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吃点饭吧。”多尔衮捧着托盘,小声地说道。
皇太极半摊在椅子上,动也不动,道“放这吧。”
“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待南军出城,自有破敌之时。
若是皇上消沉,全军又当如何”多尔衮劝道。
“是啊,若是朕消沉,全军又当如何”皇太极直起身体,道“一起吃吧。”
“臣已经吃了。”多尔衮放下托盘,束手而立。
皇太极吃了几口,问道“伤亡可曾统计完毕”
多尔衮抬眼看了下皇太极,不太想说。
怕他吃不下饭。
皇太极敲了敲碗,道“你以为朕有那么脆弱”
“臣不敢。”多尔衮犹豫了一下,道“死伤八千,十一个佐领,三个参领,还有副都统董鄂席汉。”
皇太极晃了一下,佯装无事努力刨饭,吃了几口,说道“尸体都抢回来了吗”
“没没有”
砰
皇太极把碗蹾在桌子上,道“不吃了,巡视伤兵营去。”
多尔衮不敢再劝,低着头跟着后面。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奈何他在众兄弟里年纪最小,被诸人派了这個任务。
没进伤兵营,就有无数惨叫传了出来。
屠宰场的场面。
辅兵拖着尸体往外走,大量伤兵躺在地上,郎中就近拖人开刀取子弹。
有些被打断胳膊腿的直接上斧头剁掉残肢,随意敷一把草药后包扎。
血水横流,刀子斧子随意地放在地上。
即便如此,伤兵还得感谢大汗,若非他努力建设医学,伤兵们只能依靠萨满的战歌回血。
战歌确实可以回血,还能筛掉心不诚的战士,老灵验了。
可惜,把努尔哈赤唱死了。
于是,皇太极建了太医院。
与建虏伤兵营一样,明军伤兵营也是单独建立的,免得其他人看到伤兵惨状而失去斗志。
但与后金比,大明的医疗团队更加专业。
按照轻重伤分类,重伤又分手术与不手术的,并且有消毒措施、麻醉药。
杨威利就是轻伤。
胸口中了一箭,自己拔了,属于皮肉伤,一只胳膊被打脱臼了。
“杨排长,消毒了,有点疼,忍着。”护士姐姐递过来一截木头。
咬着,免得惨叫。
杨威利嘿嘿一笑,说道“看着姐姐,这点痛算什么尽管来吧。”
“是嘛”护士璀璨一笑,道“姐姐就喜欢你们嘴硬的。”
酒精洒下,杨威利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别动。”护士用镊子拨开伤口,又浇了一遍,还刮了刮。
咔嚓
旁边正骨郎中不讲武德,趁杨排长不注意的时候偷袭,直接把骨头给上了。
“别动。”护士姐姐取过针线,下意识地往头皮上抹,幸亏反应及时止住了。
护士把针线在酒精里涮了涮,道“别动啊,姐姐手艺一般,缝歪了可不好看。”
“好看,姐姐好看。”杨威利顿了下,带着讨好说道“姐姐人善貌美,小弟十分仰慕,就怕累着姐姐,姐姐看能不能把酒精给小弟,小弟回去自己消毒。”
护士一边下针一边问道“兑多少水喝着最好”
“一倍有点烈,两倍的滋味最佳。”杨威利下意识地回道。
“呵”护士不屑一笑。
杨威利发现暴露的真实目的,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女护士都是宫女出身,容貌绝对不差,但是看得碰不得,再说了,女人哪有酒精攒劲啊。
“骠骑。”呼喝中,杨肇基走了进来。
建虏伤亡八千,明军伤亡近两千,郎中们忙碌一整晚,才处理了伤员。
天色微亮,三百多条大小船只出现在杓子河口外的海面上。
当先十多条快船上桨手奋力划桨,逆流进了杓子河口。
铛铛铛
河口虏兵奋力敲响铜锣,随即有狼烟冲天而起。
轰轰轰
快船上的速射炮火力全开,顷刻间把建虏观察哨夷为了平地。
没有杀伤。
盖州城下伤亡惨重,皇太极这在到处抽调兵马,尤其是东岸这些百姓较少的地方。
杓子河口观察哨本来有二十人,如今只剩下四个,按照规定,他们点燃狼烟就能跑。
就在即将远离时,十夫长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勒马回头。
十艘海船在快船牵引下,直接冲到了岸上。
踏板落下,明兵鱼贯而下。
没有停留,上岸三百步后,立刻操起铁锹锄头挖壕沟。
“不好,南兵登陆了,速速通报”虏兵大惊,立刻打马狂奔而去。
明兵也不管,只顾埋头挖坑。
杓子河口没有村镇,想要长久驻扎,只能自己修。
后面的海船在快船牵引下陆续进入河道,以抢滩的海船为中转搭建踏板,军兵物资陆续下船。
