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养了两只猫,一只是品种名贵的赛级赤色波斯猫,矜持又高贵,吃的每一口猫粮都是奢侈的味道,我人比猫穷。
一只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寄养在我家的绿眼黑猫,智商高到可以帮我做高数卷子,让人感叹怎么不送孩子去读博,我人比猫笨。
梦里我给他们的猫碗添水,一不小心给其中一只添多了。
两只猫猫激烈地吵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喵喵声让居委会砸门投诉,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依然没能逃脱交噪音扰民罚金的凄惨命运。
居委会负责人鄙夷地指责我休想狡辩,都是你一碗水没端平的错
“”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地抚摸胸口。
钱包我的钱包在哪里让我看一眼余额
看到余额,我安心了笑死,根本交不起罚款。
黑鸟跳到我的膝盖上,蹭了蹭我的脸,我抱着土匪,大为感动“养鸟不养猫,养猫不养鸟。土匪,我有你就够了。”
土匪傲然地挺起小胸脯。
“做噩梦了”
赤司征十郎递过来一杯温水,他独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窗外洒下的阳光在他头顶蒙上淡淡的光晕。
“很可怕的梦。”我心有余悸,端着水杯不敢喝,“猫是嫉妒心那么强的生物吗”
“也许。”赤司征十郎随口说,他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看了看余额,诚实地说“穷得烧心。”
赤司君不愧和我认识了六年,颇有大将之风,脸色丝毫未变。
“直琴的事已经在上诉了。”他说,“想必栗子的委托金过不久能到账。”
我好耶又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一叶酱的委托费估计也快了,堂堂森式株式会社总不能赖小小侦探的帐。
欠钱不给,即使是邪教我也杀给你看拔刀jg。
我咕噜咕噜喝完杯中水,左顾右盼“乱步先生呢”
“回侦探社了。”赤司征十郎轻描淡写地说,“他忙的很,想来没有空闲一直呆在医院照顾栗子。”
毕竟是武装侦探社的台柱,全社智商巅峰。
我噢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噩梦成真了。”
“因为我一碗水没有端平,两只猫猫大打出手,非武斗派的小黑猫被运动系波斯猫打得喵喵惨叫,逃出家门什么的,果然只是梦啊。”
赤司征十郎“”
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肚子饿吗早餐在桌上。”
医院贴心地送来了一只手也能顺利用餐的食物,我坐在病床上大快朵颐,赤司征十郎的视线从我裹成粽子的右手看到用胶布遮住手背上针眼的左手。
“才到横滨几天,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低声说,“让我怎么放心”
我两边腮帮都含着食物,像只说话困难的松鼠,抬头看他。
“侦探这行是这样的啦。”我咽下嘴里的雪梨瘦肉粥,轻快地说,“想抓住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总是要冒些风险的,我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侦探了。”
和隔壁被黑衣壮汉一棍子打出脑震荡,从高中生缩水成小学生,每天靠卖萌套话找线索的某倒霉侦探相比,我的侦探生活多么朴实无华。
“栗子真的不考虑回东京吗”赤司征十郎轻轻叹气,“我可以帮你转学,来东大怎么样”
我把喝完的粥碗放到一边,朝他摇头。
“我知道赤司君担心我。”我斟酌用词,“但你信我,东京和横滨真的是一个危险等级的城市,大哥不笑二哥,年度犯罪率攀比咬得死紧,不到年终总结,谁都不敢说哪边才是今年的至暗帝王。”
连池袋那种充斥着独色帮、无头骑士、教唆犯、暴力狂、砍人魔,集五毒俱全于一体的城市,都是万年老三,从来不敢和东京横滨争一二。
“既然危险程度都一样,我当然要选没被沉睡小五郎名声占领的蓝海横滨”我斗志昂扬,“东京的侦探业竞争实在太过激烈,再不发展市场我真要吃不起饭了。”
赤司征十郎沉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在赤司君心里,钱是最不值得在乎的东西,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以资助我,让我躺着有饭吃。
“不行哦。”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掺杂金钱交易的友谊会变质,我不想失去赤司君这个朋友。”
“如果我不想和栗子做朋友呢”他突然问。
“欸”我皱眉,“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赤司君突然要和我绝交”
“就算是假设,说这种话我也会伤心的。”
我开玩笑地说,然后认真地想了想,“不是朋友的话,果然是那个吧。”
我一拍大腿“震惊赤司财阀唯一继承人竟收到恐吓信骚扰传奇侦探川绘栗子受邀破案,一阵见血找出真凶未来的资本家感动落泪如果没有栗子侦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呜呜,要掉小珍珠了”
“可以了。”赤司征十郎捂住我的嘴,“不用再往下说了,我和栗子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我嗯嗯嗯我们友谊情比金坚快放开啦,我要被捂死了。
