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静谧,流水潺潺。
源柊月阖着双眼,身体侧躺,枕着白发男人的大腿,在草地上睡得安详。
电话接通的瞬间,为避免吵醒睡着的人,五条悟抬手在他的耳侧轻拂了下,将听感削减。
“小源同学已经睡了,请问有什么事呢”
此言一出,对面的呼吸声立刻变重了,俨然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按照那小东西的性格,大概率会怒而跳脚,搜肠刮肚地拼接愤怒有力的语言,威胁他不准带他走,最后补一句自以为杀伤力和恨意都十足的绝对杀了你。
五条悟耐心等待着。
吸气,呼气,吸气。
他开口时,居然还算平静,声线紧绷,听得出来是努力压制了情绪。
“你想怎么样。”他问。
“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五条悟说,“我要带小源同学回家。”
“他会恨你的。”
“那我也恨他。谁说恨不算独一无二。”
“如果你这么做了,他不可能原谅你。”
“好笑。你这话自己信么”五条悟风轻云淡道,“存在两个我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选,小心翼翼地走钢丝,生怕偏袒了一个,让另一个不开心。但如果没有这重选择,我就是唯一解。”
对方屏住了呼吸,安静得有些可怕。
很轻微的咯哒声,不知道是捏碎手机,还是咬碎牙齿。
毫无疑问,这番话又戳中了他最害怕的地方,五条悟完全能想象出白发少年无能狂怒又强行镇静的样子。
他当然也甚至猜到了对方为何会主动打来电话,主动到他这自取其辱。
成年人很好心地问“通讯时长差不多有1分钟了,怎么样,你那边的技术组顺利定位到这支手机的位置了吗”
“”五条悟冷冷道,“你做了什么”
五条悟“一种加强的结界术。目前的科技水平,不可能突破。”
沉默。
再度沉默。
五条悟挂着通话中的状态,欣赏那小东西的失态令他感到愉快,尽管他明白那是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呢硬碰硬,打不过;走怀柔政策,他们在源柊月眼中平分秋色。
能使的办法,都用完了,几乎是无路可走,以他的骄傲又不可能低声下气祈求那么,应该会硬着头皮谈条件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一度叫人怀疑通话中的状态是种摆设。
终于,对方开口了。
“不。”五条悟说,“你在骗人。”
五条悟嗤笑“骗什么人白痴么”
五条悟无视了他的嘲讽,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带他走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他的声音骤然降低几度,“以你的生命长度来丈量我走过的路,只到中间点。你以为你能完整揣测我的想法
”
“能。”这番冷硬的发言,反而使对方更坚定了,“我喜欢的你一定喜欢,我讨厌的你一定无感,我干不出来的事情,你也绝对干不出来因为你就是我。少倚老卖老了,别说十二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老子也敢这么断定。”
“”
“嘟嘟”
挂断了。
五条悟娴熟地卸掉背壳与电池板,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手机收起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踩着绵软的草地,平稳轻盈地接近。
六眼第一时间告诉了他来者的身份,但他还是回了头。
“难得见你这么不高兴。”教祖大人双手抱肩,宽大的袖口随步伐垂荡,“和小东西打电话”
五条悟不愿多谈,敷衍道“嗯。”
夏油杰视线落下,于源柊月的脸上转一圈,问“他怎么了”
五条悟“喝了点酒,睡觉了。”
夏油杰点头,拎起衣摆,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早春的晚风料峭,河边更是有股湿漉漉的潮意,刺进人的骨头缝里。
“真怀念。”五条悟感慨道,“你猜,上次我们三个人碰头,是什么样的场景”
夏油杰“我死的那天”
五条悟“不是。是我们去你的坟前野餐。”
夏油杰“”
夏油杰“你可真会聊天。”
五条悟补充细节,“那天的三明治是小源同学亲手煎的,非常美味,连做饭都那么有天赋,真是好厉害的孩子,当然给你也留了一份对了,那些零食你有吃到吗”
夏油杰“”
夏油杰忍不住说“我还没死。”
