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幽王的叔父郑桓公战死镐京,但东虢公却没死,他逃出关中后,以周平王宜臼已被周幽王废弃为由,拥立周幽王之弟余臣为天子。
这位在历史书上找不到多少名字的天子被周平王宜臼取谥号“携”,意为“非正统”;
但其本人仁政爱民,在位期间使自己的封地莫国东接晋国、南接楚国、西接齐国、北接燕国,国内政通人和,民众安居乐业,还发行了自己的货币,因此莫国百姓追悼这位西周天子时,对他的称呼是“惠王”。
柔质慈民曰惠,爱民好与曰惠,可见莫国百姓对这位天子的爱戴。
因此,这位执政二十一年、西周最后的天子在史书上被称为“周携王”“周惠王”“周携惠王”。
周携惠王治国有方,不但让困守镐京甘做傀儡的周平王在其光辉之下黯然失色,也让地处山西一心东出的晋国感受到了阻碍。
最终,在周平王和周携惠王之间首鼠两端的晋文侯倒向了无力掌控诸侯的周平王,趁着东虢公不在国内的时候,于虢国刺杀了周携惠王。
周携惠王死后,周平王兴奋至极地给晋文侯写了一封感谢信文侯之命,在信中恭顺地对晋文侯叫爸爸,让天下诸侯翻尽了白眼。
但是两个天子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再怎么样也能上桌吃饭了。没有了周携惠王威胁,登基九年不被诸侯朝见的周平王就这样开开心心地离开关中迁都洛阳,并在走之前十分大方地将渭水流经的八百里平原大方地送给了西陲大夫。嬴秦因此发家,成为了历史书上的“秦伯”。
至此,八百里秦川迎来了长达百年的乱世
关中没有被周平王封给自己的外祖申国,申国在史书上的最后一笔竟然是申国那位嫁给郑武公的公主武姜生下了“寤生”和“段”两个孩子,创造了华夏自己的“abondon”。
从西陲大夫一跃成为秦伯的秦襄公带领着反周先锋嬴姓恶来的后人和犬戎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战争,每次东出都被晋国按在身下摩擦的弱受秦国在和犬戎的对抗中重振雄风,并在商鞅变法之后对山东六国都攻的起来。
始皇一统天下后,隳尽天下名城,然关中却因为是老秦人的祖地得以幸免于难。大秦帝国二世而亡,关中沃土却得以最大程度地保留。
晋室建立之后,晋高祖虽然追溯老祖宗追溯到了晋国公族,但自身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楚人,因此晋室定都楚国的彭城,后来又将都城一步步迁到寿春、临安。
关中远离政治已久,但却依然是天下粮仓,更是因为没了政治因素而得到了几百年的和平。
“可是现在,殿下,你看看这片土地,你觉得这里还是传说中的天府之国吗”白未晞伸出手指,指着身前的土地说,“你们都觉得关中有钱有粮,哪个诸侯来了都要搜刮一遍,关中哪里经得起一次次的搜刮”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关中只能可怜兮兮地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一遍一遍地说“别来了”“真的没有了”。
游溯沉默了。
好一会儿,游溯才问“先生想要说什么”
白未晞掀起眼皮“白某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先生是孤见过的最特别的人”游溯斟酌着语句,“孤不得不承认,有些话从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孤便不懂了。”
今日这番话若是换成别人说出来,游溯想那大概是那人在劝他轻徭薄赋、仁政爱民,但从白未晞的口中说出来,游溯就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他说不清楚,他究竟觉得哪里怪。
游溯看向白未晞“孤真的很想和先生说,有些话先生不如直说,先生半遮半掩,孤听不懂。”
白未晞笑了“殿下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游溯直言不讳,“实不相瞒,先生说的每一个字,孤都不懂。”
白未晞嘴角的笑容逐渐敛了起来。他清淡的目光落在游溯身上,琥珀色的双眸仿佛幽深的湖水,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漩涡。
白未晞说“白某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很深奥的东西。”
游溯却说“可是先生的话,于孤而言,却是深奥无比。”
游溯向前迈了一步,他和白未晞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小。游溯低下头,他的目光直视白未晞,带着几分迫人的压力“先生,有一件事孤好奇许久了,先生可否为孤解惑”
说完,也不等白未晞点头或摇头,游溯直接问了出来“这几日孤和仲父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先生学的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义理。”
