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仙其实没跑远,而且还跟干饭在一起。
他发现,干饭走的路线,总是最安全的路线。
因为人群狼奔豕突的时候,干饭个头小,一个不好会被踩踏,所以它格外敏感。
手里提着一串马口鱼,跟着一条狗,赵一仙回头打量。
他只道赵传薪是神仙般人物,可此时才发现,这個神仙也太能打了一些。
怪不得敢只身劫法场。
清军根本和赵传薪不是一个量级的,他随手一抓,即便是活的清军,也丝毫挣扎不得,比大人拿捏小孩子还要轻松,只能乖乖的当垫背挡子弹的。
赵一仙逐南闯北,还真见识过打仗。
但真没见过赵传薪这样的,战场上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他甚至敢肯定,那些列强的正规军,对上赵传薪,和眼前清军比也不会强到哪去。
直到赵传薪以掌心发声器官爆喝一声,道出了自己的名讳,此时赵一仙才悚然一惊。
我焯赵神仙,原来竟然是鼎鼎大名的赵传薪
怪不得,他有个绰号叫法师。
真会法术啊。
等赵传薪去追黄福廷,赵一仙低头说“兀那狗呃,干饭那,你果真能听懂人言”
蹲坐在地上的干饭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一仙指了指场上正在搜剿武器,安排战俘的双喜和王隆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干饭抖了抖毛上的雨水,在泥泞的地上,用爪子划拉几下。
一个歪歪扭扭的“等”字被它划拉出来。
赵一仙当时就震惊了。
要说有机灵的狗,能听懂一些人话,他还能理解。
清末识字率有的说只有1,有的说是九成。可一条狗竟然能写字,这特么已经超过了九成的清朝人。
赵一仙真不敢小看干饭了。
他耐着性子等着。
不多时,赵传薪就押着狼狈不堪的黄福廷回到刑场。
一些百姓对看热闹这件事有多狂热
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明知道刚刚发生枪战,随时可能飞来横祸,可稍见安全,立刻又返回看事情后续发展。
刚刚要枪毙那些囚犯的时候,有人在叫好。
等赵传薪踹着黄福廷回到刑场,依旧有人叫好。
赵传薪听见了隐隐传来的叫好声,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些百姓,当真是绝不会把别人棺材抬自己家哭,事不关己绝对高高挂起。他们哪一边都不站,公平的很。
黄福廷的官帽已经不知掉哪去了,身上全是泥水,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来到刑场,看着那些去而复返的百姓,赵传薪忽然没了兴致。
他踢了黄福廷一脚,将他踹倒“自求多福吧。”
那些被羁押来的囚犯,敬畏的看着赵传薪,然后用仇视的目光盯着黄福廷。
黄福廷更愿意让赵传薪一枪崩了自己,落到这些囚徒手中,还有自己好果子吃
现在,他终于不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跪在地上膝行至赵传薪面前“赵传薪,你杀了我吧。”
赵传薪啐了一口“无冤无仇,杀你作甚”
黄福廷“”
无冤无仇你来捣什么乱老子跳河自杀你非得给捞出来干啥
一个中年汉子上前,直接给赵传薪跪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呼啦跪下了一片。
赵传薪也不阻拦。
他弹了弹手指,一滴水珠好像具备弹力,在他指间颠了颠“本来赵某要杀了这狗东西。”
跪地上的众囚徒听的眼睛发亮。
身份互换了。
然而,赵传薪接着说“可我又一想,你们还要回家,杀了他,怕是会给你们招来祸患。此人便交由你们处置,要杀要留随你们便。”
黄福廷是坐镇镇南关大本营的将领,在当地的地位很高。
赵传薪拍拍屁股随便走人,但这些人不行。
黄福廷一听,事情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转机
他赶忙朝赵传薪叩首“黄某不过是听令行事,杀人非本意。但凡赵先生放我一马,今后愿效犬马之劳,更答应绝不会报复他们。”
赵传薪却走了,边走边说“我不缺犬马。”
干饭应景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赵一仙。
看,犬马都有。
原本的历史上,这些镇南关的百姓,都死在了清廷的屠刀之下。
现在却因为赵传薪,他们得以存活。
双喜此时正拿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处。
王隆问“双喜哥,咋了”
“有一队人马来了,看穿着是清廷的新军。”
王隆本能的激发了战斗模式,咔嚓将枪上膛,准备一场恶战。
赵传薪此时走来,对王隆说“用不着紧张。”
他已经看清来人是谁了。
本杰明戈德伯格带着一个小姑娘朝这边跑来。
途中,小姑娘和他分道扬镳,朝囚徒那边跑去。
本杰明戈德伯格挠挠头,似乎还有些不舍。
赵传薪见状,嗤笑道“你挺浪啊,这又是哪个秧歌队的闺女”
本杰明戈德伯格腼腆道“挺好的姑娘,可惜太恋家。”
“”
赵传薪不可置信“你个瘪犊子,啥时候还学会了拐带妇女我他妈警告你,不准打歪主意,什么事都讲究个自愿。”
“那不会那不会”本杰明戈德伯格讪笑“她说洋人长得丑,师父你看我丑么”
