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我见观音 > 第 26 章 寝安
    风吹叶动,四下安静。

    少年似是没料到她在夜半醒了,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他睫羽轻垂,长睫上盛了一捧洒落树间的月色,湛蓝的眸子光华流转,半晌,微微侧头,抬手一点那只兔子“给你捡回来了。”

    宣榕抬眸与他相望,愣怔道“谢谢谢。”

    她狐疑地看了眼院外巡逻侍卫,又看了眼安坐木叶间的耶律尧,轻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耶律尧言简意赅“翻墙。”

    “”宣榕沉默片刻,和他打商量,“你过几日,若是方便,可否将你进来的路线画给我我和府上巡卫说一下,让他们日后注意点。”

    耶律尧眉梢一挑“不用。今日特殊。中秋团圆,侍卫少了一小半。平日里公主府围得固若金汤,比起天金阙也是不差的。”

    宣榕微微放心,又听他说中秋,才恍惚今日是十五。

    以往每年此日,祖父母和大伯一家会来,晚膳后在水榭旁小歇,共赏明月,作诗吟词,抚琴弄箫。

    今年恐怕大伙儿都没心思了。

    这么想着,宣榕瞬间无精打采,愧疚和困倦一齐涌上心头。

    再者,她长发披散,赤足于毯,只在里衣外裹了长氅,不算个得体的仪容。

    于是,便打算退回室内了。在转身前彬彬有礼问道“你回去的时候,有信心避开侍卫吗若拿不准的话,我给个信物给你”

    耶律尧淡淡道“不用。”

    “好。那我先去休息了”宣榕双手合起玉兔护在胸前,试探问道。

    少年没答,宣榕等了会,便当他默认,转过身,刚走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低低的一声“他先想杀我的。”

    宣榕没反应过来“什么”

    耶律尧顿了顿“那个太监,耶律佶下的命令是,杀了我。”

    宣榕轻叹口气,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道“我知道。他被救上来后,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否则,你以为阿旻怎么会跪太庙因为他识人不清,用人不明,御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

    太子受罚,从不会因为误杀某人。而是因为事情做得不漂亮。

    有点讽刺。但宣榕自知没资格讽刺。

    她只能以自伤己身的方式,给谢旻补上欠缺的这堂课。

    见耶律尧没再吭声,宣榕慢吞吞回到室内,躺回床上。四下安静,唯有树叶婆娑。

    过了会儿,她微不可查地问了句“耶律你走了吗”

    无人应答。

    看样子走了。

    宣榕松了口气,透过檀木屏风栅格,看到另一扇侧窗朦胧剪影,千家万户灯火辉煌,有孔明灯趁夜而起,盛世祥和,繁华似锦。

    她房间东南向,这个时辰,已然没有月光洒落,亦看不到月亮。

    “可惜了。”宣榕喃喃道,“也不知道月亮转到哪儿了。”

    却听到耶律尧声音传来“在头顶偏西。”

    这声音无比清晰,恍若附耳垂听。宣榕吓了一跳“你在哪”

    这次声里带了点闷笑“还靠在树上。大内的老师傅们说内力传音,可以不打扰到别人,怎么,声很大吗”

    宣榕揉了揉耳朵“有点。”

    本还酝酿的睡意,被惊到九霄云外,她睁大眼睛又躺了会儿,问道“现在呢月亮。”

    “西沉许多,挂在九转佛塔的塔尖。”

    “”

    “到眺望阁没有”

    “快了。”

    “”

    “还能望到吗”

    “可以,尚在雀楼栏杆处。”

    随着更漏将残,宣榕几乎在心中描摹出了圆月西降、划过望都长夜之景。

    方才惊意淡去,困意卷土重来,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手指摸到了个硬物是放在枕边的藏月。

    好像一直惦记着什么事情来着。

    宣榕在半梦半醒之间,含含糊糊问道“那个,耶律可以借你的弯刀用用吗”

    “借多久”

    “不确定。”谁知道那锁扣机关要破解多久。

    良久,没人出声。

    看来被拒绝了。算了,想别的办法吧。

    宣榕半阖的眼帘缓缓闭上。

    而耶律尧坐在树影间,见远处建筑精致华美,圆月在此坠落地平线。

    他轻轻启唇“月沉了。寝安,月亮。”

    翌日晨起,树上已经空了。

    宣榕摸了摸额头,不再滚烫,退烧了。

    室内熏暖,窗户紧闭。

    她还以为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刚起身,就瞥到窗纸上,一道斜挂的弯影。

    宣榕“”

    她胆战心惊打开窗,果不其然,一把杀气森森的雪亮宝刀挂在窗钩。仔细一看,左下角没有历代单于的名字,并非真迹

    耶律尧那把。

    宣榕僵住了。

    完了昨夜她说“不确定”后,耶律就没吱声了。

    肯定以为她想强取豪夺有借不还

    又迫于情面必须给她

    宣榕如遭雷击。在侍女听到动静,进来准备洗漱时,就看到小郡主严肃着张脸道“小彩,你说,我今日能出府吗”

