇摇头“大阿哥去完钟粹宫,又拐去了景仁宫,同三格格玩耍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延禧宫来的。”
“当、当晚,就隐隐有流言传出了,只是奴婢当时不知道说的是娘娘您”
“而且,好像,好像,”青缇说得吞吞吐吐,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一般。
紫鹃见状,顿时有些着急地推了她一把,“好像什么,你快说啊。”
青缇急得小脸都红了,犹犹豫豫地对着叶芳愉看了好几眼,方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那日随着大阿哥去钟粹宫找二格格玩耍,却被他赶到屋外,朦胧中,好似听到大阿哥在同二格格炫耀,说,说您一下子抓了六个”
“先前是奴婢愚钝,没有将大阿哥所说的话,同流言联系在一起,如今看来好像,大阿哥才是”她抬头看了叶芳愉一眼,没有继续。
下一瞬,叶芳愉重重一拍桌子,好哇,幕后黑手竟在她身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