赵传薪“她说得对。”
本杰明戈德伯格“”
远处带着新军驰援的,正是赵传薪有过一面之缘的郭人漳。
郭人漳也老远的看见了赵传薪,吓得他脚步一顿。
他扯着脖子喊“赵先生,我是郭葆生。”
郭人漳是广西巡防营的统领。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会到场,只是没想到搅动风云的是赵传薪。
赵传薪掏出雪茄点上“有屁快放。”
王隆很崇拜赵传薪,他偷窥赵传薪的言行举止时候,发现雨点落不到赵传薪的雪茄上,雪茄的一圈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郭人漳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新军队伍,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据闻赵传薪在天津卫,已经和新军交过手,新军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和列强冲突的战绩摆在那呢。
他硬着头皮说“赵先生意欲何为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
赵传薪叼着雪茄,左手发出声音“没兴趣,赶紧滚。”
左掌的发声器官,声音远比他本人的声音穿透力更强,更加响亮,简直犹如龙吟虎啸。
赵传薪都想不通这是什么海克斯科技。
郭人漳脸色一滞,却敢怒不敢言。
赵传薪转头问双喜“你还要和那些人打个招呼么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撤吧。”
王隆闻言大喜“太好了,这个破地方,俺早想离开了。”
双喜却犹豫了,他忧心忡忡的反问“传薪,光宗那小子说过,你跟他说,姓孙的屡败屡战,但总有一次会成功。可此次南下种种,俺却怀疑他真的能成事么”
赵传薪一愣。
我焯,这还是双喜么
以前的双喜可不会考虑这些事。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赵传薪正色道“双喜,你说吧,你想做什么”
孙公武当然能成事,虽说那在三四年后。
清廷腐朽之势已然无法挽救,时局浩荡,孙公武想不成功都难。
孙公武一次次的战斗下来,战术方面乏善可陈,战略方面却赢的彻底。
一次次的造反,让大清的军民都看明白了,清廷此时就是纸糊的老虎。此时连新军中跟着孙公武造反的都大有人在,可见是大势所趋。
所以在辛亥年,清廷兵败如山倒,被一举推翻。
双喜挠挠头,抿了抿嘴“俺看不惯一些事,俺想留在这边,光宗也说,想在姓孙的那里安插咱们鹿岗镇的棋子,方便以后行事。不如俺来当这枚棋子吧。”
这话从赵忠义口中说出,或者是高丽,赵传薪都不奇怪。
但双喜能这样说,他就很意外了。
他犹豫了一下“留在这边可以,但不能像在咱们保险队的时候那样猛打猛冲,见势不妙该跑就跑。你看孙公武的那几个心腹,无论是黄兴还是黄明堂,每次战败都能逃过一劫,里面的门道你应当能看明白。”
双喜性格冲动。
闻战则喜,每每带头冲锋,放古代也是一员猛将。
赵传薪真怕他还像个愣头青那样冲锋陷阵,未来数年,孙公武不知道要策划多少次起义,但凡出现一次意外,双喜怕是就再也回不去鹿岗镇了。
但赵传薪也不能强行阻拦他,此时的双喜,明显和曾经不太一样了。
王隆却急了“双喜哥,不能留啊,你看那些人,分明是草包,只会给咱们拖后腿”
双喜摇头“正是因为他们不择手段,办完事拍拍屁股就走,丝毫不顾忌他人死活,所以俺才要留下来避免这类事情发生。况且,那黄兴前些日子跟俺见面了,他们即将要在钦州一带起事,俺正好能参与。”
赵传薪隐约记得,1908年,孙公武确实在钦州和河口一带搅风搅雨。当然,最后依旧以失败告终。
他说“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吃完饭再走。”
双喜看看那些正商量放不放黄福廷的囚犯,摇头说“不妥,这就走吧,俺和他们一起走。”
毕竟赵传薪身份敏感,既然已经决定参合到孙公武那边的事情当中,双喜就不能和赵传薪走的太近,怕人联想到什么。
实际上,今天过后,怕是清廷肯定会有所猜测的。
王隆咬咬牙“双喜哥,俺和你一起。”
“要不你还是跟传薪回去吧。”
“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兄弟”
赵传薪打断他们“别叽叽歪歪的。既然要留,手里得有钱,回头给李光宗发电报,让他支援一笔差旅费,挂我账上。你俩走吧,我在这里掠阵,你们走远我再走。”
双喜摇摇头“那不必,宝贵说光宗为了支援鹿岗镇,玄天宗的钱都快掏空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
走两步又回头“对辽,前几日俺在报纸上看到,山西的百姓呼吁你出资买啥矿你还是去瞧瞧吧。”
赵传薪差不多都忘了英国福公司那档子事了。
他拍拍脑袋“行,我记着了。”
本杰明戈德伯格最近跑的野,闻言眼睛发亮“师父,咱们是不是要去山西”
赵传薪说“不去山西,去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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