五条悟微笑,仿佛有几分惭愧地抓了抓头发“哎呀,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确实是这两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在别人墓碑前大吃大喝,有说有笑,半点良心都欠奉。换个人可能会生气,但这显然冒犯不到一位真正的人渣。
夏油杰无语片刻,问“我是怎么拜托你照顾他的”
时间过去太久,五条悟已经能以一种古井无波的语气追索回忆,哪怕是对着已故的挚友本人。
他缓缓开口“还挺突然的,寒暄过之后,你说,那个孩子,你见过的,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又说,你还有点东西,放在老地方,之类的”
以挚友间的默契,字面上不必直白,提起那孩子没杀过人,他就明白对方希望他带源柊月走。
夏油杰“我让你照顾他。”
五条悟“是的。”
夏油杰语气阴森森的“然后,你就和小你十一岁的孩子交往了。”
五条悟“啧,那臭小子的坏事又怪到老子头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夏
油杰“呵呵,渣滓。”
五条悟“你也没好哪去。”
他们冷淡地互怼了几句,还是老一套,除了外表,和十七岁的挚友组也没什么区别。
五条悟冷不丁道“其实我最开始以为你对小源同学有别的想法,毕竟,你最早收养的那两个女孩子,并没有特意嘱托要我照顾。”
夏油杰讥诮“哈,不是每个人都能对未成年下手的。”
五条悟“我也没下手。”
五条悟“所以呢,是为什么”
亏欠良多,想要补偿
还是回光返照时,忽然良知未泯,决定托他一把
又或者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是另一种带着希望的可能性,于心不忍地移了情
“”夏油杰说,“都说了,我还没死,我怎么知道原因。”
他顿了顿,又说“非要说的话可能没那么复杂。你养过小鸟吗长久关在不喜欢的笼子里,连羽毛都失了光泽,每天非常忧郁。”
五条悟挑眉“那你为什么敢确定,他会喜欢新鸟笼”
“当然不确定。”夏油杰笑着说,“但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鸟笼。他不喜欢的话,也没其他办法了。”
离开从那个高专出走的夏天已经很久了,在若干年之后,他逐渐明白,人这一生确实只活几个瞬间。
他时不时梦见过去入学那天和人厌狗嫌的五条大少爷打了一架,家入硝子教他们反转术式但一个字都听不懂,歌姬学姐三言两语就被他们气得暴走,夜蛾老师的拳风与他本人的硬汉作风一样刚健,砸在头上好痛
记忆中的面孔,成熟或是离去,像叶子转为深绿或枯萎凋零。
而枝头又总会添新绿的,十年之前是夏油杰和他的同期们,十年之后是他捡到的忧郁小鸟。漂亮的羽毛,聪明的脑袋,闷闷不乐的眼睛。
怎么办呢。那位教祖把回忆全部抖落,挑挑拣拣,找到唯一能让他真心笑出来的片段,做出决定那就让他去高专吧。
“”五条悟笑道,“说的也是。”
在这场谈话中一直沉默的源柊月,眉心皱了皱,翻了个身,披在他身上的宽大外套缓慢滑落。五条悟眼疾手快,手指一拉,重新盖回去。
不过,这动作却却惊扰到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白发男人见他预备转醒,又立刻不动声色地取消了听感操纵。
源柊月眼皮支起一道缝,接着艰难地睁开眼睛,头疼,视野晃晃悠悠,模糊之中,他看到熟悉的轮廓。
“杰也来了啊”他慢吞吞地说,“现在,几点了”
五条悟“快九点半。”
源柊月坐起身,说“嗯,是时候回去了。”
五条悟“才不要晚上是约会的时间才对吧”
夏油杰“我还在这。你做梦。”
五条悟的脸皮厚度绝非他能突破,顺着说下去“你不是加入我们了吗我们三人一起约会好了。”
夏油杰dquoheihei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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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柊月“”
“可以。”源柊月说,“给我手机,让我发消息知会五知会你嘴里那个小东西一声。”
“不要。”
“二选一。不同意的话就回去了。”
“哼哼。”
源柊月摊开手掌,递到他面前,手指轻微动了动,说“还给我啦。手机。”
五条悟恍若未闻,直接将下颌放到他的手上,偏过脸用颊侧反复蹭他的掌心,像只撒娇的大猫咪接近三十岁的男人,做这种动作的可爱程度堪比jk。
源柊月“”
可恶。
夏油杰“恶心。”
五条悟解释道“刚刚小东西打电话过来,我已经帮你接过了,所以不必担心,我们直接去约会吧”
源柊月瞳孔地震“啊”
更担心了这两个人绝对会使出毕生功力只为把对方气晕吧
他还想劝阻,然而五条悟已经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迈开脚步,说“我们去唱卡拉ok吗”
