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又不是我们做的坏事,反正我不会管。”
“再说了,你又不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到什么地方,人家是有备而来的,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找到”
“就算你管了这一回,那个大小姐就能长命百岁了等她嫁过去,坏人想害她的命,还不是一害一个准说不定那时死得更难受呢”
铁锤抱着胸,语气特别随意,道理却自成一套。
“那、那你就要袖手旁观吗”云姌险些被说愣住,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熊孩子说的都是歪理。
难道因为那位小姐日后会再次被毒害,就任由今日贼人作祟,让她的生命中止在送嫁途中吗
那世上人人都是要死的,什么医馆、什么大夫,都不该有了。
所谓事不关己,不过是旁观者的自我欺骗罢了。
铁锤完全没有她这样重的道德包袱“什么袖不袖的我不懂你说的,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位官家小姐,是善人还是恶人”
“我不知。”她连那位小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又怎知对方品性。
“那就是了。若她是个恶的,你要救她,岂不是害了旁人若她是个善的罢了,如今这世道,善人是活不长久的。”铁锤小小年纪,却一副历经沧桑的口吻。
“等老大回来,我向老大禀报此事,若是老大允了,我才放你去。”
铁锤最后说道。
云姌想想暴君那秉性,能应允就奇怪了。
旁人的生死,他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何况是陌生的姑娘。
两人等到中午,进城“采购”的慕容渊才姗姗而归。
“老大”在河边蹲了半天的铁锤立刻起身迎上去。
云姌在树下躲阴凉,迎接暴君时不免落后两步。
她注意到熊孩子眼睛发亮地盯着暴君的腿,这孩子说“老大,我方才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你怎么回来的”
慕容渊随口道“改日教你。”听起来并不太上心。
云姌上前唤一声“子渊哥哥。”目光落在暴君拎着的小布袋上。
慕容渊盯着她看了两瞬,手中包裹布袋直接扔过来。
云姌解开袋口的绳子,里面静静躺着四五样物件,正是她早上说过的小镜子、小木梳
云姌用手指一一点过,果真是一样不少,脸上的笑容真挚两分。
她仰起头,没有抹灰的小脸白净秀美“子渊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吃过饭我们还给你留了许多呢。”
慕容渊直接盘腿坐到云姌方才乘阴的树下,拍了拍衣角“没吃。”
他一人就将树下阴凉处占满了,云姌也不敢出声让他离开,选了块平整的石头将布袋妥善放好。
转身来到熄灭的柴火堆前,一手横在额头上遮阳,一手重新点燃小火苗。
熊孩子自觉地去处理养在鱼笼里的鱼虾。
“子渊哥哥,你稍等会儿,很快就能吃了。”云姌担心慕容渊等得着急,回头说了一句。
慕容渊背靠在树干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在城里已经用过饭,但味道比不上小姑娘随手做的,加之后来发现两个恶心的影子,费了些工夫避开他们。
起初疑心是不是自己的行踪暴露,跟上那两人才知,原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又要作妖。
既然不是来找他的,慕容渊没了追查的兴致,至于那两人要做什么,要杀什么人,他并不感兴趣。
哪怕此事原委都已被他探听清楚。
眼下,尚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办。
“子渊哥哥,你的鱼烤好了。”
伴随着小姑娘清甜绵软的嗓音,一条肥美透着焦黄的烤鱼被捧到他跟前。
鱼皮被炙烤到蜷曲,鱼腹上三道划痕,露出内里雪白的鱼肉,肉上撒着恰到好处的调料,泛着诱人的油光。
云姌被火烤的脸颊微微发红,鼻尖渗出薄薄一层细汗。
“子渊哥哥”被喊的人无动于衷,云姌只能又叫一声。
慕容渊这才抬手接过烤鱼,道“稍后随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呀”云姌问。
“去了便知。”慕容渊只说了这一句。
午后,云姌在林子中找到一块大石头,小憩不过两柱香工夫,就被暴君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子渊哥哥,要出发了吗”她意识还未完全苏醒,晕乎站起来,准备去火堆里找点灰,给自己抹脸。
一向如此要求她的慕容渊却伸手阻止她“今日不必遮掩,等会见人伶俐些,莫要再做出一副呆笨样子。”
云姌把暴君的话在脑子里转过三圈,才算听个半懂。
什么叫呆笨样子啊她何时呆了,又何时笨了她明明很聪明啊
还有,暴君为什么突然带她见人要见谁怎么都不提前和她说一声