当三千兵登陆后,毛文龙松了口气,道“首辅,成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杨肇基在盖州打的好,所以这边轻松,要抓紧时间构建城池,虏酋肯定不会甘心的。”
“首辅放心,我亲自坐镇,绝不会有失。”毛文龙胸口拍的砰砰响。
“为帅者,当总揽全局,岂可坐困枯城你要相信继盛和率伦。”袁可立批评道。
搁前几年,毛总肯定要反驳的,如今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许多,乖乖应是。
“走,上岸去看看。”袁可立说道。
“是。”毛文龙伸手去扶袁首辅。
这不是媚上,是媚皇帝。
谁不知道皇帝最倚重首辅呢。
到了岸上,只见军兵把沙土装进草袋里,随即把土袋堆叠。
以辽东的气候,这种土墙坚持过冬不难。
又有军兵开到远处砍伐树木,不管是烧火还是做工事,或者是防止建虏采伐,砍掉树木都是必做的。
到了晚上,打起火把继续干,彻夜不歇。
等到天亮,皇太极接到了奏报。
砰
皇太极拍案而起,道“好一个南朝小儿,好一个袁可立,竟欲鲸吞辽南”
阿济格拜道“陛下,臣请为先锋,击南军入海”
“豪格。”皇太极叫道“领本部人马为先锋,立刻赶往杓子河口,济尔哈朗,领兵三千进驻绣岩城。阿济格,待大军拔营,埋伏于后,若南军出盖州,击之。余者,整顿各部,击南军于杓子河口。”
“臣遵旨。”各将领命而去。
杓子河口外就是鹿岛,东江重要据点,河口内外一直是东江袭扰的重点区域,荒废了很久,被明军占领没什么若是,但是后果很严重。
杓子河宽敞水深,通航条件远胜于黄骨岛堡北面的鹰纳河,有利于明军随船机动。
逆河向东,过了三岔口,北方是杓子河上游,南方是五重河,五重河中游是绣岩城。
到五重河尽头有大片岭墩,墩东十多里就是清河源头,有大片岭关、上哈塔墩、石门关等堡城。
占据两条河沿线,辽南腹地便稳如泰山。
所以当皇帝拨了足够的银子后,袁首辅调整了战略计划。
皇太极则不能淡定。
不但要防止盖州明军出击,还要沿河驻防,更要想办法把毛总赶下海。
特别是绣岩城是截断盖州和杓子河口联系的关键,不驻扎五千兵,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
兵力不够了啊,家人们。
就在皇太极忧心忡忡时,快骑来报,阿敏带兵回来了。
及时雨啊
皇太极亲自出营迎接。
礼毕,皇太极拉着阿敏,赞道“未曾交手,便驱赶虎墩兔于千里之外,大涨国朝威风啊。”
“都是皇上威风,臣不敢居功。”阿敏谦虚地回道。
“你回来的正好,盖州防御,就交给你了。”皇太极一副朕很看好你的模样。
虽说没有参战,但是阿敏有眼线,知道明军打的有多凶,自然不想承担这个任务。
阿敏没有犹豫,拜下道“臣定不教南兵出城一步。”
“朕已经在筹备水师,皆归你调遣。”皇太极丢出一枚砝码,又道“事关全局,莫要疏忽。”
“臣谨遵圣谕。”阿敏领命。
花了一天时间收拾了辎重,交割防务后,皇太极带领大军向东而去。
见皇太极大纛移动,杨肇基笑道“盖州定矣”
“骠骑,是否出城追击一番”陈新甲问道。
“不必,遣快骑通报赵率伦即可。”杨肇基看向建虏大营,道“派斥候去抓几个俘虏,问问谁驻守在外的。”
盖州城轻松了,杓子河口依旧紧张忙碌。
一条勾连杓子河的圆形壕沟已经成型,每隔十步有一座沙袋堆砌的炮垒。
上下两层,下面两门虎蹲炮,上面一门速射炮,顶上盖着木排,木排上铺着泥土,可以有效防止火攻。
以炮垒为核心,再筑土墙遮护大营,而抢滩的十艘海船会一直留在岸上,作为固定炮台。
就在紧张忙碌中,一部虏兵出现在了侦骑的视野里。
“首辅,虏兵抵达,你该回朝了。”赵率伦劝道。
“行,交给你了,守到明年开春。”袁可立很干脆。
“首辅放心,皇帝拨了那么多钱粮,打赢了还有赏钱,肯定没问题。”陈继盛信心十足。
袁可立没有多说,转身上船。
战略大师不干涉战术指挥,没必要留在这里。
就在袁可立登船回京时,对面的李朝国王李倧接到了明军进攻辽南的消息。
来啊,奏乐,起舞,贺起来。
李倧觉得快活极了。
去年建虏的进攻把他吓得弃国而逃,今年又两次遣使诘责,如今使者尚在,动辄叫喊着出兵灭国,搞得他心慌意乱。
现在好了啊。
大明爸爸进攻辽南,建虏还能分兵东顾
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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