“儒家道家法家墨家”
游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白未晞的表情不放,每说出一个学派的名字,他都仔细地观察着白未晞的表情,希望能从白未晞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预料之中,白未晞的表情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游溯说出的每一个词句都没能在他的心里升起半分涟漪。
即便早已想到这番试探可能不会带来任何结果,但游溯还是觉得有些失望。他问“先生竟不是儒、法、墨、道中的任何一家吗”
白未晞点头“对,不是,我学的是名家。”
“啊”
饶是游溯自认为自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白未晞突如其来的真诚惊呆了,他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名家”
是他想的那个名家
白未晞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对,名家,白某宗公孙龙子,从小学离坚白白马非马长大的。”
游溯“”
名家与儒家、墨家、法家、道家、阴阳家并列为“六家”,先秦时也曾被称为“讼者”“辩者”“察士”“刑名家”,学派中最著名的两个人是梁相惠施和公孙龙。
而白未晞称其宗公孙龙子。
公孙龙为平原君赵胜的门客,最著名的故事便是大名鼎鼎的“白马非马”,字面意思,白马就是白马,它不是马,它只是白马。
公孙龙此人的另一个思想成就则是“离坚白”,认为一块又白又坚硬的石头,触摸的时候只能摸到坚硬而看不到白,用肉眼看的时候又只能看到白而看不到坚硬,因此“坚”和“白”这两个个性是相区别的。
简而言之,杠精一个。
白未晞宗公孙龙
这一刻,游溯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白未晞的下一句话就是“殿下要和白某坐而论道吗白某觉得,关于殿下究竟”
“白先生”游溯直接打断了白未晞的话,“孤觉得,我们不如讨论一点正事比较好。”
“正事什么正事白某觉得做学问也是正事,不如殿下”
“白先生,”游溯努力微笑,“孤愿以国丞之位征辟先生,先生可愿”
见游溯率先告饶,白未晞顿时便笑了起来。他道“殿下还没有听过白某的为政主张吧”
“孤见桃林乡百姓安居乐业,便知先生不会辜负孤的信任。”游溯道,“先生不愿莫非是觉得国丞之位配不上先生”
“并非如此。”白未晞摇头,“白某是想说”
“打劫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游溯“”
白未晞“”
白未晞和游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白未晞放眼看去,就看见喊着打劫的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留着乱糟糟的头发,手中一人拿了一根木棍,脸上用黄泥随意摸了几道泥痕。
游溯眉头一挑“你们是鬼面军”
劫匪们互相对视一眼,领头的那人说“知道乃公是鬼面军,还不识相点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一会儿我们的兄弟姐妹们来了,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识相点赶紧的,乃公不伤人命,把值钱的东西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这劫匪还怪好的,白未晞都笑了“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离桃林乡不远,只要我们喊两声,桃林乡的稽查队可是会出来的。”
游溯敏锐地看到,当白未晞提起“桃林乡稽查队”的时候,面前这几个劫匪很明显地抖了抖,看起来桃林乡的“稽查队”也算是美名远扬。
然而大概是游溯和白未晞看起来太像肥羊,劫匪们觉得就这么放跑了肥羊,自己半夜醒了都得给自己两巴掌,因此劫匪的领头人咬了咬牙,说“那也要稽查队管你们才是别以为乃公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一看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来桃林乡求庇护来了。乃公可是听说了,桃林乡才不管富贵人的死活”
领头人的话像是其他的劫匪们打了气,劫匪们纷纷说道“对对对,桃林乡才不管你们这些公子王孙”
“少废话,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乃公就要自己动手了”
白未晞都要被这些人气笑了,因此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游溯在听到这些劫匪的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