我挣脱未来资本家的谋杀行为,从赤司征十郎手臂上摘下飞来救驾的黑鸟。
把土匪抱在怀里顺了顺羽毛,我再次强调“受伤真的只是意外,横滨对我是一座十分友好的城市。”
“我来这儿第一天就租到了免费的公寓,第二天遇见了可可爱爱的美女姐姐新邻居,第三天顺利完成两桩委托,简直顺利的不得了。”
虽然免费的公寓是死过人的凶宅,美女姐姐曾拿枪抵住我的脑袋,完成委托的代价是见血进医院但细节不重要结果好才是真的好
我横滨真是一座民风淳朴和蔼可亲的城市啊。感叹jg
“我有交到新朋友哦。”我快乐地说,“赤司君不该为我高兴嘛”
“高兴。”他轻轻地说,“我一直为栗子骄傲。”
呜呜,他也太会煽情了吧,要换我掉小珍珠了。
“我今天就能出院。”我把手机递给赤司君看,“一叶酱发短信过来,说我的委托金已经在连夜审批了,她还请了下午的假来医院接我回家。”
“赤司君回东京吧。”我劝说道,“已经逃了一上午的课,再逃下去小心绩点坠机哦。”
拿出你曾经宛如教导主任般猛抓我学习的势头,严以律己吧少年
论口才,赤司君是说不过我的。等樋口一叶敲响病房的门,他无可奈何地说“有事一定要最优先联系我。”
我嗯嗯嗯满口答应,实则快捷键1依然是报警电话。
紧急情况最优先肯定是找警察啊,我通识教育学得可好了。
远在东京的安室透点了个赞。
“一叶酱我没有行李要收拾,你把我和土匪带回去就好了。”
“受了伤就别乱动呀你”
病房里女孩子们闹成一团,赤司征十郎轻轻为她们合上门,走向静候在电梯口的助理。
昨晚发生在走廊的一幕幕清晰映在他脑海中。
“乱步先生,你应该明白。发烧的人意识模糊,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请别当真,好吗”
被栗子闹得脸颊泛红的名侦探神色归于平静,瞥来的绿眸中是看透一切的了然。
明明已经看透了一切,他却反问“你指什么”
“比如,某些不合时宜的亲密举动。”赤司征十郎说。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与她相识六年的赤司征十郎非常清楚,栗子不是吝啬亲近的人。
她对相熟的人都好,用很拙劣的借口都能让你摸摸头。
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这是独一份的特殊待遇。
这是她尤为可恨之处。
“受伤也是。”赤司征十郎眼眸微垂,“并不是为了你。”
换成别的人她同样会救。
为侦探的自我修养、职业道德之类的常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话而救。
“我知道啊。”江户川乱步无所谓地说,“如果把这件事当成侦探社的入社测试,栗子可以打到八十分以上。”
“扣二十分是因为哭得太大声了,还把我的披风弄得一塌糊涂。”
“但那又怎样”他平淡地说,“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会因为你一两句话便一笔勾销吗”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中不含攻击性,两人谈话的主动权却无声无息地易了主。
“乱步大人本来不想掺和这种麻烦的事,反正笨蛋栗子也不会为此烦恼什么。”
他直白对赤司征十郎说“你其实很讨厌吧,讨厌栗子离开东京,讨厌她一点儿不顾留在东京的朋友,说一个人走就一个人走,
开开心心在新城市开始新生活。”
“好像她的朋友比如你,在她心里其实并不重要似的。”
突如其来的寂静蔓延在走廊中,白炽灯将赤司征十郎的影子拖得很长。
“不是这样的。”
赤司征十郎最终开了口“栗子是随时愿意为朋友而死的那种人,她说这是侦探的必修课。没有谁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所有人都一样重要。
换句话来说没有人是特别的。
也不存在为谁留下,为谁离开,对于未来的选择只纯粹关乎她自己的意愿。
令心怀异念的人无比挫败。
“抱歉,乱步先生。”赤司征十郎闭了闭眼,“我不该那样说的,忘了吧。”
“乱步大人又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江户川乱步撇嘴。
他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困了,我要回去睡觉,让你的司机送我。”
名侦探无事一身轻地走了,赤司征十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
“看样子是什么都没有呢。”他自言自语,“因为没有多余的心思,所以才说得出这些话吧。”
是他多虑了。
病房中传来女孩子梦呓的声音,赤司征十郎推门进去,听见呼呼沉睡的女生口中小声地喊“猫猫不要打架”
“在做什么梦呢”他低头看她,抚了抚少女睡乱的额发。
黑暗中,晶亮的小眼睛盯着赤司征十郎,他侧过头,黑鸟停在床沿边,安静地瞅他。
“差点忘了,栗子还有个忠诚的小侍卫。”赤司征十郎收回手,在椅子上坐下。
土匪扑扇翅膀,离没心没肺只顾大睡的主人更近一点儿,才继续把脑袋埋入翅膀休眠。
横滨是一座夜生活非常丰富的城市。
这里从来没有宵禁,为了养生早早睡下的居民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被深夜的枪声、爆炸声、建筑物倒塌声吵醒,翻个身继续睡。
因此,当江户川乱步回到侦探社宿舍,发现太宰治精神抖擞地在楼梯上吊,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
“”名侦探选择无视之。
