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院宅。
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木村也还是为花开院家主被千鲤术式影响到的结果给吓到。
那已是无法被称为“人类”的东西。
从脖颈以上的部分完全异化成了更加接近咒灵样貌的“花朵”。
男人的脑袋俨然成了孕育出紧密簇拥在一起怪诞植物的温床。
妖艳而诡异的鲜红占据掉整个他如同烂瓜般被撑爆的残破头颅,肉块与植物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
内里黏糊的混合物则直接成了那些怪花的营养来源。
“哈。”
可面对此情此景,向来冷淡的自家少爷却是露出了罕有的趣味表情。
“花瓶么”
“悟少爷”
太失礼了
木村提醒对方,低声唤了句。
“”
皱一皱眉似乎嫌人啰嗦。
白发男孩倒也没反驳什么。
只伸手扶了下这时有些不高兴又往自己怀里缩了点的脑袋。
“二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带他们过来的侍女小声说,看一眼被五条悟抱起的千鲤,表情少许复杂。
“家主大人原本就是因为对夫人动手,才会被小姐夫人现在都也还昏迷不醒。”
实际上,当时
从沉睡了四年的状态第一次恢复意识睁眼醒来,花开院千鲤第一眼看到的是喜极而泣、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母亲。
第二眼,则是同样喜出望外、觉得自己躺了四年毫无用处的女儿总算可以派上用场用来讨好五条家的父亲。
“太好了这样一来花开院家就有希望了只要借助小鲤的术式去帮助那位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家族就一定会”
“不还给我不要碰她不要碰我的小鲤”
“你在做什么快把那孩子交出来”
咚
“夫人夫人”
“你醒醒醒一醒老爷夫人她”
“小鲤听爸爸说”
“那位大人已经同意让你成为神子大人的未婚妻了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小鲤以后就是家主的正室了哦”
“”
说话声,哭喊声。
怪物般的桀桀低语声。
猫叫,犬吠,虫鸣。
近处的,远处的。
延展出去的,传递回来的
声音,声音,声音。
画面,画面,画面。
充斥脑内。
融成一团。
纷乱如麻。
好吵,好吵。
好多耳朵,好多眼睛。
这些是什么
完全搞不明白。
但是,当时。
后脑撞击桌角、鲜血淋漓
的母亲却是真切刺激到了被巨大信息流灌入显得呆然的女孩。
那一瞬间,无法抑制而顷刻间暴动的咒力彻底失控
好烦
吵
“夫人夫人呜呜呜”
“快来人啊好多血夫人她”
给她安静些。
“小鲤可以动的吧爸爸这就叫人带你去见五条少”
去死吧
“去死。”
“噗嗤”一声如同孢子爆裂的异响。
脸颊连同睫羽染上濡湿温热,世界安静了。
与此同时。
面孔激动凑近的男人猛然炸开,视野里
变成了一只头部被花朵所取代的可笑怪物。
虽然那时的场面换作任何一人来看都委实能算上冲击。
不过鉴于刚来到自己这具躯壳的千鲤是个仅有四岁的孩子
她在另一边也因罕见病整日禁锢在狭小病房度过了短暂人生中的全部光阴,导致千鲤对一部分事情的认知非常残缺。
也因此那时的她体会不到丝毫恐惧。
单纯到迟钝的脑袋里所接收到的,就仅仅只有“讨厌的家伙,爆掉了”的反馈。
所以,就算隐约察觉到当时,那是自己做的,她也不会觉得那有什么。
也不会向任何人隐瞒。
也于是在后来,在被五条悟问及相关时,花开院千鲤十分坦然地在画纸上画出了那时的场景
花头人身的诡异男人。
鲜血淋漓躺在地上的女人。
蜷缩在小床上注视着这一切、口中下达“死”字的女孩。
只不过涂鸦太过抽象,人物也都是用歪歪扭扭线条的火柴人表达
那时看到混乱画面的五条悟可说是一头雾水。
不过此刻,当他亲自来到花开院宅、亲眼看到这副丑陋形态的花开院家主,又用六眼查看到另一间居室内头部裹缠绷带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时,恍然也便理解了一切。
“走了。”
呆在这里也并无益处。
加之感受到千鲤隐隐焦躁厌烦的情绪,五条悟知会一声,便率先一步抱着前者走出。
“少爷,接下来要”
木村迅速跟上。
“帮我问问”
五条悟同他交代几句,他便转身离开了。
千鲤并不能完全听懂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这会儿缩在热乎乎的怀里,暖和起来反而开始犯困。
“送你去房间”
面对五条悟的询问,千鲤只是摇摇头。
很显然,她像是预感到什么。
这会儿手上抓住他,眼睛看着他,即便脑袋困到开始一点一点,也强忍住困意、拼命不让自己睡。
她只是感官被干扰、反应慢一些,语言不通,但绝对不蠢笨。
似乎也知道他们这次过来这边的目的,好像生怕被直接丢在这里,固执地不愿轻易就失去意识。
察觉到她情绪,五条悟垂眼看下去。
一对碧色圆幼的猫瞳中看到自己漠然的脸。
眼睛的主人直勾勾地盯上来,和发色相近的浅茶色睫毛下落又撑开,看起来是真的坚持得很艰难。
也是真的不愿意合眼睛。
内心轻叹口气,视线挪开来。
五条悟四下找了圈,走到一处干枯的池塘,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腾出有空的那只手便在砂石上写画。
先在左边画了一个房子,又在右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确认了树枝上边没有容易将手划破的木刺,将它递到仍抓住他和服、歪着头好奇看的千鲤手中。
