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还从带来那几大袋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搬”出了整两大盒金银首饰。
“十六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忙了好一阵,方才气喘吁吁地坐回床边,他想了想,又正儿八经地拉过她的手,“我那时伤了你,仗势欺人,是我的不对。蒙你以德报怨,我也知道是我错了,合该向你赔罪。”
短短几天,就能有这般觉悟
沉沉听得一怔,心道这孩子虽顽劣了些,总算还没养得太歪。
思及此,难掩病色的苍白面庞上,亦终于多了几分红润笑意,“殿下言重”
“不言重,言不重”
“”
“十六娘,那,那你说,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那是自然。”
“我就知道”
魏璟喜笑颜开“你看,你如今见了我,总是笑盈盈的,从来不哭。”
“嗯”
“十六娘,”丝毫没察觉到身旁魏咎那下刀子般凌厉眼神,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她衣袖,“兰若宫里有好多好多媳妇儿,再多几个,都装不下了,所以你、你别再被他拐走,你看我”
看、看你什么
“顾不离”沉沉还在傻眼中,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反倒是魏咎蓦地扭头、冲窗外扬声冷喝。
魏璟甚至来不及挣扎,当即便双脚离地。
不住扑腾挣扎间,在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一声“冒犯”后,被拎着后衣领头也不回地带走
“你干什么,兰若、兰若这可是我的地方”
“啊啊啊啊,小爷我话还没说完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他不甘的怒吼在院落四下回荡。
沉沉摁了摁眉心,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瞅着有裂开的趋势。
“做十六娘,真比做谢家芳娘好”而魏咎扭头目送自家表哥灰溜溜被人提溜走。
许久,方才收回视线,凉飕飕地开口“你看,若碰上个蠢钝的,日子未必就能比从前好过。”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沉沉知道他意有所指,哭笑不得地叹息“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个知心些的玩伴。”
魏咎闻言,便又不说话了。
只是虽不说话,却闷不吭声地拉过她的手。
正是方才魏璟“含情脉脉”拉过的那一只。
沉沉没反应,任他孩子气地玩着自己手指,索性将头靠在床沿,盯着他头顶发旋出神如今想来,除了地宫破开那日,魏咎喊过她一声阿娘。
再之后,他虽每日定时定点前来探望,可每一次,也都只是这般、话不多地陪她坐上一会儿。
既不喊她“十六娘”,更不喊她“娘”。她有时觉得窝心,但更多时候,其实是一种不知如何应对的茫然
母子连心,血肉相生啊。
魏咎与魏璟不同,他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们生来注定彼此牵挂。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甚至摸不清楚他如今的“立场”。
是要她留下
抑或顺她所愿
沉沉垂下眼去,看着魏咎扑扇颤抖的眼睫,忽又想起那日暗沉天色下,飞扑过来抱她的决绝身影。
他抬起眼来时,那个复杂的包含着恨与爱,思念与伤情的眼神,只一眼,便让她溃不成军。
阿壮阿,花
这是我给咱们孩子取的小名呀
不可爱吗你看,阿壮呢,就是希望他生得高高壮壮,健健康康,阿花的话嗯,当然就是希望他生得人见人爱,个个都夸啦。最好样子像你,脾气像我不不不,阿九,我可没有说你坏脾气啊
她生他时,不过十七。天真无知,敢与命争。
宁可困顿于一方天地中,整日呕血不止、半身几乎残废,也要保下了他的命。那时她只以为,生下来,便是结束,便是一个交代。
如今,她“依旧”十七,方才知道,其实,生下一个孩子,不过是开始。
可那襁褓中嚎啕啼哭的孩子,早已在她不曾参与的岁月中,悄悄长成了眼前的半大少年。
她从未抱过他,养过他,教过他,又如何能要求他,按照她这个“素未谋面”的生母所想,做个“人见人爱”的好少年他能平安长大,已是万幸。
“殿”
“你还没告诉我。”
她不愿继续沉默,正想开口转移话题。
魏咎却忽的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日,你是怎么同他说的”
“那日”
沉沉原还有些疑惑。
见他伸手指了指枕边卷起的画轴,终于回过神来魏咎指的那日,十有八九,便是魏弃从昏迷中醒来,过来探病的“那日”了。
但,说是探病。
他二人究竟谁伤得更重单从她“只”包了右手,而魏弃两手皆废,乃至指骨支离的惨样上看,似乎又不言自明。
以至于她一觉醒来,见魏弃坐在床边,第一反应,竟不是被他那一如往昔神出鬼没的做派吓得心惊胆战,而是为那近在眼前、犹似从掌心垂断的五指一怔
身体竟比脑子更快一步。
在他试图用那只手来碰她的一刻,她下意识地侧过脸去。
动作太大,惊起风声。
于是,魏弃的手,就这样生生停在了半路。
“他应该来问过你,你究竟是谁。这个答案,旁人说与他听,他不会尽信,”魏咎说,“可,若是他问了,你亦当真答了宫中岂会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
“还是说,你没有讲真话”
照他这么猜下去,答案都说明白了,还有要她回答的必要么沉沉听得摇头苦笑。
“但我的确答了。”她说。
你是谁。
诚如魏咎所料。
魏弃那日深夜前来,问她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而她亦答了。
答的脑海中排演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句话回陛下,民女解明珠,于家中排行十六,故此,家人皆称十六娘。
魏弃的脸掩在落寞夜色中,窗外月光明灭晦涩,投映在他脸上的光影亦错落。
闻言,他迟迟没再开口。
沉沉却有一瞬恍惚许是天光昏暗的错觉。
这一刻,她瞧不清切他鬓边白发,看不清楚他眼前灰蒙白翳,于是,端坐在床边的人,恍惚间,仿佛便又不再是生杀予夺、人人畏惧的帝王,而只是朝华宫中深夜惊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