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朝华令(重生) > 分卷阅读185
    生入死的黑面将军,最后会是这般下场被挂在城楼暴晒示众,多日不进水米,直至活生生被饿死。

    等他们前去为他收尸,他的尸体早被鸟雀啃食得不成样子。与其说是尸体,倒更像条残缺不全的腊肉。

    连范曜这般久经沙场之人,面对那尸体,也不由地胆战心惊,忍不住背过身去干呕。魏弃却什么都没说。

    既没有什么慷慨陈词,也没有露出半点悲痛之色。

    只是,从那天过后,燕权便每天在城外那木头柱子上挂着了。

    同样的暴晒,同样的水米不进。

    这大抵就是人常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范曜是个大老粗,猜不透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心中装着什么,但他总觉得,越是这样不爱表露的人,越是心细如发,对人的好不在面上,在心里。

    而那抚恤中多出来的十锭金子,便是明证。

    “如此便好。”

    魏弃却并没有再接着王虎的话题说下去,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嘴,得了答案,紧接着便入了正题,问及众人粮草军需,厉兵秣马之事。

    只是,说归说,手中又不知何时重新提笔。

    站得离他最近的范曜没忍住好奇、小心往书案上瞄了一眼这才发现信早写完,正放在一旁等着墨迹晾干。

    殿下这会儿竟还颇有闲情雅致,开始画起画来了

    难道是画布防图么

    他一不小心,便看得专注了些。

    直至冷不丁被魏弃眼风一扫,方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吓得脑袋一歪,装作看天看地看脚尖去了

    当然。

    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似的,一心只好奇魏弃在写什么画什么。

    譬如军师兆闻,这位公孙渊的嫡传弟子,因魏弃不喜公孙氏而临危受命出征,此时此刻,他便一心只想知道,这位九殿下究竟还有什么后招,又不敢直说,只能旁敲侧击问着何日出兵、如何才能重挫燕军。

    “如今,还不到北疆之地封冻时节,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兆闻道,“若等到十月后,滴水成冰,大雪连天,届时,恐怕雪域行兵,寸步难行啊。”

    雪狐王高挂免战牌,避而不战,无非是为拖延时日。

    可,他们燕人拖得,魏人如何拖得

    见魏弃默然不言,兆闻索性一番痛陈利弊、将帐中众人唬的一愣一愣,面面相觑。末了,概都头一偏,齐齐看向魏弃。

    “这”众将欲言又止。

    虽说他们于雪谷遭伏,燕人利用地形迂回作战,一夕之间,令他们死伤数千将士。但雪狐王如今身负重伤,麾下同样损耗不轻,按理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想打”

    魏弃却蓦地抬起头来,泠然双眸扫视四周。

    “吾不惧死,尔等却乃血肉之躯。茫城依山而建,四面雪山合围,易守难攻,是八城中最险要之关隘。六十年前,祖氏拒燕人于关外,正是利用此地地形,以火药诱发雪崩,致使燕人十万大军折戟于此。”

    由古至今,行军打仗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哪怕是人造的天灾,亦能有顷刻之间横冲直撞、造成远超估计之损失的能力。

    魏人和燕人打了这么些年,都不过“小打小闹”,从未跨过雪谷。如今,六十年前的惨剧,却眼见得要在面前重演。

    “强取茫城,必有一场血战,届时在座诸位,兴许十能存二三”

    魏弃道“而我要的,是不战。”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大胜。

    众将或面露不解,或视线惊疑,唯独兆闻神色黯然、一阵失神,最终,却都应声退去,照魏弃吩咐,自领其事。

    独剩下魏弃一人,仍专注于目下画作。

    不多时,有小兵入内奉茶。

    斟茶间隙,那小兵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低语片刻,末了,又道“雪狐王果真毒入骨髓,暗中求医。我等已照殿下所言安排妥当,人、药皆入城。此外,粮草棉衣,行军所需,亦将源源不断送入北疆,顾家全副身家,皆可为殿下所用。”

    顾华章多年经营,早已富可敌国,天下粮仓,亦无不与之往来贸易,如今,概都派上用场。

    魏弃淡淡“嗯”了一声。

    停笔,将那水墨画搁在一旁,低头兀自欣赏。

    许久,又问“朝华宫中近况如何”

    “李医官称,母子无恙。”

    你说无恙便无恙么

    魏弃唇边笑容微收,顿时蹙眉,“我问的话,听不懂”

    那“小兵”亦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想起临行前自家主人的叮嘱,顿时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双手将袖中一叠文书呈上。

    从每日进膳,到脉案怎写,食谱到药方,他一一检查,目无遗漏

    。

    “方子是李程开的”

    “是。”

    若是真按这方子用药,尽都是些大补之物,除了他先前改过的那两处外,倒瞧不出什么差错来。

    魏弃心下稍安,将方才写的信折了两折,塞入信封中。

    时间有限,那画来不及装裱,索性也另装一封。两只信封尽交予眼前人。

    小兵将信封藏于袖中,端起茶盘躬身离开。

    而这封家书送到朝华宫时,已是秋日时节。

    却非经由宫人之手,而是在某个寻常如旧的早晨,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在了谢沉沉平日里专用的小书案上。

    那是沉沉只要清醒、便每日都要呆上一会儿的地方,她自然第一个发现。

    于是,待陆德生端着药碗走进殿中,便无意外地,正瞧见个一门心思读信的背影了。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

    若让人来看,兴许以为她不日就要临盆。但事实上,这孩子亦不过六个多月而已。

    肚大如球,令她无论弯腰或坐下,都极为吃力,可她此刻却似浑然不察,跪坐在书案前脑袋一低一低,读得极为认真,几乎都要埋进信里去。

    偶尔遇见那么一两个不是那么理解的字眼,又不自觉地咕哝出声。

    仿佛读通了就揣摩透了似的,小姑娘自己都没发觉,脸上笑意盈然,是许多日都未曾有过的开怀。

    一时小声感叹“雪山啊雪山里原来真的有小狐狸”

    一时又若有所思“和肥肥比起来,谁比较白呢”

    结果越往后读,脸色越不对。

    到最后才恍然回神“嗯呀,原来竟还有人吃狐狸啊狐狸是拿来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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