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有两排朝房,原本是上朝前让大臣们等待和休息的地方,东朝房是文官,西朝房是武官。
后来时间长了,用来开会了,尤其是东朝房。
今天参加廷审的官员有阁部院堂官,以及六科十三道代表。这里面有友军,有敌军,也有介于敌友之间的人。
但是无论哪一方,今天心里都没有任何预案。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林泰来到底在想什么,所以来了也只能随机应变。
林泰来高大雄壮的身躯站在东朝房门口,仿佛堵得严严实实,连光线都透不进来了。
不知怎得,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种被堵门的感觉实在让人太没有安全感了。
林泰来对着众人打了声招呼“月余不见,诸公风采依旧”
然后又对工部尚书宋纁问道“宋尚书你们清流君子今天谁是主力”
清流势力成员好几十号人,他林泰来本事再大,也猜不出今天轮到谁当主力啊。
“滚”宋纁黑着脸,言简意赅的回应说。
今天代表皇帝镇场子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不想看到正剧变闹剧,开口道“开始吧”
大家都知道,陈太监今天就是代表懒得上朝的皇帝来问话的,所以地位算是最高。
陈太监拿出那封触怒了皇帝奏疏,念了一遍后,对林泰来问道
“这封奏疏是不是你亲自所写,亲自上奏的”
林泰来答道“是。”
陈太监又问“并非是他人冒名顶替,也不是受了他人蛊惑”
林泰来答道“确实是我亲自所为,无有冒名顶替或者受人蛊惑之事。”
陈太监又对朝臣们说“上谕林泰来无君无父,无人臣之礼,交予诸臣议罪”
当即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站了出来,义正词的说“林泰来奏疏中所言,乃社稷之语也恳请皇上采纳,不必怪罪谏臣”
礼科给事中钟羽正也发言说“上天警示,应验在圣德,林泰来进献忠言,何罪之有”
林泰来瞅了眼这率先开口的二人,便心知肚明了。
看来今天清流势力的输出主力是六科之一的礼科,也算专业对口了。
其他人只觉得这场面真是魔幻,清流势力的大将竟然为了死敌林泰来抗辩。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就是“政治正确”。
清流势力不可能坐视林泰来这种言论被治罪的,不然政治根基就崩了,无论如何也得出来表现一下。
随即朝臣纷纷发言,无论昔日敌友,几乎一边倒的支持林泰来。
至少在目前看来,这是最安全的立场选择。
陈太监错愕不已,仿佛被气到了,大声的呵斥说
“皇上将你们召集在这里,是为了给狂悖无礼的林泰来议罪而不是为他脱罪你们要公然抗旨吗”
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回应说“以忠言谏君,实乃臣民美德也,何罪之有”
陈太监驳斥说“即便抛开奏疏不谈,林泰来身上就没有一点罪过么
他擅自从宣府镇逃回京师,正犯了逃军大罪为何你们视而不见”
李献可辩解说“将直言进谏的林泰来发配为罪卒,本就是一个错误,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前提下,林泰来以罪卒身份所产生的公罪,就理应一并宽免
而逃军就属于公罪范围,又不是杀人放火这类私罪”
陈矩“”
卧槽清流势力这帮人在强辩这方面,真是一堆好手
一般人真干不过他们,除非遇上林泰来在对家。
想到这里,陈太监就转头看向林泰来,你还不打算出手吗
照目前这个节奏和趋势继续下去,你林泰来可就彻底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了。
那就更别想获得皇帝的赦免了,而锦衣卫官校就在朝房门外等待,随时可能将你打入地狱,再发配可就不是西直门了
忽然,高大雄壮的林泰来焦急的叫道“伱们不要吵了啊都是我不好”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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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来又对李献可说“李拾遗我触犯天威,自知罪孽深重,甘愿接受惩戒
你也不必为我辩护了,以免祸及自身”
李献可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捏着鼻子说“你以直言获罪,但凡心存正义之人,就该将你维护到底”
林泰来虽然是个烂人,但他这次的言论是必须要支持的。
林泰来又痛苦的说“我不忍心看你们抗旨,连累你们一并获罪
你们就给我议罪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在宫里,王山阴阁老带头给我论罪,我不也挺过来了吗”
今天一直努力藏身于角落的小透明阁老王家屏“”
清流势力心里一起大骂,这点破事揭不过去了是吧
林泰来又转向陈太监,诚恳的说“当日我在内宫面君,很多谏言还没说完,就被拖出去廷杖。
所以一直心有所憾,目睹灾异之后,我便决意上疏补缺,将胸臆尽皆抒发”
吏部老侍郎赵志皋突然站了出来,“既然提到了灾异,我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都很诧异,赵志皋在朝廷里大部分时间都很低调,很少公开出风头。
又听到赵志皋继续说“朝廷对林泰来不公
先前治罪就是不公,后来驱逐更是不公甚至出现灾异
现在议罪还是不公而一切不公的源头,就是阁老王山阴”
众人哗然,一個具备了入阁资格的候选人,公开质责一位阁老,这意味着什么
角落里的王家屏大怒,你赵志皋终于不装了不掩藏取代自己的野心了
战就战,怕你不成
赵志皋又道“在我看来,这次灾异也与王山阴有关”
李献可急忙控场说“这次廷议是为了林泰来的事情不必偏题”
赵志皋指着林泰来,对李献可质问道“你今天支持不支持林九元支持不支持他的奏疏”
李献可不能把自己刚才的话吃回去,只能说“自然是要支持的。”
但说完之后,就隐隐约约感到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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