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是第一次亲眼观测流星雨,草茬扫弄着她的脚踝,激起层层叠叠的痒意,闻祈坐在离她一尺左右的距离,几乎能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
她的眼睛向上抬着,似乎在盯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却漫无目的地琢磨着,兴许闻祈对她有什么雏鸟情节。
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江稚茵确实是他最好的朋友,这种依赖也会持续到现在吗
如果闻祈对她的亲近是一种依赖,那她自己又是什么心思
江稚茵的思绪突然刹车,似乎不敢继续再往下想,怕让自己陷入无解的境地。
闻祈两只手撑在身后,手指无比靠近她的小腿,头向上微微扬起,顺着江稚茵的视线看过去尚能看见他的鼻尖,以及翘动的睫毛。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夜晚如此明亮。
邓林卓忽然大叫一声“我看见流星雨了没想到这里真的能看见,而且这么清楚。”
浓黑夜幕中划过去的星子拖曳着光亮的尾巴,像提着婚纱裙摆的新娘,江稚茵神思恍惚一瞬,不错眼地抬头望向天空,忽而听见闻祈的声音传入耳畔
“你想许什么愿望”
江稚茵低头狐疑“三岁小孩都知道愿望不能跟别人说,要自己偷偷告诉老天爷。”
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甚至难得翘着嘴角轻笑了一声“哦,这样。”
她又注视了一会儿,看着他飘动的头发,忍下把手搭上去揉搓的冲动,心情也莫名变得愉悦起来,耸耸肩膀后妥协“告诉你也无妨。”
少女黑色的长发被山间的空气沁凉,话语带一些怅惘“我的愿望是回到十二年前,然后多回来见你几面。”
闻祈的手指苍白无力地抓了一下,又松开,眸子里蕴着沉郁的黑。
江稚茵未曾察觉,仍旧自顾自地说“如果我那几年里有常常回来,你会对我好一些吗”
“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把嘴角往两侧提起,嗓音淡淡“好,很好。”
“但这种好总像是在隔雾观花。”
闻祈习惯性保持沉默,对难以回答的问题避而不谈,等待她自动把这一页揭过,然后就又能恢复如昨。
江稚茵学着他的动作,两手往身后撑,身体成半躺在草地上的姿势,眼睛没有继续看向闻祈的方向,而是捕捉着天空划过的流星,呢喃轻语“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那时候有常常回来见你,是不是就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打了那么多耳洞,为什么明明比我大最后却跟我同级,为什么变得冷漠又不近人情。”
闻祈低垂着眼帘,眼珠颤动几下,又撩起眼皮凝望她,语气幽幽“既然遗憾,当初为什么不回来”
江稚茵的视线失焦一瞬。
“回来过的。”最后一颗流星拖着尾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离开的时候太小,距离又远,没办法一个人坐车。后来有能力了,福利院已经拆掉了。”
“如果不
是转学回来恰好碰见你,可能我一辈子再也遇不到大家了。”
邓林卓他们坐在远一点的空地,见没有星星了就各自打起了呵欠,准备回帐篷。
江稚茵心血来潮,抬手很轻地拍了一下闻祈的后脑勺,问他“你还要继续看吗好冷,我要回去了。”
闻祈静静“嗯”一声,起身跟在她后面。
搭起的帐篷足够大,四个人躺成一排也没有问题,男生和女生之间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江稚茵时而翻个身子过来就能看见闻祈。
另一边的陈雨婕似乎累得不行,沾了枕头就睡过去了;邓林卓发出浅浅的鼾声,吵得江稚茵半宿没睡着,心说以后再也不和邓林卓一起出来过夜了。
她睡不着,就不停地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像一只巨型虫一样蠕动,紧闭双眼,然后又睁开
因为夜盲的缘故,江稚茵感觉自己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同一片黑,她的胳膊缩在睡袋里有些憋得慌,就拿出来松快一下。
静谧的黑暗里,她听见闻祈那边也有翻身动作带起的声音,只是辨不明他究竟面对着哪边。
江稚茵静静眨动双眼,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腕缠上来一股凉意,她几乎疑心是野外的蛇用尾巴缠绕着她的手腕。
但心底的声音又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不是蛇尾的触感,这是人的手心,是闻祈的手。
