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对着一人拳打脚踢。被围殴的人缩成一条,紧紧抱住头,竟是一声也不吭。
“不清不白的,也不知他娘跟哪个野鸡生的,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领头的人狠狠呸了声,哈哈大笑。
人被抡着砸着,血已经流了满地。
窦姀本在窗边,听到这最后一句,忽然身子微微颤抖,如溃散乱爬的蝼蚁,已不敢再看,想走。
临走又有些不忍,便去厢房里端来净脸的水,一言不顾地哗哗往窗外倒
“他娘的,谁啊找死”
咒骂声在“砰”的一阵关窗中戛然而止。
窦姀迅速跑进房里,关紧门,倒了两口茶给自己定心。
镇静之后开始有点懊悔,方才怎就那么大胆了那伙人瞧过去五大三粗的,万一急眼了上来找她麻烦呢
算了,管它呢。这几间厢房邻着,他们怎知是谁倒的水,她打死不认就成了。
窦姀在屋里等了半晌,忽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力道不大,节奏平缓。
她踱着步子到门边,谨慎问了句是谁。听见小年的声音,可算放心给开了门。
小年是窦家从人牙子手上买的,八岁就跟着窦平宴,窦平宴走哪他去哪,所以与窦姀也很熟悉。
她迅速把人拉进厢房,又关上门,上上下下打量一圈,问道“你方才去哪了呀,我都没瞧见你人。”
小年长得很干瘦,嘿嘿一笑,脸颊凹出酒窝来。
他拎起手里的纸袋,说“小的给姑娘买吃的去了。二爷嘱咐过,让姑娘轻易不要出去,外面人杂的很。这些烧饼和小菜,能够今日吃上两顿”
听他这么说,窦姀心里却有些发酸。她见小年来回跑得气喘吁吁,便倒了一盏茶递来,让他坐下歇两口。
等他歇好了,窦姀也坐下,便说“以后你们不用再叫我姑娘了,我也回不去窦家。现在家里人人都知晓,姨娘是偷汉子才生的我,又杀了人,还瞒父亲这么多年。”
“这这”
小年腾得站起,沉默良久,憋出一句话“主君是知晓了,但也只是大发雷霆,并没发话要赶走姑娘走啊”
发没发话是早晚问题。
人言可畏,府里其他姨娘又不喜欢她,少不了撺掇几句难听话。只怕自己回去,下场比赶走还不如。
窦姀默默想着,走到床头,从枕头下摸出一件物什。
“小年,咱俩认识少说都有”窦姀掰着手指头数,“八年了吧现在,我有一事想求你”
她把攒丝珠花的银簪递出去,“你去长平街的码头,四处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叫徐老三的人。要是能找到,你就跟他说,我在福顺客栈里。这银簪你拿去当铺卖掉,一半是谢你跑腿的,一半你拿给徐老三。”
窦姀又说“此事算是求你了,我再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
也不敢让小年多带话,怕他知道就是徐老三送马姨娘和张伍离开的。小年即便同她再好,却也是弟弟的人。
若是姨娘还愿意回来找她,必先会找上这个划船的徐老三。只要徐老三知道她在哪,那姨娘也会知晓她在哪的
“这徐老三是”
窦姀心虚地扯谎说“是我小舅,日后我要是被赶出窦府,只能在外祖家过活了,提前知会他们一声也好。”
小年噢了一声,没多想就应下“姀姑娘吩咐的事,我一定做到反正长平街离这儿也不远,小的去去就回。”
窦姀没想到竟如此容易说动了小年,这口信一出去,她心也跟着踏实不少。
好不容易逃出江陵,回来这么危险,姨娘真的会想接自己吗
小年离开后,窦姀躺床上空想许久。可这客栈门不能出,她又显得无事可干。索性便趴在窗边,眺望街上的车水马龙。
傍晚时分,天忽然变了,乌云密布。眼看着下起雨来,狂风大作,卷着雨打进窗里,她匆匆合上窗,又躺回床上。
这一躺便是睡了一觉。
等到窦姀两眼睁开时,屋里已经黑黢黢的,不知是什么时辰,小年竟然还未归来。
她摸黑下床,摸到圆桌边,点燃一盏烛台,屋里瞬间亮了些。
窗外的雨哗哗沙沙,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窦姀有些担忧起小年,他出门连把伞都没带,天又这么黑,现在还没归来,会不会遇上什么事
福顺客栈在所有的酒家中并不小,因着江陵地处江流交汇地带,漕运繁荣,便成了南来北往商贩的必经之处。单是福顺客栈,每日打尖借宿的便有百来人。
窦姀走到窗边,本想看看小年回来没有。谁知眼一瞥,竟看见巷子里倒着个人。
她大吓一跳,又把烛台的光往窗角挪了挪,定睛看去,好在不是小年,但似乎是她清早看见的那位,被一伙壮丁堵在巷子围殴的可怜人。
他竟然还在那儿。
巷子狭小,天上又下瓢泼大雨,他自然很难被人发现。雨淋淋下,和身上的血迹已经融在一块,他衣衫褴褛,瞧着惨不忍睹,就这么孤零零抱膝缩成一团,倚靠墙壁,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人死了没死
窦姀盯住那巷子犹豫良久,最后还是下决心,拿起伞和两块馕饼下楼。
天很黑,她的灯笼并不亮。
夜雨滂沱,窦姀打着伞,因为有些害怕,步子也发颤。那人像死尸般靠着墙角,任雨浇淋。
她走上前,打起警惕,很小声地先问“你还活着吗”
没人回应。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再走近两步,将手里的馕饼塞到他怀里。又把肩上的蓑笠取下,盖住他头身。虽不知这人是死是活,但自己只能做到这步了。
窦姀正要走,忽然黑夜中伸来一只手,紧紧拽住了裙摆。她惊吓着险些跳起,这时听到地上嘶哑而苍白的声音“不要怕我”
她好一会儿才镇定些,转身便看见那“死人”正匍匐抓住她的脚,另一边手把两块馕饼颤抖地抱在怀里。他腿疼得厉害,根本起不来,只能这样费力抱住她的脚,努力仰起头看她,求着说“救救我求你求你”
窦姀终于没那么害怕了,至少他此刻看起来不会攻击她。
这人竟然还活着。
她还是有点欣喜的,紧张道“你、你先松开手再说。”
那人听话地松开手,又因为站不起来,只能吃力地爬回墙角。窦姀也蹲下,用伞撑开淋漓他头上的雨,飞速打量了上下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比常人要干瘦,两只手更是形容枯槁,脸如蜡炬,浑身都是烂掉的衣衫和血,眼睛凹陷且深邃。
“你想我怎么救”
窦姀犹豫了下,又补充“但不一定能帮得了。”
那人却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