示意她自己选。
“是要家。还是跟我回去”
不知道目前状况能听懂多少,依旧用着缓慢的语速问了遍。
昏迷的双亲,破败的庭院,零星的下人
虽然知道被留在这里日后的日子也绝不好过,但不管怎么样,五条悟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到她自己手里。
“”
被抱着放下来一些的千鲤看了看塞在自己手里的木枝。
又看抬头一眼苍蓝眼望来的白发男孩,似乎明白过来。
毫不犹豫,伸手一掷。
树枝准确无误地落到写有“悟”的汉字上。
之后。
五条悟将似乎安心下来很快就睡着的千鲤暂时交给了花开院家的侍女那。
让她们将熟睡的她带到这边的居室里暂作休憩。
而为了彻底弄明白花开院家的术式相关,他和已经提前打好招呼的木村来到了花开院一族中类似于藏书阁的地方。
“大人们随意取用便是。”
“若是带回去或是用于烧火取暖也没有关系,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过来了。”
对他们毕恭毕敬交代完这么一句的侍从鞠过一躬,退下了。
接下来,木村负责从一只只灰扑扑的架子中取出那些泛黄的书籍不断翻开,五条悟则用六眼迅速阅览。
不多时,二人便找到了花开院家传术式的相关记载
说是花开院一族拥有咒术师天赋的血脉长到五六岁,便会自动觉醒一种能够操控花的术式。
这种花并非普通的需要土壤、水和阳光才能存活生长的简单花卉,它实际上在更久之前被人们归为一种虫的范畴。
这里所定义的虫也与自然界普通的虫并非同一种物种。
他们是一群低等而离奇的生物,飘忽不定的存在。硬要形容的话更加接近于生命的本源,又或是灵体一类的生物。
而身体里流淌着花开院一族血液的咒术师可以命令空气中存在的这种一般情况
下无法被肉眼捕捉的虫。
家族中愈是强大的咒术师周围被吸引聚集过来的虫便会越多,也越容易驱使它们变化成各种形态。
甚至可以用它们作为延展出去的“耳”与眼”不断地获取分布在各处的、虫所在范围的大量信息。
虫一般通过花开院的咒术师声音作为媒介直接控制,觉醒后能够命令它们直接钻入自己或是对手的身体。
若是下达的指令为“攻击”,则虫会在人类的体内汲取血液、将内脏直接作为汲取养分的温床,冲破肉身迅速生长,在聚集的部位绽放出爆满的艳丽花朵。
直到下达指令的咒术师喊停以前,一直将寄生者榨干为一具干枯的枯骨。
而如果下达的是比较温和的命令,进入到被寄生者体内的虫花的孢子便会化为新生的皮肉,用以填补损伤者或是残疾者缺失的部分。
这种利用生命的本源直接构成完整组织和细胞的方法,说成是让坏死的肉体“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综上所有,一名来自花开院族的成熟咒术师完全掌握并可以轻易操纵虫的他们既可以成为可怖的杀器,也同样是最蛮狠的治愈师。
可惜的是,花开院家这种理想状态下的咒术师少之又少。
“少爷,您看这个。”
木村指向快要被污渍盖过的某处,艰难辨认。
“花开院家族新生的咒术师会自动吸引来花的幼虫,那些幼虫会为了长大趁机吃掉虚弱的母体甚至是婴儿的身体”
刚出生的婴儿没有掌握控制花虫的术式,却能够自主吸引过来饥饿的幼虫。
这样一来不仅是孩子,就连母体都有可能在生育时被那些东西吸干成干枯的人干。
更别说还有5、6岁觉醒后成长过程中因不够强大,在能够彻底控制住以前就被虫吃掉反噬而中半夭折的案例。
“怪不得花开院家族会逐渐走向没落了,”木村沉吟,“这不是连术式的继承和新一代咒术师的延续都很难保证吗”
拥有才能的孩子过早夭折,没有咒术天赋的普通孩子反倒能顺利活下去。
与花开院一族绑定的花的术式
与其说是上天的馈赠,还不如说成是诅咒来得更为贴切。
“不过,千鲤小姐似乎是一出生就觉醒术式了,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
投入思考的木村没有注意到好半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说话了。
他身旁的小少爷已将身体缓慢转向后方。
“那是因为千鲤小姐是非常温柔的孩子,就连上天也听到了她的心愿,愿意眷顾于她。”
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险些将木村吓一跳,他后知后觉转过头。
发现站在那里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妇。
对方眼神怜爱地望向被自己牵来的女孩,粗老的手一下一下轻抚女孩头顶的发旋,开始用着悲悯的语气喃喃自语。
“小姐刚出生的那个时候,应该是拼命控制了它们并努力觉醒出了术式,这才让本就身体不好的夫人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反而在生产后愈发健康起来了吧”
“明明夫人一直将小姐当成是重要的宝物,可是家主大人却在她那么小的时候,甚至还在沉睡着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提出了那样荒谬的联姻,实在是哎呀,小姐”
只是,未等老妇絮叨的话语说完。
原本还在她腿边呆然站住的女孩已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当心千鲤小”
木村看那随时要跌倒的架势,心下不由一紧,下意识上前。
一只脚未踏出,眼见着身体微有倾斜的千鲤便已是被迅速过去的自家少爷接了个满怀。
“虫”的说明有部分和前文重复,所以这章剩下的内容放作话,记得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