“手机”
“还是去夜晚开放的游乐园呢”
“把手机还”
五条悟左手握拳,敲击右手掌心“想到了,去拍大头贴怎么样”
谁都拗不过任性的最强,十几分钟后,大头贴的机子里被迫挤进了三个人,垂荡的门帘只能遮住上半身,路人对着他们的背影惊讶一秒毕竟,这里一般是情侣或者小姐妹的特供,怎么都不能和成年男人搭边。
显然,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各种贴纸与特效,另两个像是被绑架似的,连眼睛都眨不动。
夏油杰“我先出去了。”
源柊月抓住他“你不许走。想留我独自丢人吗”
夏油杰“我才不要陪你们玩这种”
“快快快,倒计时三秒”五条悟催促他们,屏幕上果然出现了3的数字,他立刻比了个剪刀手,笑得极其开心,“耶”
源柊月下意识对镜头微笑。
只有夏油杰一个人完全丧失表情管理,垮着张脸飘在背后,比他更像一个特级咒灵。
这大头贴的交互水平,是独属于千禧年的感人,一套八张图,事先选好八种特效,接着连拍,拍完一键出图,直接打印出来。
切纸机也很有年代感,墨绿色的底板,横纵格分明,女店主把照片裁成小份,封进透明塑料袋里递给他们,善意调笑道“本来这个点都关门了,是在等我家旦那下班才开着,没想到来了三个大帅哥。”
出了门,五条悟把其中一份递给教祖大人,惨遭拒绝“滚。”
他耸了耸肩,也不丧气,拆开塑封袋,倒出照片,津津有味地翻看。
“这张的小源同学超级可爱”
“这张好乖我要放进钱包夹层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大眼特效杰,你这辈子眼睛第一次那么大吧,开心吗”
夏油杰“”
夏油杰“你是真的想打架”
“天呢,好暴力。”五条悟毫无自知之明地倒打一耙,接着挽住源柊月的胳膊,耷拉着肩膀,把身高压缩到与他齐平的高度,柔柔弱弱地在他耳边告状,“小源同学,你爹地好像生气了,他会不会揍我啊”
源柊月“我是真想揍你。”
五条悟“好的请往这边打。”
源柊月“”
这十年,他是每天都去批发市场买脸皮吗
他瞥了对方一眼,果断无视他,加快脚步,走进不远处开在街口的711便利店。
两个成年人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散漫聊天。
五条悟晃了晃照片袋子“真的不要吗”
夏油杰“不要。”
五条悟喜滋滋道“太好了,那我就自己留两份咯。”
夏油杰“”他还是见不得这家伙嘚瑟,果断拆台,“反正你也带不走带着咒灵穿越时空这种鬼话,用来恐吓那两个小东西还差不多。”
事实上,连少年五条悟都察觉到了微妙之处。
街上的霓虹灯,星星点点汇连成河,流淌在行人的头顶,将夜色染上缤纷。
新宿夜晚的闹腾,像不知疲倦的少年,小睡一下就能清醒一整天。
五条悟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道“能吓到他就行。”
夏油杰“恶趣味。”
五条悟“承让。”
夏油杰“呵。”
两人走进店门,自动播报的欢迎光临于身后响起,结账的队伍仅两三人,前一个提着购物袋离开,恰好轮到源柊月。他买了解酒糖和哈密瓜牛奶。
滴、滴。商品条码扫过,店员微笑“您好,一共是一千两百五十元。”
他还没动作,两个成年人已站到了收银台边,很自然地掏钱包。
因着六眼的助力,五条悟拿兜里的东西从来不需要低头,而夏油杰会偏头看一眼,免得口袋里的其他物件被动作带出去
他们的动作十分默契,堪称整齐划一,一秒后,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像骤然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钱包。
当然也没有钱。
甚至刚刚的大头贴都是源柊月付的,但习惯害人,到了结账的场景,还是会下意识做出付款的动作。
他们也意识到气氛有点尴尬,一言不发,各自看天看地看货架,佯装若无其事。
源柊月
“噗。”
“可恶、怎么能嘲笑你的老师”五条悟恶从胆边生,蹂躏他的头发1010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好坏”
“但你还欠我十亿住宿费哎,怎么办才好。”
“那谁会替我结账的,问他要。”
“居然连小东西的蔑称都不愿意叫了吗”
“你明白意思就好了。”
夏油杰插入对话,凉凉地说“这种言而无信的男人有什么好,不如分手算了。”
五条悟“他吃香蕉把脑子吃坏了,别搭理他。”
源柊月略一思索“说起来,你吃过香蕉味咒灵玉吗要尝尝吗”
夏油杰嘴角抽动“香蕉味”
“对就是香蕉味”
他们三人散漫地聊着天,沿街道往前走,不清楚去处,流浪者一般沿着人行横道游荡。
穿过红绿灯,走到下一片街区,夜市的灯海更是明亮,云霞般倾覆下来,三道影子被人群淹没,不断变化的光影海潮般在墙壁与道路上倾泻,轻快的交谈声在海浪中转瞬即逝。