慕容渊直接将她带到河边,掬起一把水往她脸上抹,粗鲁的动作让云姌彻底清醒。
还把她额前的碎发弄成一绺一绺的,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心虚,反而沉吟道“这样灵光许多。”
头发全梳上去,看着就不那么傻了。
云姌就这么顶着半湿的发,被慕容渊带到南阳郡城内。
隔着一条宽街,慕容渊抱臂望着斜对角的南阳太守府,对身后的云姌道“太守府这两日在采买送嫁船队的粗使婢女,你混入其中,自卖为奴。”
“为奴什么,我不要做奴婢子渊哥哥,你别卖掉我”云姌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别吵,”慕容渊打断云姌,“自卖只是让你有个身份,能在船上待一个月。等船队入河东,我自然会带你离开。”
“真、真是这样吗子渊哥哥,你莫要哄骗我。”云姌紧紧攥住身前人的衣角。
“放心,我同样在船上,以正大光明的身份。”慕容渊稍回过头来,语气不太友善,“我保证,你日日都能在船上见到我。”
这句话是让云姌安心的,尽管慕容渊的表情更像是要把她骗去太守府论斤卖。
“如何能松开你的手了吗”慕容渊不耐的视线落到云姌白净的手背上。
云姌被烫到似的,立刻放开暴君的衣裳。
太守府采买粗使婢女,比寻常人家的一等丫鬟还要挑剔些。
云姌被慕容渊送到太守府后门的院子里,那儿已经聚集了许多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
跟随船队离开南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来,这些或被家人送来,或是来自卖为奴的女孩,脸上无一例外地透露着茫然和畏惧。
两三个年岁更小些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很快就有两个壮实的嬷嬷将哭泣的女孩用胳膊架住,要拖出去。
这时,从大门里走进一位青衣嬷嬷,看到那两位嬷嬷的粗鲁行径,皱起眉“不当用的就好生打发回家,只知道生拉硬拽的,小心伤了这些孩子。”
这位青衣嬷嬷显然地位不低,她一句话让另两位立即收敛了些,赔笑着收了手,其中一位道“这俩孩子哭得吵闹,怕扰了嬷嬷清静,我们这才心急了些。”
旁边的问“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女郎有什么吩咐”
青衣嬷嬷道“女郎院里一个守书房的二等婢女,天生有晕船的毛病,偏她又不肯留下,一心跟着女郎往河东去,我便来找个粗使的丫头,一路上照顾她些。”
府里没有婢女伺候婢女的先例,临时未经调、教的女孩,也不算坏了规矩。
虽是粗使,但比起旁的奴婢,离女郎更近一步,总得是平头整脸的才行。
青衣嬷嬷在面前这群女孩中扫了一圈,视线很快就被角落里一个身着灰衣的女孩抓住。
白皙秀气,眉眼清丽,纵然衣着朴素,难掩秀美之姿。
“孩子,你过来。”青衣嬷嬷朝云姌招手。
云姌顶着众人的视线走过去,眼睛紧紧盯着身前一小块地。
“孩子,你多大了从哪儿来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云姌一一回答,声音有些紧张“快满十一岁了,我是襄阳郡人,两个月前家中闹饥荒,爹娘带我逃难,只是路上就不在了。”
暴君早教过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给她编好了出身,甚至提起给她伪造好路引。
“可怜见的,难为你走到这里。”青衣嬷嬷以为她是说起这些而伤心,仔细看云姌的脸和手,便看出她在家中并未吃过苦。
“你可识字”那晕船的婢女是管书房的,她手下的人若是识字,就不用另叫人来分管了。
只是这样的人难找,青衣嬷嬷也是随口一问。
云姌道“识得一些,爹爹有教过。”
这正合青衣嬷嬷的心意,她盘问过两句,立刻就要下云姌,不过还点上另外两人,一起带走。
待云姌再次见到暴君,是在她爬梯登船的时候。
河边站着太守府的护卫,排成一排长队,人人佩刀而立,传言南阳太守此次还拨出一部分府兵,护送爱女北上。
云姌同其他婢女一样,穿着荷粉色的交领襦裙,头发梳成双螺髻,簪两朵粉色绢花。
她低着头,跟着前面的婢女,正要踏上登船的横梯。
脚边突然被人砸来小石子。
云姌吃痛抬头,看见的却是穿着一身黑色护卫袍的熊孩子。
熊孩子伸手吐舌,冲她做了个鬼脸。
云姌视若不见,只注意到他身边的人。
暴君同样一身玄衣,肩覆软甲,腰佩环刀,明明是相似的装扮,却比旁人强出几倍气场。
他正低头整理左手护腕,唇间咬着绑绳一端,右手合扣腕甲。
云姌看到熊孩子指着她对暴君说了句话,暴君随之抬起头来,看到混在婢女队伍中的她。
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遍,慕容渊扯下绑绳,冲她扬了扬眉。
原来这就是慕容渊所说的,保证自己在船上能日日与他相见。
哪怕岸边护卫林立,云姌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唉,没法子。
暴君这张脸,实在是太突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