于是心里又荡起如热带海一般的湿潮。
江稚茵默然让他握了一会儿,感觉他接触到自己的那片手心都被她的体温捂得更热了一分。
她轻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她总是问,闻祈却总是不能明明白白告诉她,熬得人心火沸腾,满溢而出。
“撒谎有什么不好”
话题太过跳跃,江稚茵不知道他想讨论的是什么话题。
闻祈似乎也并不乞求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满意的答复,只是无厘头地问了一句,然后松开手,又翻过身去。
“睡吧。”他困倦地说。
兴许是因为他短暂地握住了她的手,江稚茵的内心因为这一点触碰,莫名其妙地安宁下来,很快就睡着,心里的疑问没能带到第二天的清晨。
她有生物钟,习惯了早起,身边的三个人都还沉睡着,江稚茵就从睡袋里坐起来。
一夜过后很是口干舌燥,她拉开帐篷的拉链,企图拿起放在外面的矿泉水,但拉链才刚刚拉下一半,就看见一轮初生的朝阳,红日屹立山头,纷乱的光线迷乱人的双眼。
江稚茵一边眯住眼睛一边用脚轻轻踢醒闻祈,他睡觉本就浅眠,没碰几下就清醒过来。
山间起了朝雾,橙红色的朝霞萦绕在圆日周围,晨间的气温格外低,随便说一句话都能喷出白色的热气。
江稚茵一脸兴奋,指着帐篷外的朝阳说“我第一次站在这么近的地方看日出。”
闻祈只看见她被光缠绕的金色发丝,盯了几秒以后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帐篷外,半拉下的拉链,露出
的空隙将将能把两个人的脑袋框在一起。
“嗯,我看见了。”
像是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
他们只计划在山上待一天一夜,夜里蚊虫太多,带在身上的资源也不太够,四个脑袋窝在帐篷里看完日出以后就穿好衣服准备下山。
上山的时候爬了一上午,下山也得爬一下午,邓林卓的车没怎么加油,差点没办法开到马路上。
到居民区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邓林卓把着方向盘把他们仨送到一家川菜店坐着,自己绕了点路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
这一片多是景区,店里人满为患,似乎没有空桌,到饭点的时候所有餐馆几乎都这样。
陈雨婕又累又饿,却只能叹气“好像没有桌子了,咱换一家”
江稚茵为难地说“附近的店好像都在排队。”
闻祈冲对面随意招了两下手,江稚茵顺着看过去,好像是卓恪方。
闻祈身边的熟人不怎么多,卓恪方算一个,这俩人高中时就总因为颜值被放在一起比较,偶尔就会成为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也没有古早偶像剧里描述地那么夸张,大部分人的高中生活完全顾不上欣赏帅哥,可能只是在某次荣誉榜上看见他俩的名字以后提几句,在路过照片墙的时候抱着欣赏的态度画几个爱心。
江稚茵对卓恪方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校园男神”“成绩很好”“跟闻祈关系不错,会一起吃饭”的地步。
因为还算认识,就一起拼了个桌,江稚茵客气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这边吃饭吗”
卓恪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稍稍低了下头“被放鸽子了。”
她止住话头,心里懊悔自己开了个不太好的话题。
因为店里人太多,上餐也慢,几个服务员忙得满头大汗,到处都有催促的声音。
邓林卓都加完油回来了,才上了两道凉拌菜。
“诶,这么巧,卓哥也到这边玩儿”邓林卓很是热络地捞住他脖子,坐下喝了两大杯水。
卓恪方应得敷衍“嗯,到处逛逛。”
那边你来我往地聊着,闻祈把菜单递到她手里“看看吃点什么。”
“你勾完菜了吗”江稚茵一目十行地扫。
位置比较挤,闻祈的腿几乎贴上她的,他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淡然地抿了一口花茶“我都可以。”
“那我点招牌的辣子鸡丁了”
她故意这么说,然后好笑地盯着闻祈轻蹙的眉头。
他不能吃辣,江稚茵一直都记得,因为小时候逗他玩儿,给他尝了半截青椒,明明她吃着都没什么感觉,闻祈却苦了很久的脸,最后默默躲到一个角落吐掉,喝了半瓶苏打水。
仅仅一瞬,他的眉头就松掉,状似漫不经心地用腿轻轻撞击她,低敛着冷淡漂亮的眉眼,嘴唇被花茶沾湿,说话间都有茉莉花的味道。
像无意,也像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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