再往前走,气氛又寥落,影子重新在路灯下鲜明着。
街市、居民区、商店街、小巷穿插反复的热闹和冷清,像不断跋涉过山峰与山谷,恍惚间,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漫长得像一生。
源柊月正在和他们分享从前的趣事“然后啊小惠主动付钱雇佣伏黑甚尔帮我打工,分文不花地雇佣了他,”
“他居然有父爱。”五条悟大惊。
夏油杰中肯评价“确实很难想象。”
源柊月“是这样,不过这家伙是真的懒,大部分时候不见人影”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倏忽狂盛的风,将发尾和红发带吹得振翅欲飞。
cbd的中心区,扑朔迷离的灯光像鎏金花火,炫目耀眼。夜深了,车流依旧不知止息。
前方的建筑物的标志性灯牌亮得鲜明jr新宿站。
红灯还有十五秒转绿,周边游客三两结对,有说有笑地陪他们一起等人行横道灯。穿过斑马线就是新宿站,他意识到什么,于是忽然沉默。
“你们要走了吗。”他说。
“嗯。”夏油杰说,“很晚了,回去早点睡。”
而五条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帮他装好电池板和背壳,递过去“还给你,回家吧。”
源柊月不知道怎么回答,接过那部手机,胡乱地点两下头。
五条悟摸了摸他的脑袋。
被他触碰到的这瞬间,源柊月的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几乎要脱离地心引力,腾空而起就像束缚他的一切枷锁尽数斩断,他像清晨树叶上的露水,将要自由地乘着风飞起来。
而他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并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微小异状,沉浸于思绪中。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告别了,他应该习惯,
但他依旧难受得不知所措。不止一个人教过他战斗中的防御技巧,但却没有人教会他如何在离别时抵抗伤心。
不叫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是成年人的温柔,要他收下这份好心,要他高兴地回家去。
2007年的新宿站,已经成为世界最繁忙的车站之一,设了十多个月台,一不小心就会坐错路线,人群在身边不断淌过,带着嬉笑的声音一同流走,源柊月把手机和照片都仔细地收进口袋里。
他笑了笑,挥手道“那,我走了。”
他们也笑“一路顺风。”
往前没几步,源柊月回过头,旅客来来往往,人头攒动,但出众的身高和发色还是让他一下子锁定了两人的位置。
五条悟对他微笑,那笑容像海面上的一折阳光,浪花推过去就消失。
他动了动口型,为了让他看清,故意做得很浮夸。
别回头啦
源柊月一愣。
他朝着对方用力地点头,捏紧口袋里的手机,匆匆地挤进队列之中。
十五分钟后,到站。
手机只剩下2的电,一开机就关机,保持屏幕亮度超过十秒钟都困难,没办法发消息打电话。
源柊月下了车,正在思考附近哪里有公共电话亭,却在月台处看到熟悉的身影。
一头张扬的白发,亮得像在燃烧的蓝眸,高挑到把周围所有人都衬托成矮子少年五条悟眼睛一亮,朝他飞奔而来。
对方张开双臂,将他拥住,几乎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臂膀越收越紧。
“你总算回来了”他咬牙切齿道,“就知道那老东西是在恐吓老子”
过分紧密的拥抱,让源柊月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处于一种无法自抑的打颤中,几乎能隔着肋骨和衣物,听到他隆隆作响的剧烈心跳。
顾不得其他乘客略带古怪的目光,他伸手环过五条悟的身侧,在对方背后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我回来啦。”源柊月说,“他和你说什么了”
一找回他,五条悟立刻从那种冷静到恐怖的状态中解放了,再也忍不住愤怒、委屈、怨气,大声地喵呜喵呜起来。
“那老东西太不要脸了”他毫不客气地痛骂着未来的自己,“他说他是个时空偷渡客,假装成一道残影切片混到这个世界里来,实际上是为了带走你”
源柊月了然,安抚道“明显是胡说八道的。怎么可能呢”
“他和杰、羂索的性质,是一样的,过段时间就会离开。”
“老子现在知道了啊”五条悟骂骂咧咧,抱着他的手半点没松,“但那时候,他说你是他亲口诅咒的咒灵,所以他能带你走,证据很直观他能操控你,但老子不行”
源柊月一愣“嗯等”
亲口诅咒等、等一下
五条悟咒骂“他还说他今年二
十九岁嘁,奔三了不起啊老子也马上二十了”
“”
像有一记惊雷在耳边炸开。