    侍女指了指她踩在毛毯上的赤足“郡主,您说呢老老实实躺床上去吧。”

    宣榕“那我可以去礼极殿读书吗我想念夫子了。”

    侍女“哎呀”一声,用棉毯将她一裹塞进被褥,用行动义正言辞表示不行。

    就这样,整整一个月,只要不在她爹面前,无论是用膳吃药,还是读书写字,宣榕都有一份精力是分在藏月身上的。

    如她所料,机关确实繁杂,有七道锁码组

    成。

    即便照葫芦画瓢,两处锁码不同,也无法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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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怕把耶律尧这把刀毁坏,处处小心,熬更守夜反复折腾,才在新一个月的月中,找到了个巧法,将锁码归零。

    “噌”地一声。

    刀开了。雪亮如镜,光洁似银。

    宣榕长舒一口气。

    在病彻底痊愈后,揣着耶律尧这把刀就去礼极殿上课了,在晨间课前,小心翼翼双手捧刀,把弯刀还在他桌上。

    耶律尧眸光一动“郡主何意”

    宣榕心虚道“借你弯刀,是因为它和藏月制式一样,我想琢磨它的机理,打开藏月锁扣现在知道怎么打开啦,自然还你。抱歉抱歉,借了这么久。”

    耶律尧如今快要十六,比中原少年稍高些许,微卷长发高束,坐在桌前,不辩神色地“嗯”了声,半晌,才徐徐道“我娘说,藏月之锁是无解的。你怎么破译的”

    宣榕试探道“用银丝撬的”

    说着,她将弯刀翻转,用手指一点七八个锁扣孔,微微睁大眼,很认真道“这几个地方,喏,你看。下次你刀要是忘记解法了,我给你撬。”

    “”耶律尧握拳抵唇,轻咳了声“应该不会。”

    宣榕看他明显不想多谈,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之后多加小心。我爹还好,但我娘明令禁止我再插手你们的事。我不能明目张胆帮你了,但你可以用我挡剑压人,无妨的。”

    耶律尧悬腕提笔的手一顿“我说过了,没必要。”

    “可”

    耶律尧缓缓道“小菩萨,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你的名号,在北疆不管用。而我,终将要回北疆。离我远点,对你我都好,懂么”

    宣榕微微一愣“你必须要回国吗他们绝对在路上就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回国之后呢北疆有你信得过的人吗你要如何自处”

    良久沉默,耶律尧语气僵硬“我不知道。”

    宣榕活了十三年,未曾经历黑暗。唯一目睹的龃龉,来自耶律三兄弟。

    她近乎是出自本能的,想要拉泥潭里的人一把无论这人是谁,是男是女,是何年纪。

    “那你可以多知道一点。”宣榕想了想,拿起一旁炭笔,在空白宣纸上作出北疆地形图。

    这块沃土幅员辽阔、草木丰茂,牛羊成群。而十三个部落围绕王庭盘踞,虎视眈眈,相互制衡。

    她将听过的所有关于北疆的局势说了一遍

    “阿勒班占地最广,游兵最多,其据地以东

    “长裘扎临近大齐,商贸来往,最是富饶,但作风粗犷

    “本墨格达部落有五子,分别是

    “”

    这是大齐朝臣菁英条分缕析,拆解出的局势。

    很多剖析精妙绝伦,是哪怕身处其中,都无法纵观的全局。

    等宣榕快速说完,夫子已缓步而至,她甩下笔墨

    道“这些我没法写给你。以后你每天早上早点算了你到的本身就早。每日我和你说一遍,你记住。有没有用另说。”

    “哦对,还有,给你这个。”说着,宣榕将腰间和藏月一起佩戴的一枚护身符,放在耶律尧桌案上,“开过光的。”

    说着,她快步回了座位。

    没有注意到少年睫羽轻颤,眸中神色晦涩不明。

    耶律尧从未佩戴过这枚护身符。

    可饶是如此,昭平郡主在给北疆质子撑腰之事,还是随着有心之人传遍望都。

    宣榕那时太稚嫩了,并不擅长将人想得太坏。

    在揣度人心上,远远比不过耶律尧。因此,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如此态度鲜明地将耶律尧护于身后,欺辱过他的人会怎么想

    这些人里,不乏大齐权贵。

    对于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他们不敢做什么,但对于耶律尧呢

    他们多害怕得势之人的告状啊。

    毕竟疯狂以己度人后,他们自认如若自己是他,必会狠狠报复。

    所以,在此之前,需要将他拖下水,至少让他在小郡主心里,坏了形象。

    元宵节后,望都雪落漫天,北风呼啸,气候寒凉。

    宣榕在家中阅书,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藏月。

    火炉星点迸溅,一点烟火炸在她的裙摆。

    与此同时,有人疾步而至,谢旻向来笑眯眯的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表姐,出事了,这次是真的大事,如舒公死了。伤口是刀。”

    宣榕一时不察,没握住刀柄。

    锋刀出鞘,细嫩的手指被锋利的刀刃划了道血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