“乱步先生,不要这么无情嘛。”太宰治把脖子挂在绳圈上随风荡漾,欢快地朝江户川乱步招手,“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快帮我把板凳踢掉。”
“你深夜不睡在楼梯间等我,就为了这个”江户川乱步困得要命,错过太宰治继续往家里走,“明天让社长把太宰开除好了。”
太宰治“不要啊我在咖啡店的赊账还没有还咦好像死了就不用还了乱步先生快帮我把板凳踢掉”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江户川乱步以“万一把与谢野医生吵醒,太宰你这辈子都不用再自鲨了”为威胁,让太宰治死心,摘下脖子上的绳圈。
“我听说了哦。”太宰治一边卷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发生在横滨国大的案子。”
江户
川乱步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个脱离港口黑手党干部职位几年的男人看似把简历洗得清清白白,实则仍有蛛丝般的情报网深入这座城市最黑暗的地方。
栗子受伤,可怜兮兮地住了院。太宰治弯了弯眼眸,听说乱步先生决定在医院守一晚的消息,我们都吓一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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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们,明明是只该被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知道的消息。擅自打听八卦还要舞到当事人眼前,这种事只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太宰治干得出来。
“现在离一晚还早得很。”太宰治咬重音,“乱步先生怎么先回来了”
你深夜堵我只是为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吗江户川乱步眼里写着这行大字。
太宰治可不觉得无聊,他无疑找到了不可告人的乐趣,一脸洗耳恭听地等江户川乱步回答。
“有人帮她守夜。”黑发绿眸的青年没好气地说,“医院的椅子又硬又冷,我才不要委屈自己。”
“原来如此。”太宰治没有穷追猛打,反而一副接受了解释的模样,“乱步先生觉得栗子不需要你,便回来了。”
这话听着可不太顺耳。
所谓名侦探,即使并非自视甚高之辈,骨子里也是极为傲慢的存在。
自认不凡,以超乎寻常的智慧解救无知的群众,一个不自信的人休想从事这一行。
没有人不需要名侦探,即使是笨蛋,特别是笨蛋,不可能不需要
江户川乱步气呼呼的,黑暗中的绿眸蒙上一层明亮的光彩。
“帮栗子守夜的是什么人”太宰治愈发感到有趣,“她的朋友”
严格来说是爱慕者,以及本人追求得其实很明显但笨蛋完全意识不到的追求者。江户川乱步在心里回答,没有说出口。
他看任何事都看的太透,这世界对江户川乱步而言委实没有多少秘密。
对太宰治也是。他轻易从名侦探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乱步先生,你就这么走了”
江户川乱步“不行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宰治连连摇头,“一方还对另一方存在爱慕的心情。乱步先生,姑且不提你是不是想好心当个助攻,栗子的安全怎么办”
什么助攻江户川乱步皱眉。
“笨蛋能出什么事。”他小声嚷嚷,“医院里,讨厌的坏鸟也在,赤司家的小子也不是”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那可不一定。”太宰治不以为然,“被情绪控制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医院是赤司家投资的,栗子又信任他,她养的贪嘴鸟说不定吃两颗花生就把主人卖了呢”
太宰治一次性造谣了超多人,他超勇。
江户川乱步迟疑了,他动摇了。
理智和推理能力告诉他太宰治在讲屁话,又有个声音在名侦探脑海中恶魔低语想想太宰的上一份职业,他经验丰富。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看了眼楼梯,现在赶回医院的话
太宰治将他无意间的反应尽收眼底,换成欢脱的语气“开玩笑的啦,中途离开是乱步先生做出的判断,肯定没问题,什么事都不会有。”
本来很确定的事情,从太宰治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fg,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
港口黑手党私下形容太宰治是“魔鬼在说话”,可谓肺腑之言,绝不是恶意诽谤。
江户川乱步咬了咬嘴巴,毅然决然地掏出社长送的眼镜超推理
“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他控诉地看向太宰治,“太宰,不要危言耸听。”
“是是。”太宰治认错认得爽快,“我错了。”
被涮了一道的名侦探又困又累,已经没有和坏心眼同事计较的力气,蔫蔫地拖着步子回宿舍补眠。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送侦探的房门在他眼前合拢。
“噗嗤。”他笑出声,“乱步先生,因担心她而使用超推理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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