源柊月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内容,身后的车门关闭,在列车启动的嗡鸣声中,他几近耳鸣。
他嘴唇颤抖着,缓缓地问“他,他说他二十九岁”
“嗯。”五条悟蹭了蹭他的肩膀,不满道,“怎么了难道你就喜欢奔三的”
怎么会。
二十九岁。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
怎么明明是他,却又一个字都不说
源柊月的脸色唰得白了彻底,像被抽走魂魄一般,甚至听不清身边的人的话语。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他才从这种惊天动地的震慑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紧迫无比地对五条悟说“我们去新宿去找另一个你、快一点”
他要回去。
回去问清楚为什么
送别了源柊月之后,两个成年人陷入沉默。
他们阔别已久,对于五条悟来说几乎是十二年,人这一生也没几个十二年,一旦那孩子离去,他们之间零落的话题和少得可怜的共识,不足以再支撑起一场热闹万分的愉快谈话。
能提的那些,都不太体面。
一个劲的追忆往昔,好像也没有那种必要。
所以,两人只是并肩走着,默不作声地前行,时不时搭两句话。
“这可真不像你。”夏油杰说,“这么简单就把他还回去了,没关系吗不再吓吓那小鬼”
“没关系。”五条悟微笑作答,“再待下去,以小源同学的聪明程度,我就得露馅了。”
夏油杰不明所以“露馅说起来,二十九岁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五条悟“没什么特别的。他大概率会觉得二十九岁的我恨他,如果一早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吓得坐立难安,翻来覆去地乱想。”
夏油杰大概听明白了“你现在挺会骗人了,骗男人感情的家伙。”
五条悟“噗。但我其实真的是纯爱哦”
夏油杰又反唇相讥几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太稳定,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的,即将堕入深渊。
“你也快到时间了。”五条悟颔首,“那,再见。我先走咯。”
他的挚友,先他一步地离开了。
面前的场景,却让夏油杰察觉到不对劲。
五条悟的身体,从四肢向着躯干,一点点化成光点,像席卷而过的海洋那样,把他的身躯吞没,缓缓消失
然而,先前他们领教过的,羂索与源柊月的消亡,却没有那么复杂的过程,就像被戳破的泡泡,叭得一下消失殆尽。
夏油杰讶然“难
道,你heiheirdquo
dquo没错2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真的,不是恐吓哦”
“和你们的性质不一样,我确实是一个钻空子的偷渡客,从罅隙里混进来的穿越者。”
五条悟将手指抵在唇边,对他的挚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神秘秘地说,“杰,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你这家伙”夏油杰哭笑不得,长吁一口气,“那,你的目的呢”
“目的啊”
对方想了想,天空般的蓝瞳闪烁着柔和的微光,如同白日流星。
“为了送他,最后一件礼物。”
五条家的轿车就停在车站不远处的路边。
源柊月一路狂奔,从月台跑上安检出入口,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飞鸟般轻巧掠过。
而五条悟相当不满意,紧跟其后,抱怨道“都回来了还要去找他”
“不喜欢老子,喜欢年老色衰的,我看你真是饥不择食。”
“嘁。那个装模作样的老东西究竟哪里好。”
“老子可是找了你一整天你也不”
“五条同学。”一句接一句怨气连天的话语飘在身后,源柊月回过头,认真、诚挚地对他开口,“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哦。以及,不是为了找他而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想问。”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哼一声,“好吧。”
距离出站口,还有一长段台阶,扶梯上站满了人。源柊月果断选择爬楼梯,两三级一步,跑得飞快,他脑袋里的想法错综复杂,脚下生风地追赶着时间。
衣服口袋太浅,随着跑动,口袋里的小物件掉了出来,滚过一级台阶,啪一下落地。
他感觉到了,回头去看,而五条悟已经先他一步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装有大头贴的塑封袋。
“你们两个,居然还去拍大头贴了”他超级生气,“老子都没跟你拍过呢”
源柊月“”
又在奇怪的地方置气。
源柊月“走啦,下次一起去。”
五条悟将塑封袋还给他,又气成了河豚,满脸写着老子不爽极了你等着。
目光扫到照片的刹那,源柊月忽然停住动作。
咦
三个人一起拍的大头贴上,此时只剩下他与五条悟的脸,夏油杰消失了。
他打开塑封,把那八张照片一张一张、仔细无比地看过去,每一张都是
只有他们两个人。
像记忆出现了差错,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源柊月呆住了,愣上好几秒,脑海中一幕幕回顾,他的记性太好,很快把可疑之处重新挖掘出来,串联成条分缕析的因果关系。
“怎么停下了。”五条悟单手插兜,不爽道,“不是要去找老东西吗”
“不是。”源柊月嘴唇发抖,骤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你
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联系吗你能操控我吗”
五条悟“”
五条悟脸色更臭了“不能。”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逊,补充道“只是暂时不能,但不代表以后不能等老子变强就可以了”
他将原因归咎于自己不够强大。
而源柊月睁着一双眼睛,站住不动片刻,叹气“我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
把故事从头梳理一遍。
消灭两面宿傩之后,正在修复中的世界,出现奇怪的bug某个特定时间点的人物影像切片,会忽然出现,然后迅速消失。
有一位二十九岁的偷渡客,趁此机会,将自己伪装成一道会立刻消失的残影,混到他们的身边。
是他亲口诅咒了源柊月,于是他和他的咒灵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能操控这只咒灵的五感、四肢、语言他所赐予的与对方所拥有的全部。
整条命,被五条悟握在掌心。
源柊月记起半小时前,在车站路口离别,被对方抚摸过发顶之后,那一瞬间奇妙、轻盈、几乎要起飞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联系,应当在那一刹那,被斩断了。
对方特意来这一趟,是为了切断这道支配关系,还给他真正的自由。
而命运是一个首尾相接的环。
由他新塑的因果,呈现在命途前后的每一段。
于是,在他经过一次次向前后退,轮回重来,成为少年五条悟之后,他察觉不到自己与源柊月之间的微妙联系,不再拥有那种所向披靡的支配力。
源柊月因此重新变回独立的个体,拥有不受任何人影响和支配的自由。
这才是最后一件礼物。
五条悟的另一重破绽,是那几张大头贴
作为bug和异常的夏油杰被修复了,所以从取景框中消失,分毫不剩。
而他是一位偷渡客,并不会被识别为异常,彻底抹杀,于是属于他的面容被允许留下。
源柊月低头,倏忽笑起来。
一连串笑音从唇齿间溢出,他笑得畅快极了,眼睛弯起来,过道顶光落进他的眼眸,折射着粼粼碎光,漂亮得惊心动魄。
五条悟不明所以道“怎么就突然开心了不继续赶路吗”
“没什么。”源柊月摇头,依旧含笑,告诉他,“我们回去吧。”
五条悟眼睛一亮“不找他了”
“嗯。不找了。”
他已经找到答案了,无需多余的注解,也不必再追问。
而这个答案,从很早之前就已窥见端倪,伏笔埋在每一个关键或平淡的节点,贯穿命运的始末。
他问五条悟“另一个你,当着你的面用咒法操控我的时候,还记得吗”
五条悟当然记得,今天才发生过的事,整个过程的每一帧,都像电影画面清晰无比。
那些缠绕着他们两人之间,犹如蚕丝般绵密而细长的线条,将源柊月强硬的带离,绑到那个碍眼家伙的身边,他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恋人被另一个自己带走,简直要疯了。
“嗯。”他没好气地答,“干嘛。老子会变强的。”
源柊月“他把我拽过去,你为什么不拉住我”
“哈”五条悟像听到什么荒谬的话,瞪大眼睛,理所当然地反驳道,“那样的话你会很痛啊万一把你手腕拉脱臼了呢”
“因为怕我痛吗”
所以才放开手吗
五条悟嘀咕“不然呢这还用特意问。”
“我知道啦。”源柊月笑了笑,语气松散,“我们回家吧。我晚上喝过酒,好累了,你背我。”
说完,双手环过他的颈侧,将重量都压到对方身上,整个人放松下来。
五条悟托着他的膝弯,得意道“真不找他了”
“嗯,不找了。”
“算你识趣。”
“嗯嗯。”
早就找到了。源柊月轻轻地想。你不就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